珍妮对这些商业场上的事才不感兴趣,她担心那个男人不会来,走进舞会大厅时心里特别紧张,她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男人的身影,转了几圈也没看到。在墙角的一张桌前,她看见了托朗斯医生,他正坐在椅子上抽烟。
她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托朗斯医生忙问道:“他来了吗?”
“好像没有,我转了几圈都没找到。”珍妮表情沮丧地说道。
托朗斯医生表情立刻就沉了下来,说道:“有些事,昨天我没敢告诉你。其实,褐色燕尾服是我曾祖父的衣服。”
“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医生。”珍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我曾祖父出身贵族,但他却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他喜欢裁缝这个职业,于是他去当地一个非常有名望的裁缝师那学习。曾祖父很聪明,不管多难的裁剪法,一学就会。老裁缝很喜欢他,将自己一些本不外传的剪法也一并传授给他了。”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珍妮说道,“那件褐色的燕尾服出自您曾祖父之手。”
“没错,但是你却不知道制作流程。”托朗斯医生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说道,“布料要用人的鲜血浸泡数日,其实原本布料的颜色的确是黑色的。”
珍妮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问道:“那浸泡衣服的鲜血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曾祖父的鲜血,他用刀片划破手腕,每日割破放血,直到能浸泡布料的量为止。”托朗斯医生说着从一个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取出一个日记本,说道:“我曾祖父有写日记的习惯,那件事都很详细地记录在日记里。”
“可为什么就成了一个害人的诅咒?”珍妮没敢动那本日记,只瞧了瞧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由于曾祖父割破手腕的伤口受到感染,加上身体极度虚弱,在第二年的春天就死去了,临死前他叮嘱家人说,要把那件衣服作为陪葬品一同装入棺木。但是,家人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做,当时家境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好了,为了讨生活,他们就拍卖了那件燕尾服。”
“怎么能这样做,那件衣服可是您曾祖父的心血啊,他把生命都搭进去了。”珍妮感叹道。
“但结果就是如此,衣服被一个年轻的绅士买去了。那位绅士在两个月后的一天跳楼自杀了,死因不明,后来又有数位这件衣服的拥有者死于非命。”说到这里,托朗斯医生突然有些激动,他猛拍了下那本日记,说道:“再这样下去,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我必须把那件衣服毁掉。”
“您别激动,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珍妮安慰道,“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那个男人出现。但是……那件衣服已经长在他身体上了,怎么取下来。”
“那不是问题,别忘了,我是个医生。”托朗斯医生说道。
舞厅正中的大灯在这时候亮起,伴随着轻扬的小提琴乐曲,珍妮的父亲站在二楼的栏杆旁。他脸上洋溢着笑容,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他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位在商界响当当的人物,那就是‘服装大王’萨尼尔……”
伴随着人们的欢呼声,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位年轻人的身影,他穿着燕尾服,微笑着朝众人挥手致意。
“是他!他竟然是父亲说的那个萨尼尔,医生您瞧瞧,他还穿着那件褐色的燕尾服。”珍妮惊呼出声,把旁边正走过的一位女士吓了一跳。
“小姐,我看见了,不过在我眼里那衣服是黑色的。”托朗斯医生沉声说道,“他竟然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这不正是我们所期盼的吗?感谢上帝,医生您赶快想想办法吧。”珍妮激动地说道。
“等会你把他叫到这边来,我要跟他当面谈谈。”托朗斯医生说着点燃了一支雪茄,珍妮很厌恶男人抽烟,她假装捂着嘴咳嗽了声,躲过了点燃后喷出的第一道烟雾。
萨尼尔说完话,走下楼去,端着酒杯跟那些重要客户谈事,其中有珍妮的父亲。看样子他们交谈得很愉快,接连碰了数杯酒。
过了一会儿,萨尼尔离开那些人,独自拐进了舞会大厅旁边的甬道里。珍妮知道那条甬道是通向花园的,因为是冬季,花园里一片萧然。珍妮没多想,悄悄跟了过去。
天阴沉着,花园里很昏暗,那些花木只剩下干巴巴的枝条,被冷风吹得晃来晃去,把仅剩的枯叶也吹落掉地上了。
“奇怪,跑哪里去了。”追出来的珍妮在花园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萨尼尔。
冷风刮得她浑身直打哆嗦,正当她要回去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一个人细微的咳嗽声,她循声走了过去。
横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她来到一扇门前。门紧闭着,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从门内传出来,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梆梆梆,珍妮敲了几下门,那咳嗽声马上就顿住了。她轻声喊道:“是萨尼尔先生吗?”
