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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西部剧(2)

与此同时,西部剧中的男主人公并不是高大全式的完美人物,而是具有平民意识的普通人。无论是一心为公的军队干部,还是历经艰辛的创业者,西部剧都没有刻意拔高他们的形象,而是将他们的语言日常化、行为平民化,让他们成为有血有肉、性格鲜明、优点和缺点并存的普通人。如《铁色高原》中的秦群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代表。为修建云贵战略大铁路,20万铁道兵向西南边疆大进军。铁道兵铁锤团参谋长秦群在坐了5天禁闭后,临危受命赶赴先遣营任营长。就这样,秦群率领一群铁道兵在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间开始架桥开路,艰苦创业。面对隧道塌方、工程失败,秦群没有消沉下去,而是勇敢地站了起来,投入到铁路工程中。他带领战士们,一次次地寻找合适的木料,一遍遍地研究科学的方案。当亲密战友因为塌方牺牲后,他更坚定了“不论多么困难,一定要顶住”的决心。秦群——这个铁人一般的西部铁道兵,在这条平均每公里就要牺牲两名年轻铁道兵战士的成昆铁路上,终于打通了隧道,迎来了云贵铁路全线贯通的胜利。但就是这个满身英雄气概的秦群,身上也同样有明显的缺点:性子急,脾气躁,处理事情时有时莽撞冲动,意气用事;同时受时代的局限,他对科技作用认识不够,更多地强调人的精神力量和主观能动性,不讲科学性,为事故的发生埋下隐患。这样的处理使秦群“走下神坛”,反而更加真实可信,更容易被观众所接受。

《西圣地》中的杨大水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石油事业,他耐住孤寂,克服沙尘暴、缺水等恶劣条件,几十年如一日地坚守着具有重要地质意义的克八井;他不畏权势,竭尽全力为曾浩的科研工作创造条件,屡为曾浩所受的不公正待遇与错误路线抗争,即使与立功受奖擦肩而过也从无怨言。但创作者并没就此强调他的“高大全”,而是通过人物的语言,显示了他作为普通人朴实平凡的一面,如当杨大水听到广播里表扬他不怕牺牲、不畏沙暴,历尽千辛万苦找回驮水驼队时,他冲到广播员田可那里说明实情:杨大水:大风把我的帽子刮走了,我就去追,这时候沙暴来了,把我刮得跟球似的滚来滚去,一直滚到了驼队的旁边,是那些骆驼帮我挡住了沙暴,这才是对的,你那说的不对。

田可:那你一口水没喝,总是对的吧?

杨大水:也不对,我不是不想喝,是走得太急忘了喝。另外,像《大马帮》中的董义和、《最后的骑兵》中的常问天也都是典型的“硬汉”,但他们同样是英雄的“凡人”:董义和有胆有识、行侠仗义,但却好色,爱和女人纠缠不清;常问天是战场上勇猛无比的英雄,但却常常具有孩子气。这些充满人情味的描写,不仅没有削弱英雄形象的本质,反而使这些硬汉形象更加丰满。

二、西部女性:刚柔并济的母性情怀

与其他电视剧中女性形象的柔美相比,西部剧中的女性则大多显得刚强而炽烈,这与西部男子汉的阳刚相比,则又多了一抹母性的温暖。她们如同戈壁滩上的红柳,坚强中又不乏女性的温柔。

例如《成吉思汗》中的母亲珂额仑就是这样的代表:在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死后,同部落的塔里忽台抛弃了他们母子,但珂额仑却并没有就此失去生活的勇气和希望,她说:“没有部落,我们有草原,没有牛羊,我们有双手,所以我们非活下去不可……”如此坚定的话语,透出女性独有的坚忍与执著。《走天山的女人》中以常缨、曲秀、梦珊、史淑爱、罗湘女、吴金兰为代表的女兵们,在人迹罕至的荒原上开荒造田,用青春谱写了她们最美丽的人生乐章,在她们身上散发着刚柔并济的美丽与坚忍。另外,西部剧中的女性,大多具有母亲一般的博大胸怀,拥有草原一样宽广、厚重的爱。这些女人,一旦成为母亲,更加忍辱负重,承受难以想象的磨难来养育儿女。深沉的母爱比山脉更高大,比草原更宽广。

