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了那事,何静月性格大变,原本还只是个稍微有点叛逆的普通少年,现在却普通木头一般,谁跟他说话也不理,每天只知道按时吃饭睡觉上厕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派出所里的黎警官看这小孩可怜,在等待何父何母老家那边来人那段时间,把何静月一直留在了家里,黎警官的太太更是心疼这个年纪小小就成了孤儿的孩子,每天变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所以这段时间,何静月倒是比过去看起来气色稍微好一些了。
没等几天,村里那边就来了人,是何父的大哥,何静月的大伯父,一个老实沉默的中年汉子,在与派出所的一干人等道了谢之后,这一大一小沉默的两人就捧着两个骨灰盒回了村。
何静月见到了许久未回的村子,心里涌起了一股陌生感,在多年前,父母两人带着何静月去了澜市之后,除了过年,就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地方。
跟着何大伯走到一扇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木门前,这就是何静月的大伯家里了,可能是听到门响,一个围着围裙的妇女出来开了门,这个看上去有些木纳的女人就是何静月的大伯母。跟着进了屋,何静月环视着这个看上去似乎没有一丁点变化的院子,后面挨着的还有两间房间是何父何母与幼年何静月当年住的地方。
“是正辉回来了吗?”房间里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是何静月的奶奶。
大伯母听到奶奶问话,马上抢答说:“回来嘞。还带到正强一家子回来嘞。”
三人走进了正房旁边的一间房,何静月奶奶就这样安静的坐着,直到看到他们三人抱着两个骨灰盒进来,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终于流出了一滴浊泪,“窝可怜的正强……”
何大伯赶紧上前去安慰老太太,大伯母把何静月带去了厨房,从厨灶里拿出了一碗蒸鸡蛋,又拿出一个大碗,装上了一些米饭,淋上酱油,挖成一小块猪油混在饭里,拌好拿给了何静月。
“阿月尼先恰饭,窝去看看妈。”说完便把何静月一个人留在了厨房。
何静月吃着这熟悉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于是一边流泪,一边吃饭,连米饭都是眼泪的味道。
在老家生活了半个多月,何静月逐渐又熟悉起周围的环境,毕竟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有一些邻居孩子还认识他,慢慢的,也有人叫他一起玩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何静月在外打工的叔叔终于回来了,一家人找了个风水宝地埋葬了何父何母,除了那天老太太哭到晕厥外,日子似乎又回归了平静。
“哇,你这画画得真好啊”正在邻居家玩的何静月被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夸奖道:“能再给我画一副吗我挂在墙上?”
面对小女孩期待的眼神,何静月应了,“行,那我回去拿个水笔给你上色个嘞。”
可是刚走到门口,何静月就听到那不同往日的争吵,正房里面似乎正爆发着一场战争。
“尼好意思的说窝嗦?尼讲这个话又是啷子意思?”
“啷子意思尼不晓得?尼们家没得钱,我们家就富裕得很闪?”
“哪个得钱是天上落下来得?我们家嫩几个娃儿要吃要喝要上学,再加一个怕不是明天都去喝西北风哦?妈也是我们在养,现在让你养个娃娃,尼嫩个好意思讲这种话?”
“妈是你们养,难道窝每个月不得给你们钱?几个娃儿我每年都给他们买东西买书,屋里修屋子,我不都出钱?现在让我养个娃娃,我不结婚了嗦?额家女朋友还等到我和她结婚,你们让我领个娃娃回去,我又啷个和拉交待?”
屋里的争吵还在继续,但是何静月的心已经凉透了,这个看似熟悉的地方,一下子也变得陌生无比。
何静月知道自己不属于这儿,不属于这些流着眼泪淌着鼻涕抽着烟的小伙伴,他开始想念那个光亮美丽的艺术中心,但是一想到父母的骨灰盒,他心底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了。
失去父母与艺术的何静月,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容身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