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之后,可怜的高中党立刻进入了繁忙的备考阶段,为下周的月考而焦头烂额。连续一星期的时间,大家都埋首书海,姚妈的补习计划也被再次提上日程。好不容易度过了这地狱般昏天黑地的一周,当大伙儿考完最后一门、无担一身轻地走出教室的时候,思思高举手臂,欢快地提议:“考完啦!咱们出去玩,放松一下吧!”
面对活泼又贪玩的思思,姚妈、周嘉鸣和韩羽飞都笑了,只有方未艾一个人低头不语,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根本没有听见朋友的提案一样。思思快步走过去,拉住方未艾的胳膊摇晃着:“小艾小艾,你在想什么啊?那么入神,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方未艾的身体猛地一颤,显然是刚刚回过神。面对思思兴奋的表情,方未艾却显得有些踌躇,甚至可以说是郁郁寡欢。思思眨巴眨巴眼,小心地问:“小艾,怎么了,是不是刚刚那门没考好?考都考过了,你就别多想啦。”
“不是。”方未艾摇了摇头,但脸上的愁云并未消散。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思来想去的,都是昨天晚上和爸爸的通话——
“艾艾,你听爸爸说,reborn香水解药的研究,现在卡在最后一个环节上了。算法和配方都已确定,但是生物实验阶段却迟迟没有效果。你再给爸爸一点时间。”
“老爸!不是我不给你时间啊,而是从妈妈变成十五岁开始,很快就要一个月了!如果再研制不出解药,妈妈就变不回来了啊!”
“艾艾,相信爸爸,爸爸一定能赶在时限之前完成解药。”
老爸方胜军的保证,并没有让方未艾放下心来。眼看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老爸还在国外的实验室回不来,她就觉得一颗心被放在油锅里煎一样,翻来覆去,焦躁不安。但这些折磨她的念头,她又无法向别人诉说,既不能对朋友们说出真相,也不能和姚妈商量,因为她不想老妈担心难过……
越是想到这些,方未艾的脸色就越是难看,她忍不住抬起头,瞥了老妈一眼。察觉到她的视线,姚妈突然笑弯了眉眼,她从书包里掏出几张彩色的纸片来,还学着方未艾她们配音:“铛铛铛铛——看,这是什么!”
“哇塞!是STORM演唱会的门票!”思思抢先惊叫起来,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姚妈身边。
“嘿嘿,”姚妈得意地挑了挑眉,她伸出食指弯成一个小钩儿,刮了下思思的俏鼻梁,“我就知道你们喜欢STORM,早就准备等你们考完,让大家放松一下。艾艾,来,笑一个,这不是你的最爱吗?”
说着,姚妈还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五张门票。这让方未艾又惊又喜,想当初她和老妈大吵一架,就是因为老妈不让她看演唱会,没想到现在老妈竟然还给她买票,还打算跟她一起去看!一瞬间,感动驱散了心头的阴霾,让方未艾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接到姚妈递过来的门票,思思低头一看,又惊叫出声:“天啊,还是VIP座!姚妈你怎么买到的!”
“哈哈,这不是我的功劳啦,”姚妈笑着说,“这票太难买了,提前两个礼拜也订不到,不过幸好咱们有大明星啊!他才是最大的功臣。”
被称为“大明星”、“大功臣”的韩羽飞,温和地一笑:“这没什么,我有个朋友是唱片公司的,能拿到几张票。这次还是姚妈出力最多,她坚持要按照票价付钱,是她请我们看演唱会的。”
说到这里,韩羽飞那双墨玉一般的双眸,温柔地锁定了方未艾。后半句话,他是特地向方未艾说明的。母女俩曾经的争吵,他多少也知道一些,看到姚妈的转变,他也真心为方未艾高兴。
听说姚妈请客,方未艾真是又震惊又感动,而思思和嘉鸣他们则笑着调侃她是土豪。只见“土豪”大手一挥,直接领队指挥:“走!大家先上我家吃饭,饭后直奔演唱会!”
