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花咋个叫没安好心？
玉麦我妈要是晓得我在城里头帮人家擦皮鞋，非打死我不可！
谭英雄啊？！
向德芳真的啊？——看来我们很久没到基层去走一走看一看了，脱离群众太久了，的确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现在的中国农村发展太快，我们实在不了解了！
玉麦表姐，我妈说了，反正你得给我找一个好工作！我就是去当尼姑，也不得去擦皮鞋！这种下贱的工作，咋个可能是我们这些人做的呢？
[三个人都呆住了
日/天井里
[李泽鹤正在看一张报纸，李泽凤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筲箕，正在摘扁豆
李泽凤这个玉麦，走了两天了，也不晓得打个电话回来一下，到底那边情况怎么样，我们都不晓得。虽然不是我们的亲戚吗，到底还是个小娃娃，又是从农村头出来，怪叫人牵挂的！
李泽鹤你在说哪个哟？
李泽凤玉麦噻，一枝花那个表妹儿！哦，不对，一枝花又说是那是向德芳的表妹，晓得她们两个在搞些啥子名堂哟。
李泽鹤你在说玉麦嗦？那有啥子担心的？我已经给她安排得巴巴适适的了，你放心。
李泽凤你说的那个公司，到底怎么样哦？玉麦在他们那儿到底干不干得下来？你给她找的到底是一个啥子工作？
李泽鹤姐，我做事情的诚信度就那么低嗦？
李泽凤哪个叫你平时做事情就总是悬吊吊的？叫人心里不踏实。
李泽鹤（放下报纸）我给你说嘛，那个女娃娃好歹也是我无意之中领回蜀人茶坊的，我觉得和我也算是有一种缘分，所以这回就巴心巴肝地给她找了个工作，让她到我一个朋友的广告公司里头去当打字员，我给你说，我那个朋友是我的老关系了，多年的交情，人又厚道，不会亏待玉麦的！那天是我亲自把玉麦送到他们公司去的，你们都看倒了的噻！
李泽凤是啊，不过——
李泽鹤我看你呀，对自个的娃娃都没那么关心过！
李泽凤我的娃娃生来就在这个城市噻，哪像玉麦，一个乡下女孩儿——
李泽鹤我给你说，你才不要说她是个乡下娃娃，这个女娃娃狡得很，一到那儿就跟人家提条件，居然提出来要1000块一个月，少了不干！我还不晓得她到底打不打得来字呢！还要人家管吃管住，住房呢要一个人一间，说是从小就没有跟别人睡一个屋的习惯，晚上要失眠！
李泽凤啊？！那么不好打整啊？
李泽鹤是啊，当场弄得我那个朋友下不来台，说这不是在找打字员，倒像是在找老娘！老娘都没得那么狡经的。幸得好我事先跟他说这是我亲侄女儿，他看在我面子上，才收下了。
李泽凤真有这种事？
李泽鹤我怕刺激你，没跟你说。
李泽凤那——要是她真的打不来字，那咋个办？
李泽鹤不会的，已经两天了，要是真的打不来，早回来了！
[正说着，李泽鹤的手机响了
李泽鹤（接电话）（川谱）啊，哪位？我是李总——是你嗦？你哥子今天咋个有空跟我打电话呢？啥子？我侄女儿出事了？！啥子事你说慢点儿，不要那么急嘛！火烧倒裤裆了吗？我整你？我安心要跟你过不去？我打击报复？这是从哪儿说起哟？我把一个女间谍弄倒你那里去，进行颠覆性的破坏活动，安心让你的公司洗白——唉，庞老大，如今法制时代，说话要负责的啊！你要清楚地认识到现在不是文化大革命时期了，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好，我听倒你说——玉麦她，玉麦把你们一个客户的设计图纸给删除啦？就只有这一份？损失两万多？这个损失一定要陪？天哪！找我？凭啥子找我？因为我是担保人？我的天哪……
