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很多事情无法解释,人们的困惑不断增加,所以抱怨也就逐渐多了起来。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1946年初,当母亲被诊断出肺结核后,乔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
1945年的圣诞节,当他打开圣诞礼物后被告知,由于洛杉矶的严重污染不利于母亲的健康,全家不得不搬回明尼苏达州罗彻斯特市的外祖父家。虽然母亲抱怨说她的病情是由洛杉矶的烟雾造成的,可乔却知道真正的原因。他经常能看见母亲弯着腰,不停地吸烟,咳嗽。自己刚刚过完7岁的生日,全家就收拾行囊踏上了去往明尼苏达的火车。旅途似乎特别漫长,凝视着窗外寒冷的夜空,乔第一次看到了冰雪。在蓝色的月光下,乔还注意到雪地上有一匹孤独的狼,乔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匹孤独的狼一样寂寞。
到达外祖父家后,乔立即注意到墙上有一幅画,画面中正是雪地上的孤狼。乔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当天晚上,外祖母把他们兄弟俩拉到了一边对他们说:“我希望你们长大后不要像你们的父亲那样卑劣。”第二天,埃塞尔被送往罗彻斯特以北45公里处,位于明尼苏达佳能瀑布附近的结核病疗养院,在那一住就是两年之久。
当时,罗彻斯特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小城镇,这座白色覆盖的小镇因著名的梅奥诊所而闻名于世。乔外祖父母家的大房子还充当过公寓,他们的孙子到来后,他们不得不腾出两个房间,一个给劳里塔用,另外一个二楼的小卧室给乔和伊凡用。父亲则在圣玛利亚医院找了一份厨师的工作,住在宽敞的还没有装修完的阁楼上。他充分利用了阁楼上的空间,做了一个舒适的壁橱,摆了一张小床,在窗口放了一张工作台,闲暇时也可看看窗外的风景。
尽管二楼孩子们住的卧室里面有卫生间,但是他们的外祖父母还是让他们到楼下使用地下室里的卫生间。一天晚上,困倦的乔在马桶盖上小便了,结果第二天就遭到了外祖父的批评,外祖父表情严肃,用愤怒的德国口音说:“我要刮掉你的鼻子!”乔心中田园诗般的半热带生活被彻底摧毁,在新的环境下感到非常陌生。
外祖母劳拉要求兄弟俩要尽量保持安静。她不喜欢他们在客厅里玩耍。乔觉得客厅里面充满了霉味,又破旧不堪,尽管如此,他也非常向往,因为玻璃窗的书架上面有很多有趣的书籍。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装有可以活动下巴的陶瓷头骨旁有一本很大的德文版的圣经。外祖母要求兄弟俩要一丝不苟地完成交给他们去做的事情,所以兄弟两人也学会了保持沉默。表面上来看,这对他们似乎很苛刻,但乔心里明白,自己已经学会了独立思考,并意识到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创造幸福。
当天气转暖的时候,乔和伊凡陪父亲住在阁楼里,父亲在壁橱上面为他们放置了一张双人床,这样他们就可以在阁楼里睡觉了。兄弟两个喜欢住在父亲身边,远离外祖父母的视线。
1946年2月,乔和伊凡进入罗彻斯特市的林肯小学读一年级。入学后不久,他们就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各样的智力测试,由于兄弟二人表现异常突出,他们从一年级直接跳到三年级。最后,乔和伊凡同意学校安排上了二年级,班主任老师是泰勒女士。
作为墨西哥和美国的混血儿,在大多数都是白人的学校里,兄弟二人遭到了其他同学的歧视。他们上学的第一天,班里一些同学就宣扬乔和伊凡是印第安人,而不是美国人。有一次,在操场上踢足球时,乔的一颗牙被人踢了下来。兄弟二人经常用西班牙语来互相安慰对方,可是没过多久,班里的小霸王博·博斯特拉姆把乔和伊凡拽到一边对他们说:“在这里我们再也不想听到你们讲你们的印第安语!你们听明白了吗?”这次威胁非常有效,以后两个人在一起时再也没有讲过西班牙语,因此,二人以前学会的那些西班牙语后来几乎全忘了。
有一天,乔和伊凡路过小镇,正当他们透过玻璃注视着商店里面的玩具时,一个女人走上前来,觉得他们这对双胞胎兄弟非常可爱,就给他们每个人买了一个玩具手枪。回家后,外祖母劳拉看到他们拿着玩具枪,马上认为他们是偷来的。大加责骂后,她从兄弟二人手中抢下玩具枪使劲地摔在茶几上,出乎自己的预料,茶几的玻璃面也被打碎了。乔和伊凡认为外祖母的行为非常滑稽,这种想法差点让他们笑出声来。然而,外祖母的这种不信任在乔的心里造成了深深的伤害,以至于为后来的事情留下了伏笔。
与此同时,乔的心里又有了另一个规划。这一规划让他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是个天才。这两个规划没有形成互补,给乔正在成长的幼小心灵造成了极大的混乱。最为重要的是,乔对此极为敏感,不知如何应对。
曾经最让他们感到安慰的姐姐劳里塔也上了高中,性格也变得有些叛逆。她有很多朋友,学校的男同学们都喜欢她。她是一个来自墨西哥的满怀异国情调的女孩,这一点在明尼苏达很少见。乔意识到他的姐姐正在发生着极大的变化,他们见到她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在结核病疗养院,埃塞尔刚做了一个手术。结核损伤了她的一个肺叶,她不得不通过手术摘除一部分肺和两根肋骨。在家里,恩里克酗酒越来越严重。在明尼苏达过的第一个圣诞节,他就在外面喝多了酒,回到家里的时候连钥匙也给弄丢了。看到父亲那种困惑的状态,乔一边在地上摸索着钥匙,一边暗自伤心难过。母亲离家在外,姐姐又经常不回来,父亲与他们也变得越来越疏远,乔和伊凡没有办法,只有靠他们严厉的外祖母来爱护和指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