晚上八点半,演唱会准时开始。华丽的舞台效果,绚烂的镁光灯,干冰烟雾与喷薄焰火齐齐绽放,打造出星光璀璨的世界。看台上的年轻观众们齐齐沸腾,大家摇晃着荧光棒,等待着自己最爱的偶像组合。突然,激昂的前奏骤然响起,舞台上烟雾弥漫,伴随着激烈的鼓点,高潮部分的说唱震撼了全场——
“快!冲杀世界是我最快!
败!与我为敌是你失败!
帅!征服命运是我最帅!
暴风骤雨不灭,闪电聚我指尖,
梦想时空无限,手掌紧握世界,
我,最,HIGH!”
干冰烟雾散去,舞台上显现出几个帅气青年的身影,主场一手握住立式麦克风,冲观众席放了个电眼。吉他手、贝斯手各站在舞台两边,冲大家挥手致意,鼓手则有节奏地敲击着架子鼓,与键盘手一齐将主旋律反复演奏,将现场气氛推向一个小高峰——
“啊啊啊啊啊啊——”观众们兴奋地尖叫起来,就连思思也跟着STORM高唱“梦想时空无限,手掌紧握世界”的歌词。她这一吼,将本来等得直打盹的姚妈吵醒了。她睁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郁闷地说:“真是搞不懂小鬼们的品位,这歌有什么好听的啊,又说又唱的,连个调子都没有。”
“你不觉得很帅吗?”方未艾兴奋地摇晃姚妈的胳膊,一脸向往地说,“你听听他们的歌词啊,征服梦想,冲向世界,暴风骤雨也不能阻挡我们,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心里,这多热血多强大啊!”
姚妈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听到“我最HIGH”的时候,她忍不住嘀咕起来:“什么稀奇古怪的,又是暴风又是闪电,还不如‘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连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呢。”
听着姚妈哼起了那熟悉的曲调,大家全都笑喷了。思思捂着肚子吐槽说:“哎哟,笑死我了,姚妈,我看你就是广场大妈的品位了。”
“得得,我也不说你们小鬼品位怪,你们也别说我品位差呗,”姚妈一摊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谁也别比谁高贵啊。”
随着STORM的演唱,会场的气氛到达白热化,有几位激动的粉丝突破阻拦,冲上了舞台。那是三名少女,年龄不大打扮却很入时,她们飞奔着跑向主唱,向他献出手中的花束。还有一个女孩竟然跪在了STORM的面前,大概是因为激动,她一直在哭泣,直到被安保人员拉下去。看见她们的举动,姚妈撇了撇嘴,然后转头望向身边的方未艾:“艾艾,你会不会……”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等姚妈发话,方未艾已经微笑起来,“是,我是喜欢STORM,但下跪什么的太极端啦,我是绝对不会像她们那样的,你放心好啦。”
被抢白的姚妈,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啦。追星可以,但喜欢偶像不能没尊严。真正高级的追星,不是跟在明星屁股后面追着跑,而是有本事站在他们身边。你看看,就像韩羽飞这样,只要自己强大了,自然有实现梦想、接近偶像的那一天。”
说着,姚妈凑过脸,在女儿面颊上“啵”的一下,小声却自豪地说:“不愧是我闺女,道理明白着呢!”
这场演唱会就像是给少年少女们充了电一样,他们随着激烈的节拍大声歌唱,唱得嗓子都哑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大家还都是兴致勃勃地探讨着这个话题。不过,紧接着在课堂上发布的月考成绩,却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大家的火热与兴奋。虽然姚妈努力补课,但是物理和生物两门仍然挂了红灯,倒是原先最弱项的化学,在经过一系列的填鸭式恶补之后,险险地爬上了及格线——62分。
当看到卷面上的分数时,姚妈握紧拳头,学着方未艾她们平时的样子,“噢耶”了一声。思思探过头,看到“62”的数字后,也开心地摆出的动作,可下一刻,她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叉起腰,望向后方的吴涵雪:“不是说好了有打赌吗?吴涵雪,姚妈化学及格了,你看怎么办吧!”
