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爷子去世了,灵堂就搭在路口开阔地,恰巧毗邻老夫菜园,灵堂之幕布与老夫客厅仅一墙之隔,马扎甚至摆到了我家门前,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
念想之中该老爷子一直是孤身一人啊。每每见他骑个三轮车叼着烟面无表情的样子,我都相信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的孤独是他的谜面,他的表情是他的谜底。
傍晚带小九和啦啦出去散步,见七八位老者执唢呐、锣鼓等物翩翩前来,我便心知不好,今晚有得闹了。散步回来,音乐已起,围观群众里外三层,我甚至要拨开人群才能进自己家门。
坐在院中,音乐俨然就在眼前。起伏转调,唢呐声声,我凝神细听,不禁要感叹几声。
我老家湖南涟源的法事道场一般都是和尚念经,道士唱歌,随后现代电声乐队上场,俗称唐四郎,一涂脂抹粉的艳丽大臀女子高歌《走进新时代》开场,随后是《大约在冬季》、《一剪梅》等,近日听说又增添了《两只蝴蝶》等流行歌曲,黄昏开场,子夜方休。
想当年我外婆去世,也算是当街盛事。一连做了三天法事,众人盛传陈家孝子钱多心好,有排场。每每折腾一夜,天明时,我们这些孝子贤孙便睡在街边的长椅上,朦胧中醒来,见外婆音容笑貌静静地躺在那里,很是恬静。
我奶奶去世时则是个寒冬,在一间狭窄房间内与道士和尚轮流周旋,三步一跪,九步一俯首。那年我还在担任东方卫视一档法制专题节目的主编,刚审了几个现代法律纠纷的片子,匆忙飞机汽车的赶回山上,换了衣服就听道士调摆。
我奶奶在我小的时候问我,”勇宝啊,奶奶死了你哭不哭?“我含着冰棒毫不犹豫地说:“哭!”“那奶奶死了你拜不拜?”“拜!”
声犹在耳,双膝绑上纸板,蓬头垢面就结结实实跪了三天。
窗外音乐声此时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细听下来,这北方民乐应该有着道教音乐的一些渊源。我在白云观听过道士奏乐,与此风格极像。他们善用唢呐,以唢呐高亢且婉转的音调模仿人世的浮沉,心声的婉转,令人深思,却不悲痛。
高潮处有一老者顺着旋律低低地吟唱,我不见其面容,却可想象其意境。
北京真正之建都兴旺与辽金有关,尤其在宋朝期间,后人修历史爱将宋朝视为正统,这与主流文化的传承相关,其实北京的所谓文化一直是以少数民族传统为主,辽、金、契丹,再后来是满族。而道教之盛则应推元朝开国之先,丘处机万里赴成吉思汗之约而被奉为国师,以大都’即北京‘为核心,修建白云观,掌管天下寺庙,道教由此大盛上百年。
因此这北方民乐必定与道教音乐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我一人坐院中遐想聆听,情趣倒也盎然。有几分像古人邀上三五知己,对月当空,请乐队来家中奏上一曲,再饮上几杯,前生今世,时光浩渺,皆化作醉卧牙床,与小妾风流去了。
人活一世,好似南柯一梦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