[李泽鹤丢下电话，整个人软倒在桌子上
李泽凤（慌了神，赶紧去扶他，又掐他人中）泽鹤，泽鹤！
李泽鹤（悠悠醒转）报应啊！这就是做好人好事的报应啊！
李泽凤泽鹤，你怎么样了？你没得事吧？
李泽鹤姐，有没得绳子哦？你去帮我找根绳子来，我上吊算了！
李泽凤你咋个了嘛？泽鹤，你不要吓你姐哦！泽鹤，你要坚强点，不要被一点点儿困难所吓倒……
李泽鹤（咬牙抓起桌上的电话）那，你说嘛，赔好多？看在兄弟多年的情份上，一万？天哪！
[又昏倒。
[李泽凤又是一阵慌乱，边喊叫边急救
[李泽鹤醒来，目光呆滞
李泽凤到底咋个了？
李泽鹤玉麦操作不来电脑，把人家客户的设计图纸给洗白了！
李泽凤啊？
李泽鹤（仍念叨着）报应啊，报应啊……
李泽凤那咋个办呢？
李泽鹤咋个办？人家说，玉麦暂时被扣留为人质，让我们拿钱去取人！
李泽凤啊？好多钱？
李泽鹤打了个七折，一万块。
李泽凤（喊叫起来）一枝花！一枝花！
[李泽凤要往里冲，李泽鹤拉住她
李泽鹤算了，算了，你喊她有个啥子用？她拿得出一万块钱吗？
李泽凤那——
李泽鹤就算是她拿得出来，她愿意吗？
李泽凤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当这个冤大头噻！
李泽鹤（目光发直，边说边走）这就叫冤有头债有主，裤子破了自己补……哪个叫我那天偏偏要在天府广场出现？哪个叫我这个从来不做好事的人偏偏要管那么一次闲事？哪个叫我好心好意地把她带进蜀人茶坊？哪个叫我心地善良把她介绍给我的朋友？哪个——我只知道狼是要吃人的，可是，我偏偏不知道狼在大冬天也会跑出来吃人，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让我的二毛——（突然停止）
李泽凤咋个不说了呢？
李泽鹤（恢复神智）再说下去我就变成祥林嫂了。姐，我走了。
李泽凤你到哪里去？
李泽鹤（一咬牙）先去找钱，再去取人！
[李泽鹤说着，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李泽凤追上去
李泽凤泽鹤，泽鹤！
日/茶坊大厅内
[李泽凤、李泽鹤、一枝花、向德芳、方大才等人围着玉麦在七嘴八舌地说着，玉麦低着头，原先不知天高地厚的脸上有了颓丧之色，李泽鹤一脸的痛惜，坐在一边目光散乱
李泽鹤（自言自语）一万块啊！万打万啦！我的血汗钱哪！
玉麦李叔叔，你就不要再哭了嘛！
李泽鹤我那是血汗钱哪！真资格的血汗钱啊！
玉麦李叔，对不起了嘛！大不了我以后挣了钱还给你！
李泽鹤你还我？你拿啥子来还我？姐，哥，不得了了，快点扶倒我！（扶着桌子，对方大才和李泽凤呻吟）
李泽凤（去摸他的头）泽鹤，你不要紧嘛？你不要这个样子吓我嘛！弟娃儿呢，爹妈死得早，你可不要就这样丢下姐姐就走了哦——
胡婆婆哎，说到哪儿去了！年轻人说话也没得个忌讳！泽鹤，你这次呢是做了件好事，胡婆婆我代表官方——
[众人都咳了一声，胡婆婆看了他们一眼
胡婆婆是噻！泽鹤，我代表官方来谢谢你了！感谢你高风亮节、助人为乐！同时呢，也希望这种好人好事再出现得多一点，再多一点！你呢，以后上街遇到那些落难的、讨口的，再热情地帮助他们，理解他们，把他们带回家，再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这也是为我们这个社会作贡献嘛！我们居委会给你做一面大锦旗！
