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跪在原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楚左岸是不是已经察觉了?察觉曼华……究竟是谁?
皇,这样扑火的行为,会让你好不容易沉寂的心再次失去方向,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可是她有什么权利去阻止他呢?他是主子,她只是侍从他的一只五千年的鸟儿罢了。
狮鹫跑进屋,看着满室的冷清:“小岸呢?”
“狮鹫,好久不见。”从地上站起来,毕方笑着看向狮鹫,好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的装扮了。
“我说,小岸呢?主人在外面等她,我们要回府了。”狮鹫再一次冷声道,看向毕方的眼里多了一份迫然。
毕方笑了笑,仰了仰头:“你不是早就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岸吗?这个名字,只跟了她十九年而已,跟着她五千年的名字,是曼华。你最最爱的人之一……或者是鬼之一。”
狮鹫一下子白了脸,站在那里无法动弹,沉沉的喘息:“皇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但是皇一定不会伤害她。只是……想和她说说话,毕竟……他对她的思念,不必任何一个人少。”除了毕方自己,她从来都不想念她,想念那个让所有的鬼都失去了方向的曼华。
狮鹫只是握紧了拳头,抿紧的薄唇轻轻的颤抖,转身准备大步的向外走去,毕方却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袍低低的喊道:“狮鹫……”
“毕方,你说得对。我早就知道,知道她就是曼华,她是曼华的转世,可是主人不知道,主人甚至没有关于她的半点记忆。请你一起隐瞒,主人他……总会自己记起来的。”
毕方的手轻轻的滑落,落寞的看着狮鹫的背影,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而屋外门边靠着的男子,一张脸沉浸在阴冷的暗处,冰冷的眼神落在地板上,屋内的话一字不差的全部落入他的耳朵,却始终安然稳沉,很久,直到听到狮鹫的急促的脚步才直起身子快速的向栖凰殿后的假山飘去,身形看似悠然,却带了一丝急迫,急迫的想要将她抓回来,好生的问问,自己究竟曾经遗漏了什么。
楚左岸摸着胀痛的头慢慢的坐起来,伸手摸向身下,一片片红色的花瓣,她立即惊诧的坐起来,转脸看向自己的整个周围。
她怎么在这里?这……又是哪里?抬首望着四周,却怎么样找不到方向。
红色的曼珠沙华一朵朵的簇拥着自己,而她就坐在中间,坐在血红色里面抬眼望去,整个世界竟然仿佛没有了尽头。
伸手慢慢的抚摸那些花儿,它们开的艳丽,它们开的鲜活,它们开的惊艳,像血一样盛开在自己的身下,怎样都不心悸。想起第一次在三途河边看到它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是怕的,所以慌忙的失逃,没有去赞叹它们的美丽,只是害怕它们的诡异和压迫。
但是现在,低首望着它们,心底却是一片平和。
它们真的好美,任谁看见了,都会迷恋。
而她不知道的是,坐在那中间的自己才是最最美丽的人儿。
一头长发垂在娇艳的花床上,清丽的脸蛋因为多了那么一抹红色的花印而变得极艳极美,长远空旷的曼珠沙华将她拢在中间,仿佛天地间只剩她一人,再浓再艳的颜色都抵不上她一个低眸和浅笑。
那站在暗处看向她的男子轻轻的勾着唇角,脑海里闪过无数个与她相识、相谈、相视、相笑的画面,原来……即使过了几千年,那些画面依旧鲜艳的留在脑海里,从来都没有忘记。
手掌中握着的长笛晶莹剔透,这是她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是她用法力制作的第一件法器,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宝贝。扬起长笛,微微发着绿光,放在唇边轻轻的吹起那首曲子。
没有词,只有调的曲儿,却是最能表达心底思念的符。
一头银发轻轻的飞扬,站在暗处一双黑眸紧紧的望向远处的她,即使她永远看不见,他也想要在这一刻用这音乐来表达他的心境,她不会知道,在他重见他容颜的那一刻,他的心究竟是多么的激荡,又是多么的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的心绪。
楚左岸听见那音乐,慢悠悠的转了头,四处的寻找,赤着脚裸踩在漫无边境不停的寻找,最后一个扭头才看向那最暗的角落,在不远的地方,循循传来悠慢的乐吊调,她没有停驻脚步,直直的往那边追去,这音乐为什么……这么悲凉?徐徐的伤感,好像在极度的思念一个人,一点一滴的沁入她的心里,融化,一圈圈的散开来……
顿住了脚步,虽然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她看见了坠落在地上的那一地的银发。
“皇……?”她轻轻的念着这个名字,是他吗?她想起来,自己晕倒在他的栖凰宫,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是那杯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要和自己说什么?
