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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民工剧(2)

首先,农民工与城市的物质环境存在一定的冲突。物质环境是影响人物最直接的因素,它直观、迅速地对人物产生影响。民工剧中,城市以其独特的完全有别于农村的影像出现在观众面前,城市的繁华景象被突兀地强调出来,与农民工形成一种格格不入的冲突感。描写农民工进城的时候,通常用一个全景镜头把城市的自然环境展现出来,如《外来妹》开始,一片繁荣的工业厂区、一群下班的女工,很直观地将剧中打工妹的工作环境展现了出来;《山城棒棒军》中则是通过对四川特殊地貌的描写,充分地交代出了棒棒军产生和存在的原因以及异常艰苦的工作环境;《城市的星空》中出现的是城市中一座桥的全景展示,这是一座灯火通明、绚丽多姿的桥,它象征的是城市的繁华和剧中人物力图走进城市的美丽梦想。然而,当农民工真正走入城市之后,才发现城市的繁华和美丽背后的艰辛。当小云带着秀英等姐妹投奔到凤珍工作的工厂后,高速运行的现代化设备使姑娘们手忙脚乱身心俱疲,特别是“靓女”,她总是略显笨拙,不能像其他姐妹一样熟练地掌握技术,流水线处处与她“作对”,现代化的工作环境与“靓女”冲突不断,这种冲突以一种悲壮的形式结束——她在工作中弄断了胳膊,带着残缺的身体和心灵,远离了城市。《红旗渠的儿女们》中,农民工与城市的自然环境有着更为激烈的冲突,于小莲的表弟宝祥怀着对城市的无限向往来到城市,在公交车上,他震惊于城市中繁华的景象,喜不自禁,高兴地跳下公交车,想更加亲近城市。但是,城市环境却并不因此而接纳他,反而用最为极端的方式将他送回到农村——宝祥在欣喜中被车撞死,他被淹没在城市的繁华中。

不管是《外来妹》中拥挤的集体宿舍,还是《生存之民工》中昏暗、潮湿的工棚,抑或是《我是农民》中的地下室,都与城市的环境相去甚远。在《生存之民工》中,王家才的妹妹家慧在医院生完孩子后,因无力承担医院的住院费而被迫出院,但是却又无处可去,偌大的城市竟没有他们的安身之所。无可奈何下,家慧和孩子暂时住在了全是男人的工棚里,然而,工棚却也不是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地。最后,家才在废弃的拆迁房里找到了他们的“新家”,这个破落不堪的“新家”令家慧产生一种强烈的排斥感,她与城市自然环境的冲突也尽显其中。如果说农民工生活和工作环境的恶劣与城市主流的自然环境有着强烈的冲突的话,那么农民工本身与城市中繁华的自然环境的冲突则更加明显。《生存之民工》中,当农民工杨志刚和女友宋娟娟走进装潢精美、格调优雅的咖啡厅时,他寒酸的衣着和拘束的神情与咖啡厅形成鲜明对比,表现出一种强烈的冲突感,他即便身处其中,也完全融入不了这种环境。

其次,农民工与城市的社会制度环境具有更加明显的冲突。城市有着独特的社会环境,城市居民的身份地位、生活方式、行为准则形成了一个异于农村的大环境。城市具有它特有的顺利运作的秩序,有它必需的保障生活的规章制度,这些与农村中的以家庭为主体的社会形式截然不同,而这种差别在民工剧中都得到了体现。在民工剧中,农民工来到城市后,并不能迅速地融入到城市的这个大环境中,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中开始慢慢尝试接受城市中的种种“规则”,也期望城市可以慢慢地接纳他们。但是,在农民工力图融入城市的漫长过程中,这种与城市社会环境的冲突一直存在着。电视剧《城市的星空》中的远子带着满心的憧憬来到江城,在求职过程中,他遇到了第一个挫折,在看重学历、强烈排外(要求江城户口)的城市社会中,他竟然找不到一个施展能力的地方。

