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性情再怎么刚强,面貌也总是以娇艳润泽最讨喜。只备一盒浅色腮红,出门之前用刷子轻轻扫在两颊上,一张俏脸立刻粉嫩得像刚从枝头摘下的水蜜桃,含糖量、含水量都是天文数字。
我托空气寄信给你
《桃姐》里,Roger问终身未婚的桃姐为什么不在众多追求者里择优录取。桃姐皱着眉头回答:他们腥。因为闻到对方身上有腥味就拒绝与之恋爱结婚,的确是一个冷门标准,同时将嗅觉的地位大大提升。
事实上,除非饿得两眼发绿,不然我们很难像重视视觉和听觉那样把嗅觉当回事。然而当嗅觉的对象是体香时,其意味就开始变得暧昧不清。前有《封神榜》里纣王选妃总要亲自去女孩的私处闻一闻,后有传说中“玉容未近,芳香袭人”的香妃,令乾隆帝神魂颠倒。正史、野史都不缺少关于体香古怪又绮丽的记载。
传说西施之所以打动吴王夫差,不仅因为模样标致,更深层的原因是其身有异香,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香水溪”“采香径”。而杨玉环以丰腴之躯理所应当患上了“多汗症”的富贵病,香汗淋漓时甚至可以湿透香帕。重口味的玄宗深深为爱妃的汗味痴迷,为其修建了“沉香亭”。西施入吴卧底,杨玉环为死磕梅妃苦练《霓裳羽衣舞》,两位美人戾气不可谓不重,却仍能保持夺人心魄的体香,足见体香是天生丽质的一部分,并非帕·聚斯金德在《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里意淫的那样,会因为愤怒等不良情绪而消失不见。
在对体香的偏爱上,执着的人比比皆是。拿破仑的妃子曾为了讨他的喜欢创造了三个月不洗澡的纪录,其情可鉴。所有与性沾边的话题都不能绕过日本——日本有商人专门收集少女体香,瓶子上注明少女的简介并附上照片,一朝上市,遭遇疯抢。
至此,严肃的科学家务必闪亮登场,毁浪漫的时段开始。有一种科学观点认为,女性的体香来源于体内一种叫作雌二醇的物质,体香的强弱与年龄有直接关系,通常在青春期到达峰值。也就是说,在嗅觉的性感度上,洛丽塔们独领风骚。中学生物课教导人们说,雌飞蛾会靠散发气味来吸引雄飞蛾前来交尾。这个秘密不幸被诡计多端的人类发现,于是无所不用其极,让千里迢迢来燕好的雄飞蛾要么扑个空,要么干脆一命呜呼。这种行为当然被公认为是杀灭害虫的正义行为,但或可理解成为一种嫉恨——在漫长的进化中,人类的嗅觉早就退化到足以被生物界许多动物耻笑的程度。
既然人的嗅觉已经如此不给力,要助力美丽的体味和美好的性,就只能想办法强化体香。人类文明对非身味的“香”的追求,可以追溯到数千年前,后世关于香水的书籍与影视作品更是多如天上繁星。著名的香奈儿女士索性直言:“不擦香水的女人是没有前途的。”事关前途,性质严重。香奈儿又说:“香水应该强烈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一样令人难忘。”关于香水风格的偏爱因人而异有待商榷,但香水作为一种商品已经上升为一种文化现象,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闻香识女人》几乎将人造香味妖魔化。失明的阿尔·帕西诺单靠所使用的香水、香皂味就能分辨一个女人的美丑,功力已然出神入化。问题是,如果一个美女和一个丑女所用的洗漱用品及香水完全一样,他又该怎么判断?至此或许我们又可以大胆推断——美女身上的香味是人造香与体香混合的美好气味,丑女依然难以望其项背。