“算了吧,大家都冰释前嫌了。”方未艾拉了拉思思的衣角,小声劝说。
被她这么一说,思思也觉得有些不妥:经过“律师事务所潜入计划”之后,大家就说好不再跟吴涵雪计较了。于是,思思将本来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谁想到就在这时,吴涵雪突然站了起来,走向她们:“喂,愿赌服输,不就是扫厕所吗,多大的事啊。”
没想到吴涵雪竟然认账了,方未艾和思思面面相觑。过了两秒,方未艾开了口:“其实我们没打算让你扫厕所啦,不过的确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吴涵雪一脸的不耐烦,但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冷笑着走开。
方未艾抬起眼,认真地望向对方:“我希望你向宁老师道个歉。上次实验室的事情,他知道真相的。相信我,他不会怪你的,他上次已经说过不追究了。但是我总觉得,你最好还是道个歉。毕竟他的手受伤了,皮肤也烧坏了一块,没可能恢复原状了……”
吴涵雪抿紧了嘴唇,半天没有吭声。再然后,她又不爽地从鼻孔中“哼”出一声来:“这就是你们的赌注?哼,还没有什么是我吴涵雪不敢做的。”
说完,她高傲地一转身,踏着气势十足的步伐,走出了教室。思思皱起眉头,不悦地说:“我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吴涵雪会变好一点呢,谁想到还是那么傲气。”
“不,她还是变了,”方未艾轻笑起来,“你没看她同意道歉了吗,只是嘴上不愿承认罢了。”
“这娃儿就是属鸭子的——嘴硬。”姚妈一句歇后语,做出了精准的概括。
化学课后,宁然向方未艾招了招手,示意她到办公室来。这位英俊风趣的化学老师,先是煮了一杯香醇可口的咖啡递给方未艾,然后才笑着问:“吴涵雪来向我道歉了,我猜这件事跟你有关,对吗?”
“啊?我没听说啊,”方未艾开始装傻,“大概是吴涵雪良心发现了吧。”
宁然淡淡一笑,也不再追问,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我喊你过来,实际上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上次运动会,你做的方案非常引人注目,特别是学生制服的设计,落落大方而又不失青春活泼。这次省里要召开运动会,在向社会征集运动服的设计方案。学校向组委会推荐了你,想请你做一个设计稿,看看能不能中选。你看可以吗?”
方未艾彻底傻了眼,她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只听宁然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最近考试很多,学业很紧,从理论上说,学校不应该耽误你的学习时间。但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我知道你想在艺术设计方面进行深造和发展,如果这次的设计能中选,能获奖,会给你的履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对你申请艺术类大学有很大的好处。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我去我去!我要参加!”面对宁然的分析和劝说,方未艾想也不想地举起了手。一想到学校不但肯定她,而且鼓励她的设计,还推荐她参加这么大的项目,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飞起来了一样,轻飘飘地上了云端。
见她迫不及待答应的样子,宁然微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好好努力吧。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商量。”
走出办公室的方未艾,好像是踩在了棉花糖上,每走一步都是那样轻盈,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甜蜜的弧度。看见她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姚妈和思思她们奇怪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拦住了她:
“艾艾,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小艾小艾,你中彩票了啊?看把你给乐的!”
方未艾“嘿嘿”一笑,把刚才宁然说的话转述给伙伴们听。听完她的话,大伙儿也都是一脸惊喜:“太好了!这说明你的才华被学校认可了啊,赶紧赶紧,我们一起帮你想设计!”
放学之后,五人组仍然待在教室里不愿离开,大家七嘴八舌地帮方未艾出谋划策:
“我听说这次省运会是以‘竞争’和‘友谊’为主题的,小艾,你看能不能从这方面入手?”