[李泽鹤站起来使劲向胡婆婆作揖
胡婆婆不慌不慌，等我把锦旗送来，你再感谢我也不迟。
李泽鹤胡婆婆，你行行好，就饶了我嘛！
一枝花李叔，以后，我们都要向你学习！
向德芳就是！你就看我们的行动吧！
[李泽鹤昏了过去，众人一阵慌乱，把他摇醒
方大才（扶住他）做事情嘛谙倒点儿嘛！你这个人，从来没有帮过别人，这一下子使过劲了，撬翻山了，是有点痛哦！早晓得力不从心呢，就不要去学雷锋——
李泽鹤活天冤枉！哪个学雷锋了？哪个学雷锋了？我给你们所有在座的说，要是哪个再跟我提学雷锋三个字，我——我下辈子就是当牛作马，也不会饶过他！
[众人惊住
方大才不要刺激他，已经变态了。
胡婆婆哎，我这才说要表扬你呢，你就——
李泽鹤下一回啊，不要说你代表官方，就是代表天王老子，我也不会再做好人好事了！
李泽凤好了好了，小弟，我们不做好人了，我们还是做坏人，做坏人划得着些！
李泽鹤（热泪盈眶）姐，这个世界上，还是只有你一个人了解我！姐，你摸一下，哎呀，我这个心啊，拔凉拔凉的！姐，哥，说不定弟娃儿今天硬是要先走一步了！
[扶着桌子蹲下去，很痛苦
方大才早就给你说过，做啥子事情都要先进行调查研究，然后充分讨论其可行性、有效性，跟倒建立一个行动纲领，然后确立一个长效机制，再然后——
李泽鹤我就是不服气，凭啥子他们东北人才是活雷锋？未必然我们四川人就没得活雷锋？哎哟，哎哟！（捂住心脏部位）
玉麦李叔，你不要那么悲痛欲绝嘛，不过就是一万块钱嘛！
李泽鹤一万块？
[作状又要昏过去，方大才眼明手快，赶紧扶住
方大才走，走，我还是扶你到里头去躺一会儿！
[扶着李泽鹤进里屋
[大厅时，玉麦有些发呆，一枝花走到她面前
玉麦（有些害怕了）表姐，不要那个样子嘛！我——我错了！
一枝花这下晓得了嗦？那自己晓得该啷个办了噻？
玉麦我，我不晓得！
一枝花你不晓得？一天书不好好读，真本事一点儿都没得，现在还闯下那么大的祸，你还不晓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晓不晓得？
[玉麦可怜巴巴地点头
玉麦可是，可是李叔叔不得要我的命——
胡婆婆（把一枝花拉开）一枝花，你也不要再吓唬她了，玉麦还是个小娃娃，不懂事，这才刚刚进城，是有好多东西不清楚……
一枝花不清楚，不清楚那就各人回去噻！未必然还要再在城里头丢人现眼啊？明天就各人给我回老家去！听倒没得？
李泽凤易妹儿，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个样子！
向德芳对啊！再说她出都出来了，现在而今眼目下，像她恁个大的女娃娃，你喊她回农村去，她又能做啥子？
一枝花（有些激奋）做啥子？哪个喊她要投错胎生成个农民娃娃呢？命里头没得白银，就不要去想黄金！
[众人都有些沉默了，玉麦也低下头去
胡婆婆恁个，我看这个娃娃一双手还灵巧，我看就这样，让她到我屋里头去给我当保姆，你们看要不要得？顺便呢，我还可以手把手都教给她一些东西！
李泽凤哎呀，胡婆婆，那简直太好了！
玉麦胡婆婆，你——你不嫌我笨啊？
胡婆婆啥子笨哦，只要是女娃娃，没得说天生下来就笨的，关键是看啷个来调教！（川普）跟倒我，没错的！
[向德芳和一枝花都喜出望外
一枝花婆婆，真的啊？
[李泽凤赶紧把玉麦拉起来，向胡婆婆鞠躬