按照最朴素的先来后到,体香应该是香水产生的基础,是体香启发了人们对人体嗅觉进行修饰的渴望。然而世事无常,往往会发生本末倒置的“杯具”。在之前提到的小说《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里,帕·聚斯金德讲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一个天赋异禀的嗅觉天才领悟到少女的体香是世间战无不胜的利器,因此先后杀害26个少女,最终完成了他萃取神奇香水的伟大事业。更悲摧的是,嗅觉天才居然没有任何体味,无论是香还是臭。当主人公发现这一点时,登时面对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般的巨大悲恸,因为在他的认知系统里,专属体味是生而为人的标签——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就像从未存在。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人是先追求香,后意识到体香,还是相反?一笔烂账无法算清。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嗅觉再退化,它依然永远与生命如影随形。同样是在帕·聚斯金德的小说里,他这样写道:
人可以在伟大之前、在恐惧之前、在美之前闭上眼睛,可以不倾听美妙的旋律或诱骗的言辞,却不能逃避味道,因为味道和呼吸同在,人呼吸的时候,味道就同时渗透进去了,人若是要活下去就无法拒绝味道,味道直接渗进人心,鲜明地决定人的癖好,藐视和厌恶的事情,决定欲、爱、恨。主宰味道的人就主宰了人的内心。
近日有科学研究证实,以男性体味为原料的护肤品可以改善女性的月经不调,可见对性感体味的钟爱绝不是雄性的专利。而如果我们坦然于视觉偏爱美丽的色彩,听觉追逐优美的旋律,味觉迷恋饕餮大餐,触觉陷进舒适的空间,又何苦对嗅觉苦苦相逼?管它是天然还是人造,我们只闻好味道。
爱你清水芙蓉,爱你妆容正好
香港导演彭浩翔在《爱的地下教育》里当起了情感专家。有这样一则提问:
我有一GF,想与她分手,一直没分,原因是:1.回国可以有人上床。2.提分手怕她伤心。我该怎么办?
彭浩翔答:你应该去死,谢谢。
传统的情感专栏都是炮制心灵鸡汤的大锅,而现在的情感专家早接上了地气,顺便完成了《甄嬛传》一般华丽丽的宫斗模式大转身。
当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给一位情感类节目的DJ打电话: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我,为什么呢?我这么喜欢他,他喜欢我一下能死啊?如果你以为DJ会说他不喜欢你是他有眼无珠猪油蒙心,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听筒那头多半会甩出一车匕首,刀刀直戳少女的肺管:你是美女吗?不是?那为什么不化妆?为什么不减肥?不然,你打算让他喜欢你什么?
这就可以解释,不管早高峰的北京地铁挤成什么样儿,依然有衣装俨然的女白领一找到能落下一双高跟鞋的地儿就掏出镜子来描眉梳鬓。上车时清水芙蓉,下车时已粉面桃腮,风情旖旎。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这种随时随地追求美的向上作风,甚至觉得当众化妆伤及风化,可与当众脱衣划为一个范畴。好在地铁里虽然明确规定不能吃东西,却没有说不能化妆,才让众多爱美的姑娘逃过一劫。
我们的文化向来不鼓励张扬,在对女性是不是该当众化妆的评判上也一样。近年舆论毕竟宽容了些,早年当众化妆的女性形象一般被强行塑造得烟视媚行心怀鬼胎,多是影视剧里的女特务或交际花之类。如今西方女性在卫生间镜前补妆的习惯早跟许多舶来文化一样与我们的生活完成了无缝对接:从“厕所”到“卫生间”再到“化妆间”,水池前的镜子越来越大,镜子上灯光的角度和亮度也越来越善解人意。
