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收好碗放进了厨房。
“你也累了一天了，出去休息吧。冰箱里有我今天买好的西瓜，我先洗碗。”
“那我帮你收拾厨房吧。”
“先去休息……”许墨无奈的弯下腰，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嗖”一下，林小澄脸上温度又升了起来，嗔怪道，“又不是小孩子……”
“是么？我怎么记得某人曾经说，想一直当小孩子的？”许墨打趣着，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林小澄朝他翻了个白眼，摸了摸发红的鼻头，低头拿起挂在一旁的抹布。
看她执意如此，许墨也毫无办法，水声持续不断的正前方传来，哗哗的像是源远流长的回忆，看着她仔细擦拭灶台的纤细身影，他眼底染上了一点温柔的波澜——如果时间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对了小澄，”许墨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前李泽言跟你提过的Evol，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诶？”林小澄心中有些惊愕，“等一下，莫非你也知道Evol？”
许墨一滞，手中的碗轻轻滑动到了水槽里的泡沫中。“啪”一声，好几个大小不一的七彩泡泡随风被扬起到了半空。
“为什么……”林小澄手中的抹布停住，突然觉得自己原本透亮的世界被一片片黑色的羽毛侵染开来……全然颠覆。从许墨，到才遇到的学长，到那个认识每两天的总裁，为什么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看似保密的“秘密”。
“还记得高中时候，带你去的那个孤儿院吗？”许墨轻扬起下颌，声音柔和。
“你是说……我们小时候住的那个孤儿院？”
许墨点点头，眼神依旧镇静，“那时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个孤儿院是一个从事Evol研究的秘密基地，有特殊能力的孩子都会送到那边，然后由研究人员来提取他们身上的基因序列……”
“基因序列？”
林小澄沉吟着，回忆浪潮般涌入她的脑海——那个小屋，那些白大褂，带着口罩面无表情的人……还有七年前那个寒风萧瑟的冬日，第一次被许墨带到孤儿院的时候……那阵茫然失措的冲击感，连同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一起……
林小澄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跳颤抖得厉害，脸上的血色也因为过度惊恐而霎时消散。许墨看着她脸上依旧心有余悸的表情，心中不忍，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都过去了。”
她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暂停了自己交错的回忆，把时间定格在许墨把他护在怀中的那个殷红的场景。
“抱歉，当时……”
如果不是自己跑出去……
许墨没有应答，只是轻轻弯了弯嘴角。
“我记得你的手……”林小澄走过去，拉起许墨的左手，手心那条痕迹已经随着时间模糊了些，却依旧如同一片蜿蜒的山脉，横亘在他们之间。“总是让你陷入危险……”
许墨轻笑一声收回手，温柔的看向她，“所以小澄，你也有你的Evol……”
“诶？那是什么？”
“暂时……我还不知道。”他擦着碗，灯光在他指尖投射出灰白分明的阴影。
自己也有Evol？
这一刻，林小澄终于意识到李泽言为什么会多次试探她，又会在刚刚那个场景下，突然救了她……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吗？
“那许墨你的呢？”
许墨闻言一愣，又轻抬上臂，把林小澄一直够不到的碗放进柜子里。面前女生的肩膀像是被灯光压低了些，她好像又瘦了，那么单薄，像一张干净的白纸。
“跟……记忆相关。”许墨迟疑着收好最后一个碗，瞳孔中的光逐渐黯淡了些。
记忆……林小澄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连小拇指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抹布……突然想起自己前段时间接的那个电话
——不想知道自己的记忆问题么？那是因为你一直在被人控制。
她抬起头，暖色的灯光打在面前这个人身上……把他睫毛下刷出了一片浓厚的阴影。多年以来，即使他一直在她身边，却依旧有着许多……她看不到的另一面。迟疑了片刻，她还是咬了咬嘴唇，“那——会控制人的记忆吗？”
“这个倒不会。”许墨接过她手中的抹布，整整齐齐的叠好。
“或者，干扰什么的？”
许墨的眉头轻轻抽了一下，却被林小澄捕捉到了这微小的变化。
心中的不安像是蔓延的入侵植物，病态般的扩张着。
“那挺好的。”林小澄试探性的说着，捏紧了自己有些脱力的左手腕，“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愉快的记忆，可以直接找你了，哈哈。”说完，林小澄看着碗柜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时间静默了一瞬，似乎听到了蟋蟀细碎的叫声。
“小澄希望这样吗？”许墨看似若无其事的轻喃一句。
“当，当然了，”林小澄看着许墨平和的表情，背脊用上丝丝淡然的寒意。
走出厨房，客厅里的灯被浅黄的灯罩盖住，散出来的光投在天花板上，照出那木质灯架的崎岖影子。电视机开着，海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砰砰”拍打着礁石。
窗外的夜空被万家灯火点亮。
墙上挂钟的指针孤零零的向前走着，已经快八点半了。林小澄决心不再想刚刚许墨刚刚的反常，也不再想那个奇怪的电话，脑子却不受控一般，拼命想着这些年自己的记忆，从初中到大学……总觉得，忘记了哪个重要的环节。
她拍了拍头，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眼神突然瞟到电视机旁的柜子。浅灰色的木质架子上，陈列着许多精巧的小物件。木雕的小猪，罗马风格的女神像，意外的让许墨的家多了些烟火气息。
“这个是……项链？”林小澄的目光最终停靠在一个黑色树枝样的摆件——上面挂着的一根纤巧项链。
“什么？”许墨走近，看到她手上的项链，霎时手心沁了一层微薄的汗。
“你看这个吊坠……里面好像有个经纬度一般的刻纹呢。”林小澄拿起它举到高处，眼睛却探究一般的看着里面的刻纹，“像个戒指。”
“是么。”
“感觉……在哪里见过？”林小澄自顾自的沉思着，脑子里的画面却像是单独丢弃的拼图，全部散乱着，毫无头绪，“怪了……”
许墨放在裤兜里的手微微震了一下，捏成了一个松散的拳。
那个深夜的回忆像是水中的倒影，顺着微风轻轻在他心里晃荡着，变幻着不清不楚的形状。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她依旧在他身边。
“笨蛋。”许墨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轻轻取下那条项链，“这个是你的。”
“啊？”
“之前你弄丢了，我找到之后就一直忘记给你了。”许墨解开项链的拉环，绕过她的脖颈，轻轻扣上。
“就说嘛，是我的，我都知道的呢。”林小澄摸着那条项链，扬起一个释然的笑容。
清澈的眸光，干净的笑容，突然让许墨的手不自然的抖了一下。
不知为何，许墨心头涌起一阵剧烈的绞痛，疼得他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他不自然的皱起眉头，声音又轻又淡，“小澄，抱歉，我可能有些累了……”
“是么，”林小澄抬起头，正撞上他那有些淡漠的目光，心底一沉。
一直以来，许墨都是温柔的，宠溺的包容她。
可是现在，他就站在那边，眼里全是她不曾见过的失望与决绝。
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林小澄向后退了一步，想擦一擦他额角的微小汗珠，却迟疑着，最终把手停在了腰际。
“我先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