他与城市间的冲突也初见端倪。之后,城市的各种法律条例、规章制度又让这种冲突得到了更加充分的展现。远子为小央的被骗打抱不平,触犯了法律,他的道德准则与法律发生了冲突;他无意间发现胡雪兵往牛奶里掺水,感到十分震惊和愤怒,他的做人原则与城市中某些行业的“潜规则”发生了冲突;他努力组建了一支服务队,打算大干一番,但是居民的不信任致使其生意惨淡,他的热情与城市的排外性产生冲突;这个冲突刚一缓和,他的服务队又因无证经营被取缔,他的创业梦想又与城市的工商管理制度出现了冲突;他因为没有暂住证被关押起来,等待着被遣送回乡,他的自由迁移权与城市的外来人口管理制度也发生了冲突;后来,远子重新找到了一条生存之路——承包鱼塘作为垂钓场所,正当生意火暴时,城市里的一群恶势力提出要强行承包鱼塘,他愤怒地将鱼全部毒死,来表达他对城市的愤怒和抗争。远子与城市这个大环境发生着连续不断的冲突,这些冲突铺陈开来且层层递进,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就像远子发自肺腑的呐喊:“城市是我们这种人永远不可能进入的,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主人,永远也不可能找到自己位置,放下脚的地方。”

有一些民工剧表现出的农民工与城市社会环境的冲突则相对缓和,并且呈现出慢慢消融的趋势。如《都市外乡人》对这种冲突的表现就相对平缓,冲突的出现也是为推动情节的发展,主要是为凸显冲突的消融而设置的。女主人公美凤刚到城里时,与城市的一些潜在的不成文的规定发生了一些小冲突。如她来诊所找工作,却被护士直接回绝:“你走错门了,这里不招服务员。”美凤多年来的临床经验被认为是一文不值。当她终于找到了一份医院护工的工作时,但却遭到了雇主的猜疑,冤枉她偷了病人的金项链,善良本分的她因其农民工身份在城市受到了种种不公。但最终美凤与城市的冲突在她与于天龙开办了社区诊所后,逐渐趋于缓和。

(二)人与人的冲突

人与人的冲突,是比较普遍的一种冲突形式。在民工剧中,人与人的冲突大体可分为以下两种:一是农民工与城市人的冲突;一是农民工与农民工之间的冲突。

1.农民工与城市人的冲突

农民工从农村来到城市工作,但他们身上却依然带着很多农村的习性。不可避免的,两者不同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会带来冲突,不同的教育程度、消费观念也会带来冲突。电视剧《生存之民工》将农民工与城市人之间的冲突表现得淋漓尽致。剧中的几个主要人物都与城市人产生过冲突,其中以个性刚毅的杨志刚最具代表性,其冲突主要表现在他与“小痞子”董飞之间的斗争。杨志刚和董飞属于两个不同的集团,杨志刚是讨要工钱的建筑工人,而董飞则正是服务于拖欠杨志刚工资的建筑公司。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有很重的火药味,董飞对农民工的歧视不加任何掩饰地表现出来,而杨志刚的硬汉性格和强烈的自尊心也使他完全不把董飞放在眼里。接下来,两人的冲突在对宋娟娟的“争夺”上激烈地爆发出来。杨志刚和董飞同时喜欢上了二人转演员宋娟娟,但是杨志刚收获的是爱情,董飞却遭遇了一连串的打击,这让本身具有优越感的董飞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他不明白宋娟娟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民工,两人的冲突在董飞几次对杨志刚的殴打中激升。