心灵鸡汤常说重要的是过程而非结果,这话可能十分不适用于化妆。如果说素颜示人是一种勇气,完美妆容是一种态度,那么乐意把素颜到完美妆容的过程公布于众的八成就只有论坛里的化妆教程了。话说回来,即便是真正的化妆教程,大公无私的模特儿除了可能在最后一张完成图上收获几句“LZ好强”外,就只剩下被指指戳戳的份儿:毛孔、痘印、斑点、细纹、肤色不均……任何缺点都被无限聚焦、放大和谈论,来偷艺的个个都是白眼狼。
因此,即使卸妆节目再怎么风行一时,嘉宾卸妆后再怎么惨烈到让人无法直视,最赤裸裸地要求收视率和话题性的制作人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实实在在教观众上妆的节目——所谓的美妆节目模特儿无一是真正素颜的,腮红和眼影之下早打好了底妆,无非是来锦上添花追求完美而已。
意外的发现是诸多男性偏爱女性化妆时的样子,觉得妩媚俏皮,仿佛树林间临水照花的小鹿。古今中外的摄影师们给女星拍摄写真时,也总习惯在化妆镜前来那么一张,让看客觉得高高在上的女神霎时就成了邻家女,在相纸上呼之欲出。这世界每天都要爆发关于各种问题的大讨论,关于美却能在大方向上和平共处,什么是美,如何追求美才算姿势好看,从来都没什么标准答案。
同样是在《爱的地下教育》里,彭胖回答那些左右为难的专业纠结人士说,没什么大不了,凡事结果好就是好的。管她是在化妆间还是地铁上,只要没有因为刹车而一不留神被眼线笔破了相,只要蓦然回首时总是一个美人,大可以别太苛责,随她去吧。
那一抹胭脂的明艳
有个绕着地球飞来飞去的朋友,是一件幸福的事:这样一来,我们不用受旅途劳顿之苦,就可以听到斑斓旖旎的民俗风物。有个在某广告集团做总裁助理的闺密就是这样的活体《国家地理》,一次她谈起见闻:东方女人追求裸妆效果,不露痕迹地让平面化的五官拔地而起;欧美女人则喜欢夸张的眼影和唇膏,掩藏妆感什么的,想都没想过。说起来,最有特点的要算东南亚女人了——她们必备的化妆品是腮红。有的人在新加坡待了十几年,还是没法接受满大街涂着夸张腮红的女人,总以为自己闯进了戏班后台。
所谓的胭脂正是现在口红和腮红的统称。“红”历来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字眼儿,说人正直是“红”,美丽是“红”,受欢迎还是“红”。女人化妆叫“红妆”,一个“红”概括了所有妆容风格。胭脂当然是红的,且这两个字极具画面感,单单读起来就让人感觉心里麻酥酥的——怪不得《红楼梦》里的宝二爷总要跟姐姐妹妹们讨胭脂吃;李碧华写公子与风尘女子的生死奇恋,选的定情物和书名都是“胭脂扣”……个中风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唐代仕女要在脸上画“三白”:额头、鼻梁、下巴留了白,其余的部分则用形状大小各异的胭脂涂抹,与今人的审美大相径庭。可见人类虽然早认识到白是底色,红是点睛,却还是在红与白之间经历了漫长的博弈。的确,白就一定好吗?《围城》里的苏文纨白,可惜是死鱼肚白,且“也许轮廓的线条太硬,像方头钢笔划成的”。而腮红既能调节惨白又能修饰线条,看来苏小姐是不懂得用腮红的。
女人的性情再怎么刚强,面貌也总是以娇艳润泽最讨喜,真美女怎能不粉面桃腮?见过天姿过人的年轻姑娘,皮肤吹弹可破,又偏巧目若秋水、眉似远山,就不需要太多修饰,只备一盒浅色腮红,出门之前用刷子轻轻扫在两颊上,一张俏脸立刻粉嫩得像刚从枝头摘下的水蜜桃,含糖量、含水量都是天文数字。
有的外企纪律严明,像高中要求学生穿校服一样要求女员工上班必须上妆,甚至有女主管负责每天做专项检查,而检查的重点项目之一就是腮红。哪怕是因连夜加班面色惨白,只要刷上腮红,也分分钟气色红润,虎虎生威,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难怪有职场女战士教育同性后辈:包里务必常备一盒腮红,不仅是为了给别人看,更是为了给自己提气。