即使像电视剧《走天山的女人》中塑造的一群女兵,她们的身上也拥有母亲般的情怀。她们把一腔情爱都赋予了西部的土地,土地成了她们精心养育的孩子。《静静的艾敏河》中多兰本来只是一个孩子巴特尔的母亲,可当她听到上海孤儿来到艾敏河的消息时,不惜变卖家中财产,甚至额吉的头饰,买了一头奶牛,以达到领养孩子的资格,之后又领养了毕力格和额尔敦,从而成了四个孩子的母亲。在领养三个孤儿、养育四个孩子的20多年岁月里,她耗尽心血、不遗余力……而《戈壁母亲》更是以“爱”为线索来涵盖全剧的,作品充满了浓烈的母子之爱、夫妻之爱、父子之爱、战友之爱、兄弟之爱,所有的这些“爱”都可以归结到刘月季身上,从而体现出一种崇高伟大的母爱情怀:经济困难时期,她无私地照顾着前夫再婚的妻子孟苇婷;在屯垦开荒的艰难岁月,她又精心地照顾着周围的战友和孩子们;在乌云翻滚的“文革”岁月,她不顾造反派的压制,照顾着被关押的钟匡民、郭政委、程世昌,为他们的命运据理力争;前夫钟匡民心脏病发作,刘月季背起他,不顾一切地奔跑在大戈壁上……从主人公刘月季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位伟大女性那“压得住岁月,也抵得上黄金”的心,和那“养育了儿女,也养育了精神”的无边大爱。正如《戈壁母亲》的编剧韩天航所言:“刘月季是根植于中华民族五千年优良传统道德的沃土之中,但又是活生生地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人,这位母亲身上的道德力量是震撼人心的。”

第三节西部剧的美学品质

西部剧的创作者立足于西部独特的地理优势,真实地再现了西部独特的自然景观和新奇的民族文化,使西部剧具有独特的崇高之美与文化之美。

一、自然景观的崇高之美

本书所说的“崇高”并非一般意义上精神层面的高境界,而是从美学角度切入的“崇高”。朗吉弩斯在《论崇高》中这样写道:“在本能的指导下,我们决不会赞叹小小的溪流,哪怕它们是多么清澈而且有用,我们要赞叹尼罗河、多瑙河、莱茵河,甚或是海洋。我们自己点燃的爝火虽然永远保持它那明亮的光辉,我们都不会赞叹它甚于惊叹天上的星光,尽管它们常常是黯然无光的;我们也不会认为它比埃特内火山口更值得赞叹,火山在爆发时从地底抛出巨石和整个山丘,有时候还流下大地所产生的净火的河流。关于这一切,我只需说,有用的和必需的东西在人看来并非难得,唯有非常的事物才往往引起我们的惊叹。”西部以其“黄土高原、浩瀚沙漠、苍凉群山”为背景,给人以辽阔苍凉得无法把握的崇高之感,散发出浓郁的原始野性,体现了阳刚粗犷、雄浑辽阔、凝重苍劲的审美特征,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和精神感染。

对大多数观众而言,西部就是一片介于现实与想象之间的异域净土。西部在大部分人眼里一直是以“异域”或“他者”的形象示人的。西部壮美的自然山川、辽阔的内蒙古草原、贫瘠的黄土高原,雄壮粗犷而独具魅力,让人神往,而地处边关的独特性又使中原人望而却步,由此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千百年来,边塞诗唱的多是“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哀怨之词,或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悲壮豪言。与江南水乡山清水秀、精巧典雅的风格不同,西部剧中所展示的自然景观是独特而神奇的,具有一种崇高之美。《成吉思汗》中的白毡房、《戈壁母亲》中的胡杨林、《西部太阳》中的骆驼刺、《我在天堂等你》中的雪域高原、《西圣地》中的大漠戈壁、《大敦煌》中的楼兰古城、《大马帮》中的丝绸之路……西部剧的创作者有意识地把这些自然景观作为异域风情而极力加以表现,更加突出其“异”质所在。因此西部剧不仅体现出浓郁的异域风情,还弥漫着一种宗教的神圣、崇高色彩。

出于“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原因,在观众眼里,西部是新鲜的、神秘的,是净土、圣地,抑或是心灵的救赎地。可以说,西部剧为观众撩开了西部神秘的面纱,让大家看到了一个自然山水壮阔、人文历史悠长的西部。西部剧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观众作为旅游观光者或者寻求解脱者的窥探渴求与想象欲望。以《老柿子树》为例,壮观的地理景观、厚重的历史风貌给电视剧带来一种大气的因子、一种强有力的刺激,粗粝的自然环境中蒸腾出的生命激情与人性之美,构筑成一幅幅西部风景与黄河精神兼具的风情画,向世人展示了黄河的独特魅力。在剧中,观众可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地域环境的辽阔,“黄土高原”的广阔,“九曲黄河”的博大,自然山川的雄奇壮丽,长江、黄河两条母亲河在此积聚势能、蓄势待发,等待一泻千里的畅快和壮观。

