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我给你说件怪事,昨儿晚上三更我起来撒尿,好像听见了小孩的哭声!”
“你别瞎说了,十几年前道长就说了,我们这个村,近三年是不能生娃的,就算生了,也是养不大,哪家的婆娘敢拿自己娃儿的性命开玩笑,要生的都搬走了。”李老爹一头扎在烟枪里,吞云吐雾,李婶子也不再说什么,提着菜篮子就出了门。一刻钟不到,李婶儿就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老头子,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李婶儿打开菜篮子上的盖子。一个熟睡的婴儿出现在二老面前,“这是哪来的娃娃。”说着,伸手把小孩子抱了起来,“还是个带把儿的。”
“我刚刚出去洗菜,在码头就看见了这个孩子,你说这么冷的天,这孩子那离受得了啊?我就自作主张的把他给带了回来。这不知道是哪家的婆姨忘记了自己的孩子。对了,孩子身上还有一张纸。”说着,便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李老汉当过兵,还能识字。
“好心人,请您收养我的孩子。您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老头子,这上面写的什么呀?”“坏了。”说着冲到了码头,还来不及放下孩子。李婶儿一头雾水的跟在后面。看着浩浩荡荡奔腾而去的长江,哪里还能找得见尸首。李婶儿这才知道,这是个弃婴。当年李老汉部队负伤退伍,再也不能生育,她念着李老汉的好,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膝下无子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如今,老天爷给她送来了一个儿子,李婶儿含着泪朝着长江深深的叩了三个响头。接过李老汉手中的孩子,无比怜爱的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老头子,你快给起个名字吧!”李老汉眯着眼睛望向浩淼迷蒙的江面,“就叫江流儿吧!”
十年弹指一瞬,转眼间,江流儿就已经有十岁了。当年的三年无子的预言早就不攻自破。村子里的孩子也渐渐多了,前几年省政府还拨款在村子里修建了一所小学。村子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大学生来支教,这个小渔村便也随着改革开放发展起来。
或许是生母葬于这江水的原因,江流儿从小特别怕水,在这长江边住着的,哪一个不是浪里白条,可是江流儿却从不近水。可是,人怕什么,就来什么。一群小伙伴正在码头玩得不亦乐乎,“你们看江上有两只臭鞋,还是黄色的呢!”大家玩得太疯,没有几个人听见,“流儿哥哥,你快看那里!”顺着明珠手指的方向,江流儿这才看明白,这哪里是一双鞋,明明是一双男人的脚啊,不对,这还是一个和尚的脚。“啊!江上有死人,快来人啊!”小伙伴们一下子就愣住了,一百米不到真有一双鞋起起伏伏飘着。正在惊恐之际,村民们闻声赶来,村民们不愿意自家渔船上载死人,这对渔人来说是非常不吉利的。李老汉不怕,他身子骨越来越不好,这条渔船本来好久都不用了,准备拆了。便驾着自家渔船,把那和尚给拖到了岸边。奇怪的是那和尚不仅尸首没有被水泡胀,还面色红润,面目和善像极了一尊佛像。以前,江上时常会飘来尸体,按照以往的惯例村民们见他们死去也没个亲人送葬,都会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地——湾西,这里是这个村子专门葬死人的地方。处理好和尚的后事,村子又恢复了平静。江流儿在家帮老爹拆船,几板斧下去,船就马上肢解了。可是最后那一斧子下去,木板里却掉下来一本湿哒哒经书。江流儿拿起来看了又看,没想到读过几年书的他,一个字也不认识。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干完活,江流儿把书扔在了一边,继续干活。傍晚,终于干完了活,草草吃过晚饭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可是,睡到半夜,江流儿却发现自己正站在江水上,他一阵恐慌,双腿打颤。前面的和尚对江流儿说:“造化弄人,如今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收徒弟。你我也算有缘,江流儿,你可愿意从我师门。”“我,你……”江流儿一看见脚下滔滔江水,吓得直打哆嗦,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好,既然你已经跪了我,就算我的徒弟了。为师给你的书要好好看啊!”