“小艾,我查了一下,这次还有一个口号,是‘传递快乐,创造精彩’,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可以拿来做设计的关键词。”
“这里列出了历届省运会的LOGO和吉祥物,你先看看。”
虽然大家给出了很多建议,但方未艾还是毫无头绪。先前的惊喜与兴奋,逐渐被烦恼替代,看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历届设计,方未艾只觉得原本飞扬起来的那颗心,又渐渐地沉了下去:这些都是有名的设计师做出来的方案,她怎么可能比他们做得更好呢?还有,参加设计赛的又不止她一个人,那么多那么多的高手,她想要中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越是想,就越是失落,方未艾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也显得暗淡无光。看见她的变化,原本兴致勃勃出谋划策的几个人,渐渐停了口。大家面面相觑,还是姚妈站出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艾艾,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只是一种尝试,成功也好,不成功也好,大家都会支持你的。”
“是啊,小艾。你要这么想,你能被推荐已经很厉害很厉害,就是大成功了,”思思也搂住了她的胳膊,笑着说,“你不要想太多,至于后面的奖项嘛,那就当是撞大运去买彩票喽。”
周嘉鸣也点点头,附和了一句“是啊,别想太多”。而韩羽飞则温柔地开了口,用他温润的黑眸锁定了方未艾:“用平常心对待吧,不要将它看做一个任务一个挑战,而是给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命题作文,放松发挥就好了。”
“嗯!”方未艾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自己,然后一一望向面前熟悉的脸孔。在朋友们的脸上读出了关心与鼓励,一种莫名的暖流在她的胸膛里流动,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瞪大了眼睛,赶忙拿起画笔打开画簿,迅速勾勒出两道交错的身影——
红色彩铅描绘出一个极其简单的小人,简直像是儿童简笔画一样抽象,一个圆点就是小人的脑袋,两条腿支起了一个“人”字。紧接着,方未艾又拿起蓝色彩铅,在小人的后方,画了一个同样抽象的身影。接下来,方未艾用明黄色画开一道潇洒的弧线,画面立刻变得生动起来,就好像两个小人在那黄色的跑道上,一齐携手奔跑。因为线条流畅,小人的动作极富动感,所以从画面都能感觉出那驰骋的速度,以及小人们身边掀起的微风。
“一个人是孤独,两个人就是朋友啦,就是这次运动会的关键词,‘竞争’和‘友谊’。而且因为有朋友,所以比赛的道路上也不会寂寞,”方未艾扬起嘴角,笑容写进了弯弯的眉眼里,“红黄蓝三原色,最基础但也是最千变万化的,我想在这个基调上,再进行运动服的设计。”
听了方未艾的解说,再看那两个奔跑的抽象小人,似乎它们随时会跑出画面一般。只见方未艾又在旁边空白的地方勾画起来,她先是用红笔勾出一个又软又萌的Q版少女,她身穿体操服,手里的彩带显出优雅的弧度。她的头发上、衣服上,都点缀着粉色的花瓣,深深浅浅的不同层次的红色,让她显得热情而美丽。
“我们省的省花是蔷薇,干脆就画个蔷薇公主好了。”一边说,方未艾一边给画上的Q版少女点上水亮亮的大眼睛。
再然后,她又换回蓝笔,在少女旁边画上了一位Q版少年。少年的耳朵是尖尖的,短发下的额头上有着几颗青蓝色的鳞片。他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很COOL地抱着双手,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脚踝上,有着几片青色的鱼鳍。
“我们省是临海省嘛,男孩子就画成是人鱼王子好了!”
如果说红色系的蔷薇少女,是热情与柔美的结合,那这位蓝色系的人鱼少年,就是力量与柔韧的代表,还有一种酷酷的帅气。虽然是Q版,但他的眼神是那样顽皮,充满了活力。他们站在一起,红蓝二色泾渭分明,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但仔细一看,他们又是那么和谐而相衬,各自象征着大地上的花朵与蔚蓝的海洋。
“这是吉祥物吗?好漂亮!”思思首先惊叫起来,她一把拉住方未艾的手,“小艾你太厉害了,短短一会儿工夫,你就有点子了,不但是服装设计,连LOGO和吉祥物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