但是,董飞虽然貌似蛮不讲理,其实是一个很讲义气的汉子,因而杨志刚永不低头的性格让他佩服,于是两人不打不成交,在冲突中找到了共同点,继而冰释前嫌。而且董飞更是在关键时刻“弃暗投明”,帮助杨志刚找到了拖欠数名民工工资的工长谢富贵。剧中农民工与城市人之间的冲突贯穿全剧,不仅推动着剧情的发展,也渲染了民工讨薪之苦的主题。《生存之民工》中表现的这种身份差异性冲突是直接而尖锐的,而在有些民工剧中,农民工与城市人之间冲突并不是直接爆发出来的,而是暗含在交往之中,且长期存在着。如《外来妹》的香港老板江生在与小云的谈话中总是暗含着对打工妹的不尊重;《山城棒棒军》中,城里人对“棒棒”的称呼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歧视色彩;《保姆》中贤惠善良的保姆小慧因为她的外来身份和保姆的职业而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雇主的怀疑与刁难,男友妹妹直言不讳的否定。还有的冲突表现为城里人与农民工观念上明显差异,在民工剧中,我们可以看到,大到价值观、人生观,小到衣食住行,农民工和城里人都会表现出明显的差异性,而这些差异使两个群体的人保持着一定的敌对性,产生一种有可能不外化但却始终存在着的冲突。

2.农民工之间的冲突

在民工剧中,人与人的冲突还表现在农民工之间的冲突。如果说农民工与城市人之间的冲突是因为不同社会阶层的矛盾导致的,那么农民工之间的冲突则是因为小集团内部或个人利益的争夺而产生的。《生存之民工》中,当谢富贵带领杨志刚、王家才等农民工代表踏上漫长讨薪之路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居住的工棚被建造工程主体部分的第二批农民工占领了,为抢夺住处,两批人大打出手。他们所争夺的不仅仅是一个“床位”,更是一种所有权,是一个集团的整体利益。农民工之间的冲突,除了表现为小集团的冲突外,还表现为个体之间的矛盾冲突。《红旗渠的儿女们》中,同是林州人的金桂生与王大群之间就存在着激烈的冲突。金桂生与于小莲是自由恋爱的一对情侣,然而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莲则要嫁给自己并不喜欢的王大群,但是,就在婚礼的当天,小莲却逃婚与桂生进城打工去了。王大群用全家人多年的积蓄8000元钱娶来小莲,结果却鸡飞蛋打,为了挽回男人的尊严,大群带着弟弟二群也追到了城里。金桂生与王大群的冲突因此产生,且愈演愈烈。金桂生最初来到城市时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直到父亲被骗,身背巨额债务而悲愤离世后,他才一夜间长大,一个“父债子还”的牌子下跪着的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

桂生不顾面子,来到大群的工地上找活干,此时王大群找到了报复桂生的机会,让桂生干重活,并用钱来羞辱他,二人矛盾开始激化,由此进一步推动了剧情的发展,产生了戏剧效果。他们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又都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和出色的才干:金桂生承载着为父还债的重担,在城市中努力生存,他白天与“老麻雀”一起帮别人清理下水道,并因此结识了大学基建处的宁处长和他女儿宁霄雅;晚上则偷偷地去大学听建筑学课程,并取得了建筑师工程证和预算师证。金桂生的努力换来了宁处长的欣赏,得到了工程,同时也收获了宁霄雅的爱情。王大群也不甘示弱,他起初在舅舅的工程队里当小工,却同时偷偷学习电工技术,有计划地为自己的将来铺路。当羽翼丰满的时候,他离开了舅舅,自己组建了一支建筑队,开始了与金桂生的对决。他们两人的冲突,是利益的争夺,是实力的比拼,更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尊严之争。竞标的时候,他们是最强劲的对手,王大群中标;评“鲁班奖”的时候,他们是最有希望的候选人,金桂生获奖;过年回家的时候,王大群购新衣,买新车,赚足脸面,而金桂生还清债务,了却了父亲的遗愿;就连以后买车的时候,两人也较上了劲,金桂生买了一辆红旗,王大群则买了一辆奥迪……他们之间的斗争一直进行着,但是他们都在斗争中成长,在斗争中实力壮大,并在城市中开拓了自己的一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