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所谓的庆生宴,最后以不欢而散中介。
棠梨气鼓鼓地盯着卓明飞燕那勾魂的媚眼,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她愤愤瞪了叶萧远两眼,奈何对方根本不看她,就她独个儿在那里生闷气。
秋水提醒吊胆地跟在她身边,公主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大胆了。要知道,那焉耆送来的天涯琴,代表的可是双方邦交。若是这使者回去在焉耆土司面前搬弄是非,皇上一发怒,公主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好在皇上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情,那卓明飞燕看起来,也不生气了。不过,那位突然冒出来的栖霞郡主,倒是气得不轻。
“秋水!瞎想什么呢!”
秋水被这叫声吓了一跳,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之中醒过来,却一下子撞入了叶棠梨的怀中,又是一阵惊吓。
“公主,你吓死我了!”等她抬头看清楚眼前的人,方才连连排着胸口,松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呢!不会是想无霜想得这么入神吧?”棠梨撅嘴,带着浓浓的醋意问道。
“公主你瞎说什么呢!”秋水顿时满脸通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还怪我咯?是你自己心心念着心上人,走路都不注意,自己撞到我怀里来的。”棠梨双手环抱,带着几分调侃的口吻对秋水说道,“哎呀,春天来了,咱们家的小秋水也开始发春咯。”
“公主!”秋水急得连连跺脚,“我在想正事儿呢!你还笑!公主你不觉得,那个卓明飞燕,来者不善吗!”
“唔,有点。”棠梨听到她的话,作沉思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怎么变聪明了?”
“奴婢本来就挺聪明的,公主只是很少关注罢了。”秋水努嘴,还压低声音嘀咕几句。
“哟哟哟,小丫头有小情绪了?”棠梨两个指头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以为本公主只顾着赌气了?我当然知道,她来者不善了。问题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对哦。”秋水听到这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点头,“可是,她会有什么目的呢?”
“不知道。”棠梨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
秋水瘪嘴:“公主你说得可真直接。”
“难道你还知道不成?”棠梨扔给她一个白眼,“算了,我们还是回绛雪轩歇着吧。今日外公都没能来,我已经跟父皇申请了,明日出宫去探望他一下。”
“嗯。”秋水听到她提及唐谨之,脸上立刻露出担忧之色,抿了抿嘴,“那,公主,要不要准备什么东西?”
“我准备回去煲汤,最近啊,我从清远太师父那里偷偷学到了一个秘密配方,对老人家养身子有很大的帮助。”棠梨说着,手上还比划起来,“正好,等下我们去画舫园摘几朵棠梨花,我得挑几朵漂亮的。”
秋水望着自家公主边走边比划的背影,疑惑地嘀咕一句:“棠梨花?可以煲汤?公主今天是怎么了?”
主仆二人回到绛雪轩稍作休息之后,便去了画舫园采集棠梨花。
画舫园内的宫女太监,正忙着打理桃花林。每一棵树上,都有人在修剪枝叶。
棠梨看到,不禁觉得奇怪了,忍不住上前,仰头望着树上修剪桃枝的人问道:“哎,你们在干嘛呢?这桃花开得好好的,干嘛剪掉?多可惜啊。”
她虽然并不怎么喜欢桃花,但看着这些花开得正艳,却惨遭迫害,心中还是有几分不满。
秋水站在旁边,手上挎着个篮子,有些不解自家公主的做法,暗自嘀咕:“最好全部都剪掉,然后把棠梨树重新载回去!”
站在树上修枝的小太监低头瞅了两人一眼,慌忙从树上跳了下来,对叶棠梨行礼后,方才解释道:“回公主的话,刚刚卓明姑娘说了,这桃花儿开得有些妖艳了,挡住了视线,所以命奴才们将多余的花枝修剪掉。”
“卓明姑娘?”棠梨皱眉,“怎么是她?”
“可不。”小太监擦了擦额头的汗,“公主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怕是还不知道吧。那卓明姑娘,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奴才们自然是得罪不起的。”
“她就是个焉耆使臣,不管怎么说,也管不到这画舫园里来吧。”秋水不悦地插嘴道。
“这……”那小太监却是抓耳挠腮,左右望了望,确定旁边没有外人之后,方才微微上前一步,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公主还不知道吧,奴才听说,那卓明姑娘,很快就要被册封为妃了。”
“你听谁说的?”棠梨心中一惊,皱眉问道,“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乱说。”
“奴才当然不敢乱说了。”小太监满脸警惕,解释道,“奴才也是听跟着郭公公的小顺子说的。这事儿,奴才们私下里都传开了。这年前便有传言说,皇上打算册封安嫔娘娘为贵妃。但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册封贵妃的事儿也就被岔开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公主也注意到了吧,这次焉耆前来的使臣,全部都是美女。那领头的卓明姑娘,据说就是焉耆王献给皇上的礼物。依奴才们这段时间的观察,皇上对卓明姑娘也甚是喜欢。过去吧,除了皇后娘娘,便只有安嫔娘娘在画舫园留宿过。可如今儿,这卓明姑娘一来,皇上便与她****在园中赏花唱曲儿。皇上已经下令,卓明姑娘可要自由出入画舫园。想当初,这可是只有皇后娘娘和七公主您才有的特权。”
“而且吧。”他偷偷瞟了眼叶棠梨越发难看的脸色,有些犹豫。
“说!”棠梨干脆利索地命令道。
“前天,皇上还命令奴才将这里原本栽种的棠梨树都拔掉,换上了桃花。奴才听说,那位卓明姑娘,最喜欢的便是桃花了。”他说罢,扫了一眼叶棠梨,生怕主子勃然大怒,将火撒到自己身上。
棠梨眉头拧成一团,冷冷道:“行了,忙你的去吧。”
小太监得令,千恩万谢后又爬上了树,继续修剪桃枝。
良久,秋水见叶棠梨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色难看,轻声唤了句:“公主?你,没事吧?”