西部剧对自然景观的展示表达出博大而豪迈的气概,大开大合之间尽显西部自然景观的崇高之美。

二、人物形象的抗争之美

在西部剧中,西部的自然景观是壮美的,但相对于人们的生存来说,西部的自然景物又常常体现为极其恶劣甚至残忍的一面,生活在其间的人们,具有非同一般的顽强生命力,与西部景象一起,展现出生命的抗争之美。

如,《成吉思汗》对西部恶劣的自然条件和严峻的生存环境的强调更是放到了片中突出的位置,主人公铁木真在西部贫瘠的草原上,在赤贫渴苦中,经历了“苦难的历程”,具备了和这自然环境比较一致的精神气质,变得强悍有力,充满阳刚之气,他在草原上磨炼成耐风雨、经摔打的真正的男子汉,也为将来成为一统天下的英雄打下了基础。所以西部剧中的景物不仅带来视觉奇观化,而且具有了一种更深沉的美学意蕴,因为这些景物象征着西部人的性格和精神面貌,正是这片土地养育并赋予了西部人粗犷豪放、风风火火、坚韧不屈的性格。西部生命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与自然生活的抗争中擦出了强有力的生命火花,铸就了坚忍、顽强的品质。在这种环境下磨炼出来的西部生命,本身就和环境融为了一体,体现出一种顽强抗争的生命品质。

30集电视剧《西圣地》以上世纪50年代至90年代勘探、开发、建设克拉玛依油田为背景,讲述了新中国第一代石油人在艰苦的年代和环境里,脱下军装,化剑为犁,以创业豪情和钢铁意志克服种种困难的感人故事,而杨大水就是这一群英雄的石油人的代表。他对革命忠贞无二,做事义无反顾,喜欢打硬仗,好胜心极强。他坚守克八井26年,从一级战斗英雄变成伙夫而毫无怨言。面对大漠孤烟,沙海落日,枯树工棚,风中驼影,荒漠钻塔的荒凉,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井喷事故,杨大水和他的战友始终不曾放弃最初的梦想。兰妮在沙漠荒野中艰难跋涉、千里寻夫时和大水互相寻找的生命呼喊,戴虹与小分队迷失后用手风琴拉出《我为祖国献石油》召唤来了寻找他们的驼队,石油人围着篝火的欢唱,这些悲壮却又充满诗意的画面,是石油人与自然、与命运不断抗争的美好诠释。《西圣地》没有回避英雄的落魄命运。几个主要人物几乎都相继牺牲,以唤起观众心中的悲悯情怀。克八井是杨大水和他战友们的阵地,它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能出多少石油,那是他们精神的灯塔。杨大水对曾浩说过:“如果这块土地上没有埋着你的亲人,你不会觉得你是这里的人。”这就是《西圣地》最令人扼腕的黯然神伤,也是最催人奋进的理想篇章,这是该剧对石油人抗争精神最完美的注解。

再如,《戈壁母亲》真实再现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风雨沧桑几十年的历史,充分展示了当年兵团人艰苦奋斗的场景,粮食紧张,能源匮乏,机械不够,工具落后,一切都在原始状态,像是老虎吃天,无处下爪,只有靠一副肩膀两只手打天下。住宿条件之简陋,洪水泛滥之惨烈,工作条件之恶劣,开荒任务之繁重,越是在艰苦的条件下演绎人与环境的矛盾冲突,就越是能够体现那个年代所有新疆兵团人的英雄本色。适者生存、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让兵团人在自然环境的磨砺中,愈挫愈勇,擦出了强有力的生命火花,铸就了坚忍、顽强的品质。只有在没有人烟的地方,在一片荒凉与苍茫之中,才能体会生命的滋味,才能留下两行足迹熠熠生辉。《戈壁母亲》中的钟槐如铁人一般,不愿依靠做师长的父亲钟匡民,坚持去高山上的哨所,孤身一人兀立荒原,单人单枪守卫着祖国的边境线,在雪崩中,钟槐为了救哈萨克牧民而遭受重创,截掉了一条腿,但他的生命力却依然旺盛,伤愈后的钟槐拖着伤残的腿,继续用生命守护祖国的边防,将西部生命力的执拗、顽强、坚忍彰显到了极致,堪称西部生命的典范,具有震撼人心的魅力。在他身上,充满了原始生命的质感,雄性的展示,雄性的张扬,让观众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迎面扑来的西部高原健康、质朴的生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