他并没有走出来,只是顿住了那首忧伤的曲子,慢慢的从唇边拿下笛子,看向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淡淡的却又如此惆怅,他念出了这首诗歌。楚左岸的心底一惊,他……究竟,在思念谁?
“皇……”她又喊了一声。
“你可以唤我水祀。”他慢慢的走出来,站在她能看得到的光度,唇角带着一丝笑意,美丽的脸颊上却有一丝邪肆之气,刚刚那首曲子还有那首诗,真的是这样的人唱出来的?她忽然有一丝不相信,可是这周围,只有他。
“我不能叫你水祀。”她舔了舔唇,他是鬼界的皇,是这个大陆的领者,不是别人。
“可是你叫深祀的名字……还挺顺溜。”他顿了顿,一笑。
楚左岸看着那笑,觉得有些怪,却又察觉不到到底是哪里的怪异,只能轻轻的说:“他……不一样。”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叫深祀的名字,深祀……对她来说,真的……是有些不一样的,或许是因为和他发生过肌肤之亲,所以心底终究是有些亲密的吧。
“你……喜欢他?”没发现鬼皇的身子一僵,楚左岸低头兀自的想着,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不是吧?他那么自大的鬼,他怎么会喜欢?一定不是。
水祀没有半点表情,也没有了半点反应,只是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久久再问:“你为什么不害怕我?我把你带到这样……一个地方。”
“这些花儿蛮好看的,而且你要伤害我的话……我也不能醒过来还站在这里和你讲话。”鬼皇的法力是何种境地楚左岸是知道的,所以她也不会自不量力的认为才和自己第一次见面的鬼皇会对自己有任何图谋。
“不,千万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曼华……”
“你说什么?”楚左岸猛的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措,楚左岸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盯着不放过一丝一毫的闪动,却再也看不到想看的东西。
“皇……你说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曼华,我刚刚是不是听见你叫我曼华了?像别的鬼一样,叫我那个名字?”她急切的问出来,这一刻,心里的激荡无法抑制的膨胀,越来越渴望得到真相,曼华……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伸了伸手,似乎要拂去她脸上的发丝,却突然如触电般的缩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她,声音变得极低,仿佛在压抑什么,连手掌都在发颤:“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楚左岸看着他颤抖的手掌,轻轻的伸手握住,抬头看着他:“皇,如果你知道真相,请……告诉我。曼华是一千年失踪在这片大陆的,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对不对?我才十九岁……我在人界才过了十九年……”
她早在一次次的经历中怀疑到,自己会不会就是曼华的转世?可是她怎么也不相信,所以总是告诉自己,自己是楚左岸,不是他们全部鬼误认为的那个女子!她不愿意去承认,不想就这样卷入看不清的未来,可是已经卷入太深了,从遇见深祀的那一刻开始。
鬼皇水祀的唇边轻轻的荡起一抹笑:“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么?”
楚左岸的神情全部僵硬,摇了摇头,只能微弱的发出声音:“不……”
“这里面有更多更多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我答应过一千年前的曼华,绝对不会亲口说出她不知道的记忆。”所以他不必抑止自己的感情,因为这天枰终于是回到最公平的样子。
他盯着她的眼睛,异常的认真,伸手挑起她的下颚,慢慢的弯下腰,脸慢慢的俯近她失魂落魄的脸,她还在震惊中,还在不可置信中,或许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事实,可是他无须再忍,看着她娇艳的唇轻轻的靠近,还没有碰到,就闻到那股熟悉的花香,那么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