“我们去摘花。”棠梨丢下一句,抬脚就走。
秋水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耸了耸肩,赶紧追了上去。
整个画舫园内,除了中央的那棵高大的棠梨树外,已经见不到其他棠梨花的影子了。不过,虽然只有这一棵树在,其美丽也足以令周围的花朵逊色。
主仆二人站在树下,仰头望上去。
秋水却是发愁了:“公主,这么大的树,咱们难道要爬上去?”
她知道,爬树对于自家公主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问题是,她胆子小,比不得叶棠梨,从小稍微站在高一点的地方,双腿就忍不住发抖。
这棠梨树又高又大,枝枝叶叶之间的花朵看起来也令人觉得沉迷。只是,秋水还是不敢想象,要她就这么爬上去,当真很困难。
“你在下面等着,我上去。”棠梨毫不犹豫地说了句,收起衣袖,卷起裤脚,扎好裙摆,双手抱在树干上,开始向上爬。
秋水倒吸一口凉气,心都悬到嗓子眼儿上了,连连站在下面叮嘱:“公主,小心呐,注意脚下,看着点儿啊,千万注意了。要是不行,就赶紧下来啊。”
听到她在下面絮絮叨叨念个不停,棠梨反倒是有些烦了,赶紧叫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别在叫了,叫得我心慌。”
“啊?哦,好好,奴婢不叫了,公主可千万小心。”秋水回答一句,赶紧保持安静。
她捏着竹篮,在树下绕着圈,走来走去,一直仰头望着树上,脖子都有些僵硬了,终于看到叶棠梨双脚踩到了树杈上。
棠梨喘了口气,扶着树干慢慢站直身子,便感觉自己被一片雪白的花朵包围了。她深呼吸一口气,顿觉心中舒畅许多。
左右看了看,每一朵花都各有千秋,很是漂亮,她抚抚这朵,又碰碰那朵,一时间不知道该摘那一朵才好。
“公主,怎么样了?”秋水在下面见她半天没有动静,也不说话,不禁有些急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事,我在想摘哪朵花。”棠梨回答一句,想了想,“罢了,随便摘吧,反正不管摘哪一朵,都有些舍不得。”
她在心中打定主意,便就着最近的花团,找其中快要凋谢的花朵摘了下来。
“秋水,花来了,接着。”
听到树上的声音,秋水赶紧跑过去,站在树干下,将竹篮捧起来举过头顶,回答道:“公主,奴婢准备好了,你扔吧。”
“好。”
棠梨往脚下瞅了瞅,稍微瞄准一下,将手中的花朵对准竹篮,扔了下去。不偏不倚,刚刚好。
她满意地笑了笑,继续着采花大业。
正在她兴高采烈地将最后一把花投入竹篮的时候,忽而听得凌空一声脆响,一道鞭子从下而上挥打过来。
“公主小心!”秋水也发现了异常,紧张大声提醒。
棠梨向后仰了仰身子,躲开长鞭,转头望过去,才见到树杈另一边,站着个长裙少女,正是舒格若尔。这会儿,她已经脱掉了焉耆的服饰,换了一身轻便的嫩绿色长裙,整个人看上去朝气蓬勃。
“又是你!”棠梨皱眉,不悦地望着她,“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我想什么时候上来,就什么时候上来。”舒格若尔傲慢地说道,“哦,我都忘了,若尔见过七公主。”
她说着,还装模作样地福了福身子。
“哼!”棠梨看不惯她这假惺惺的模样,不搭理她,蹲下身子,双手抱住树杈,准备慢慢爬下去。
舒格若尔看到她这样子,立刻大笑起来:“哈哈,想不到,七公主这么厉害的人,爬起树来,竟然如此狼狈!哦,对了,本郡主忘了,大名鼎鼎的七公主,好像不会武功呢。”
听到她如此挑衅的话,棠梨恨不得立刻上去,给她一巴掌。不过,理智告诉她,这姑娘此刻就是故意来找茬儿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目前的状况,她也不宜跟这位舒格小姐纠缠不清。反正这位蛮不讲理的郡主,与她说什么,也是对牛弹琴。
她在心中如此给舒格若尔下了定义,便不回她的话,集中精力,抱着树干慢慢往下挪。
舒格若尔见她忍气吞声,哪里肯罢休。当即一个轻功,瞬间飞落到地上,手中长鞭在空中甩了甩,发出响亮的声音,把秋水吓了一跳。
“你,你想干什么!”秋水警觉地盯着她手中的鞭子,有些害怕。
“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还敢管本郡主的事不成?”舒格若尔反问一句,片刻,又阴阳怪气地笑了笑道,“放心,你们不是要摘花么,那么高的树,你也放心让公主亲自爬上去。要是皇上知道了,不惩罚你才怪!本郡主今儿心情好,来帮你们摘。”
话音刚落,便看到她飞快地甩动手中的长鞭,打在棠梨树上。那鞭子很长,尖端刚好能触及到叶棠梨刚刚所站的地方。
秋水见了,立刻扔下手中的篮子,上前阻拦:“你干什么!住手!公主还在树上!”