如此万能的腮红,却莫名背了多年黑锅,成了戏剧丑角脸谱的最爱,连《武林外传》里的佟掌柜也要在腮边涂圆圆的两坨来吓人,让剧集笑点爆棚。其实这并不是腮红的错,而是用腮红的人技巧不成。腮红发展到今天,已经演化出了无数种微妙差别的颜色和质地,与之相应的,是可以达到多种效果的涂抹位置和方式。大概没有哪种化妆品像腮红这样必须因地制宜、随机应变,否则就可能酿成一场灾难,汝之砒霜,彼之蜜糖。好在科技的进阶总不是坏事,腮红被细分,有表现少女羞涩的,有表现成熟女性优雅红润的,有刻意做晒伤状的,更有全不避讳性意味的,让人瞟了一眼就心头小鹿乱撞,马上刷卡买回家。
小时候参加过集体演出的人都有被化舞台妆的经历:厚厚的凡士林,白得像鬼一样的粉底,黑粗的眉毛和眼线,最出彩的莫过于两坨圆圆的红脸蛋……老师给化完了,小时候的我们聚在一起笑着闹着,都是又害羞又兴奋,想人看又怕人看。而今轻轻松松就能刷出最得体的腮红,管它是橙的粉的、液体粉状、圆的扇形的,却怎么也刷不出那年的稚气未脱和不谙世事。在现在与过去之间,横亘着一个东西,也跟红有关,叫作红尘。
这一局,短发翻盘
这个世界流传着一些官方审美标准,几乎是判断美丑的红头文件。比如美好的男性必须高大、棱角分明、健美,女性至少苗条之中保有曲线。在这些绝对标准之上,又有一部分相对没那么严格的条文,相当于试卷里的附加题,你可以选择无视,不过答对了可以加分,向更高的层次进阶。这种附加题包括男性最好有几块腹肌,鼻梁须挺括得像支起了个架子;而值得被称为梦中情人的女性要像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有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头长发以及衣服里裹得紧紧的C以上罩杯。
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不过看起来电影和时尚杂志并没有真正普遍收集民意就匆匆给角色和模特儿套上了行头。随便问问身边的人就知道,即使最受制片方钟爱的性感尤物,照样有男人不买账,根本不以之为美。有的男人索性大大方方承认,就是不喜欢可口可乐玻璃瓶身材,“芭比娃娃有什么好看的?我就觉得假小子型的很亲切”。
这一观点听起来貌似惊世骇俗,其实不过是众多因不符合审美主旋律而被压制的声音中的一个罢了。平胸也有春天,伪娘不乏人爱。过去一个男人只能在女人中选择伴侣,现在则可以把视野扩大一倍,遥远的国度还有人爱上了自家的山羊……每个人都戴着隐形的有色眼镜端详众生,只遵循个人的标准,这一点从未改变。
在官方审美标准里,是否长发是给女性打分的关键点,甚至可以说是一道门槛。长久以来,大家似乎也莫名相信只有长发能修饰脸形和头形,这也是长发独领风骚多年的一大原因。可是我们必须知道,这是个日新月异的时代,iPhone越来越长,电脑越来越薄,美发作为一项工业,也不会被甩在时代之后。随便去问问哪个发型师,他都会把短发近乎万能的修饰作用讲给你听:清爽、个性、轻盈、减龄以及可以凸显英姿飒爽的干练气质。电影节红毯是争奇斗艳的战场,冲天的杀气分分钟把女神范儿的晚礼服撕成拖把。聚光灯下,到处是精巧的盘发或打理得一丝不乱的S形鬈发看似随意地偏在右肩……这一切太完美了,毫无破绽,也毫无新意。
正在刷红毯美照的人大打哈欠打算弃楼的时候,奥黛丽·塔图登场了,她用纯白色的短裙和一头深栗色短发瞬间攫住了人们的心。即使再有人酸溜溜地感叹“天使老了”,也不得不为塔图的登场暗暗喝彩。这样的塔图确实不再适合演绎穿红戴绿的艾米莉,不过年纪轻轻长发飘飘皮肤紧绷的闺女有的是,顶着一头短发演绎可可·香奈儿的奥黛丽·塔图却只有一个。
睫毛的海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