“流儿,流儿,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睡个觉抖成这样。”李婶儿的声音窜进江流儿的耳朵“啊!救命啊!”江流儿惊叫着醒过来。为了你让二老担心,只说自己做了噩梦,其他的什么也没说。早上,看到院子的地上昨天被自己丢在一旁的经书,又想起了昨天那个和尚的话,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再次翻开书,在晨曦之下,书上画的却不是昨日的蝌蚪文,确实是明明白白,能看得懂的文字。每日入夜,老和尚都会教江流儿书上的东西。每日早上江流儿翻开书都是不同的内容,这薄薄几页纸,被江流儿翻来覆去看了上百遍,每次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现在,江流儿才渐渐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知识有渊博,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知小儿了。
一日入夜,和尚对江流儿说:“我要教你的东西也教完了,业障已了。我要西归去也。”这几年来,江流儿也与师父结下深深的情谊,但始终不敢问师父究竟是谁,在临走之际,多少也有不舍。“师父,流儿舍不得你走,流儿以后去哪里找你呀?”“你个傻小子,我在哪里?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哈哈哈……”“师父……”江流儿从白梦中惊起,眼角还含着泪花。想起师父的话,让他突然明白过来,师父原来是当年从海上飘过来的和尚。江流儿立马到师父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多谢您对流儿的栽培。原来师父早已不在人世。”说着,便一阵哽咽。几年没有人看过的荒坟,早已杂草丛生,江流儿心酸不已。
三年后,李婶儿也去了,现在只剩下他们爷俩,李老汉在码头拉纤养活江流儿。这天,村里来了一群电视台的记者,说是可以让农村的孩子到城里免费读书,班主任也帮江流儿报了名。在最后一天,最终确定了两个人选,一个是村长家的胖墩,另外一个便是家里穷得什么都没有的江流儿。李老爹一边高兴的不得了,一面又舍不得这十几年来天天陪着自己的流儿。
江流儿并不想去,但李老汉的坚持让他不得不背上行李走人。临行前老汉拿了两只鸡蛋塞在流儿手中,让他在城里好好学习,江流儿虽然才十岁,但心性一点也不差。他叮嘱着老爹注意身体,开车前偷偷的把鸡蛋放入了老爹的口袋。他希望老爹永远都好好的。
看着越来越小的村口,两人开始时的兴奋劲变成了小声的啜泣,最后,变成了哇哇的大哭。“这全程都是有摄像机跟着的,你们两个的哭脸可能会被全国观众看到哦!”耳畔响起的是王宇记者的声音,两个爱面子的小男生立马止住了哭泣。十多个小时的颠簸,全车人除了司机,大约都睡着了。一觉醒来,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所中学的门口,迎接他们的是本市最有名的长江中学庄严的校门。王宇记者在校门前对他们二人作采访,问他们什么感受。胖墩憋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平时横贯了的胖墩居然紧张了,抢先对着镜头大谢特谢了一番。王记者这才放他们二人进学校。
“胖墩,这城里的学校果然和我们村里的小学不一样,这里的中学就已经这么大了,我听班主任说,城里还有大学,那肯定更大。”“哈哈,土包子。”身后传来讥笑声。二人往后一看,便看到一个黄毛从窗户里伸出来。“看什么看,再看揍你。”胖墩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便飞了上去。“老虎不发威,你是不知道我胖爷的厉害。”“快走!”江流儿从那个黄毛的眼中看出了他的内心,江流儿知道他和胖墩的日子不会好过了。“有种,你们别跑!”躲进了拐角,发现黄毛带着一帮人正在找他们。幸亏他们遇到了校导主任,才幸免一役。洗漱完毕之后,刚想睡下,这才发现,黄毛正带着一群人堵住了胖墩和江流儿的宿舍门口。
“刚刚下午是哪个龟孙子踢了我的头,有种的给我出来。”江流儿刚想捂住胖墩的嘴,胖墩的声音却出去了“是你胖爷我。”胖虽然墩学过少林功夫,终究不敌,两人在教导主任过来之前已经被打得晕乎乎的了。
“江流儿,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