可她哪里是舒格若尔的对手?舒格若尔稍微用力一推,便将她推倒在地上。
“额!”
树干上的叶棠梨被那鞭子末梢触及,吃痛哼叫出来。她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胳膊,上面却是看不到痕迹。
这舒格若尔的鞭子,也不知什么做的,尤其是尖端,刚刚碰在她的手臂上,火烧火燎,想烙铁般疼痛,怎么这会儿,却没了痕迹?
如此一来,即便她想要告状,却没有了证据。
不过这也该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舒格若尔只是一个郡主,还不至于傻到这么明目张胆地作案之后留下不可磨灭的证据。
“公主!”秋水大惊,赶紧大叫,“来人!快来人啊!”
舒格若尔却是大笑:“别叫了,整个画舫园的奴才,都被飞燕姐姐叫去修剪外面的桃林了。这个地方,可有皇上最重视的棠梨树,没有命令,一般人可不敢进来。眼下,你就算叫破喉咙,怕也没有人搭理你。”
“你!你是故意的!”秋水满脸通红,生气地大声指责她道。
“哼!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舒格若尔倒也不否认,手上有是几鞭狠狠下去,这次,根本不打旁边的树枝,而是直接落在了叶棠梨的背上,疼的她大叫。
“要不是因为你们公主,拓跋哥哥才不会对我那样!我这一鞭,是为自己打的。”说着,她又是一鞭抽过去,“这第二鞭,是为飞燕姐姐打的!”
“公主!”秋水惊叫起来,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突然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拽住舒格若尔的衣服,哀求道:“你别打了,放了我们公主。郡主要是想打,打奴婢吧,打奴婢就好了。”
“滚开!”舒格若尔不满地皱眉,生气地要将她推开。
秋水却是死死拽着她不肯松手。
舒格若尔一手出鞭,一手用力掰开她的手指,要将自己的衣服扯回来。也不知秋水哪里来的力气,她居然扯不动。
“你这丫鬟!实在是太烦人了!”舒格若尔一怒,收回鞭子,对着秋水狠狠抽了下去。
秋水顿觉背上一阵剧痛,陡然松了手,大声惨叫。
“秋水!”趴在树上的棠梨听到她的声音,心疼得大叫一声,一个不留神,双手上的力度松了松,却是没抓稳,陡然坠落下去。
“啊!”
她只感觉自己的身子直往下坠,两只手本能地在空中挥舞,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稳住自己下落的身子。只可惜,空中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抓不到,只一个劲儿往下掉。
地上的两人眼看着她掉下来,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棠梨脑中空空,什么都来不及想,也无法挽救眼前的局面。
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腰,整个身子下降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她定神望去,便看到了叶裴风那张皱着眉头的脸。
“风师兄。”
叶裴风单手抱住她,将她整个人扶了起来,最后两人稳稳落在地上。
“没事吧?”
棠梨得到他的关心,反倒不生气了,摇摇头,冲他一笑,道:“我没事,放心吧。”
“没事就好。”叶裴风依旧冷着脸,眉头稍微舒展。
舒格若尔这才反应过来,看到叶裴风,却是立刻不满上前,挡在他面前,指着他的鼻梁道:“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秋水也从惊吓中清醒过来,赶紧捡起旁边的竹篮,上前行礼:“奴婢参见四王爷。”
“四王爷?”舒格若尔挑眉,得意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时候被抛弃,在北辰山长大的四皇子啊。”
“哼,这些事情,你们倒是打听得清楚嘛。”叶裴风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不再搭理她,转而对叶棠梨道,“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去了。”
说罢,一个轻功跃起,片刻后便消失了。
舒格若尔望着他的背影,惊讶道:“好俊的功夫!”
棠梨不悦地扫了她一眼,对她脸上露出的花痴之色分外反感,拉起秋水道:“我们走!”
主仆二人便沿着长廊离开了,留下舒格若尔站在原地,望着叶裴风的背影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