李泽凤玉麦，胡婆婆给你解决大难题了，还不快谢谢胡婆婆！
[玉麦向胡婆婆鞠躬
玉麦谢谢婆婆！
向德芳胡婆婆你好好哦！胡婆婆，你不愧是革命的老一辈，不愧是革命的居委会——
胡婆婆（一摆手）没得啥子得！作为一个老共产党员，搞好革命的传帮带，那是义不容辞的！
日/天井里
[方德齐在打太极拳，李泽凤给他端来一杯茶，胡婆婆一脸沮丧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方德齐咋个了？上街遇倒土匪了吗？
胡婆婆你这个人，心肠才不好呢，就盼我出点啥子事你才高兴嗦？
方德齐不错，我是非常极其地盼望你能够一大清早地出门遭抢劫，走路遇土匪！
李泽凤爸，你在说些啥子哟！
胡婆婆（怒）方老头儿！你这个砍脑壳的！
方德齐（收了招式）哎，息怒息怒，老婆婆，你这个人呢，就是一辈子惊风火扯的，经不起点事，遇倒风就是雨，所以才错过了人生很多很多的好机会！所以现在才成了那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毫无亮点的退休老太婆——
胡婆婆方老头儿！
方德齐（竖起双手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听我说先。其实这个我盼望你遇到土匪呢，是有一个深层次的想法的，你的，明白？
胡婆婆我的，不明白！
方德齐（大摇其头）怪不得我们两个碰撞了一辈子，就是碰撞不出一点儿火花！（凑近胡婆婆）你真的不明白呀？
胡婆婆鬼才晓得你一天都怀了些啥子鬼胎！
方德齐唉，你要是真的出门遇到了土匪，我就正好英雄救美噻！
[胡婆婆这才转怒为喜，妩媚地瞟了他一眼
胡婆婆我就晓得你没安好心！死老头儿！
[李泽凤一看这个场景，转身想走
李泽凤爸，胡婆婆，你们谈哦，我出去看一下。
胡婆婆泽凤你不要走，我正想给你说个事——
李泽凤啊，你是来找我的呀？
胡婆婆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来找他！（指指方德齐）
李泽凤那你找我有啥子事呢？
胡婆婆泽凤啊，这个玉麦噻，我实在有点儿吃不消了呀！
李泽凤（变色）啊，又咋个了？
胡婆婆你看，这才到我家两个星期，高压锅，上了天；古董花瓶，掉了地；三天打乱四个碗，顿顿只会做稀饭——昨天下午叫她出去买点牛奶吧，这个丫头走路东张西望的，又差点儿出了车祸——
李泽凤这个娃娃——
胡婆婆我这个老革命，第一次遇倒了新问题哦！
方德齐哪有那么凶险哦？
胡婆婆你这个口头革命派，有本事你自己来试一下！
方德齐当初是哪个把那个牛吹那么大的？啥子“跟倒我，没错的”！这句话是哪个说的？
胡婆婆（避开他）我不跟你说！泽凤，你看这个玉麦呢，我也实在不敢要她了，你看，是不是你去跟一枝花说一下？
李泽凤哎呀，婆婆，这个货物出门，概不退换的哦！
胡婆婆啥子规矩哟？人家消费者协会说了，就是打折商品、促销产品，也是可以退换的！
李泽凤可是，婆婆，玉麦是个人，不是商品噻！
胡婆婆那——那未必然我还得自产自销啊？
方德齐泽凤，你过来我跟你说。
李泽凤爸，啥子事？
方德齐你去把屋头的外套给我拿过来一下，我要到居委会去一趟。
李泽凤白平无故的，你到居委会去做啥子？
方德齐我到居委会去找一下李主任。
李泽凤啊？找李主任做啥子？找他打麻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