“你是谁?”对方显然很吃惊,反问道。
“我是珍妮,上次舞会跟你说话那个人,我找到能解决那件事的办法了。”
门被打开了,一股血腥味从门内涌了出来。里面的景象让珍妮差点晕过去,萨尼尔浑身是血站在她面前。“啊……先生,您这是怎么了。”珍妮惊呼道。
“嘘……小声点,是它到吃饭的时间了。”萨尼尔苦笑着用手指了指身上穿的那件褐色燕尾服说道。
“先生这些天,我真为您担心,不过谢天谢地,让我偶然碰到了能帮助你的人。”珍妮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帮助我?”显然,萨尼尔有点不太相信。
“是的,有位医生知道解除您身上这件衣服的办法,我把他给带来了,就在舞会大厅。”珍妮说道。
萨尼尔艰难地朝前移动了几步,把头向门外探了探,又收了回来。“我现在无法行动,要等它将鲜血完全消化掉才行。”
“这样吧,我把他叫来,您先在这里等一会儿。”珍妮说道。
萨尼尔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木然,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看上去极不协调。往回走的时候,珍妮心里很疑惑,萨尼尔听到这个消息给予的反应,让她心里特别压抑,难道他还有说不出口的顾虑吗?
把托朗斯医生叫过去时,那扇门竟然朝里锁上了。任凭两人在外面怎么叫,萨尼尔都没有开门。
“萨尼尔,我把医生带来了,快打开门!我们有办法除去你身上那件衣服。”珍妮焦急地喊道。
门内传出一阵阵呻吟声,他正在忍受着极度痛苦。“你们回去吧,我想过了,这件衣服已经成我身体的一部分了,我为什么要舍弃它。我穿着它,就要以鲜血作为交换代价。”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近狂喊。
“他……这是怎么了?”珍妮吓坏了,扭头问站在身边的托朗斯医生。
托朗斯医生沉着脸,表情有些发暗。“他的心智被那件衣服控制了,他现在很痛苦,这是灵魂与魔鬼的角逐。”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好像很痛苦,我们得想办法帮他。”珍妮焦急地看着托朗斯说道。
托朗斯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一直静静地站着。
“对……这是交换的代价!我的事业,我的人生梦想要靠它协助才能实现。”说到这里,萨尼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就好像是另一个人的。“哈哈……是不是看上我这件衣服了,做你们的白日梦去吧!”
咔嚓……托朗斯抬脚把木门踹开了,从门内涌出的血腥味让两个人不禁都后退一步。就在两人恍惚间,躲在门内的萨尼尔突然从门里冲了出来。他身上穿的那件褐色燕尾服已经被鲜血浸染透了,变成了深红色。
“抓住他,别让他跑进舞会大厅。”托朗斯喊着追了过去。
珍妮刚追出去几步,托朗斯医生和萨尼尔已经扭打起来。不受控制的萨尼尔力气很大,托朗斯医生的左脸颊挨了一记重拳。
“萨尼尔!你听我说,那件衣服在控制你,快醒过来,我有办法剔除那件衣服。”托朗斯医生吐了口血唾沫,扭头又对珍妮喊道:“快把通向舞会大厅的门锁上,我快控制不了他了!”
珍妮会意,使足力气向那扇门跑去。眼看就要到门前,身子却被狠狠地猛撞了下,她跌坐在地上,浑身疼痛,眼冒金星。
而就在这时,萨尼尔冲进了舞会大厅,托朗斯医生也追了进去。
舞会大厅乱作了一团,惊叫声震天。有人从那扇门里冲进花园,脸上布满了惊恐的神色。
珍妮根本无法进去,急得站在原地跺脚。
几声凄厉的惨叫从舞会大厅传了出来,将人们的惊叫声淹没了。几分钟过后,托朗斯医生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的胸口插了一把水果刀,胸口浸满了鲜血。
“托朗斯医生……流了好多血,怎么会这样?您没事吧?”珍妮紧走几步用手扶住了他,颤声说道。
“快进去!……阻止他……你父亲……有危险……”托朗斯医生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会杀了你父亲,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时舞会大厅那些人差不多都已经跑出来了,珍妮跑进舞会大厅时,萨尼尔正手持水果刀追逐一个男人。父亲在哪里,她目光四下张望着,在一张桌子后面,她发现了昏死过去的父亲。
“爸爸!”珍妮叫喊着摇晃父亲的身体,他的肋下被刺了一刀,地上满是鲜血。
父亲睁开了眼睛,嘴唇哆嗦着,却是几滴眼泪淌了下来,说道:“女儿,爸爸对不起你,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为了利益,我做错了太多的事。那张合同……咳咳……是他胁迫我签的……他的衣服……那燕尾服是褐色的……那是件被魔鬼施了诅咒的衣服……”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句话已没了声音,只是嘴唇轻微颤动着。
“砰”的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回头看,只见萨尼尔趴在一片血泊中,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他身上那件褐色的燕尾服已经被鲜血浸染成深红色,散发着诡异恐怖的气息。
等珍妮返回去看托朗斯医生时,发现他已经死去了,他的手朝前伸着,划出 “烧了那件衣服”的字迹。
萨尼尔尸体上的那件衣服是几位医生用手术刀剥离的,衣服被剥离后,他身上已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
衣服被烧掉了,腾起的黑烟化作了一张魔鬼狰狞的脸庞,眨眼就被晚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