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飘扬在天空,而这之下,是操场上一千多名处于震惊中的学生。
杨铁柱的话就像一块石头,激起了平静水面上的波浪,大部分学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校方的处罚就是这个?”
“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只是写个检讨吗?”
“这惩罚也太轻了吧!”
……
同学们先是惊讶了一会儿,等着看好戏的人,还不能接受这样的处罚,比如刘义守,就是其中之一。
刘义守本来还等着学校记易忠仁的过,看着台上的杨铁柱,他觉得不公平,违反校规的,都被记过处罚了,但唯独易忠仁没有,他难以接受这样的答复。
“杨校长!我们可以问一下吗?为什么没有对易忠仁进行记过处分?”
记过处分,听上去就是记个过失,但实际上,却是比罚款之类的要严重,因为那会成为你在学校里档案的一部分,更会成为你的人生污点。
随着刘义守的出声,很多学生也心里也同样不服气。
“是呀!为什么没有记过处分?只是单纯的写检讨?”
“我们需要理由!”
这一部分跟着起哄的人,并不一定和易忠仁有什么仇怨,都是被学校处分过的,所以才感到不公平。
学校怎么处置这类问题,其实是交给政教处或德育处的,但这次是杨铁柱先了解事情然后做出决定的,和德育主任老刘打过招呼后,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此时的杨铁柱也想好了说辞:“做出这个处分是学校的决定,但鉴于同学们的反应激烈,我在这里和大家解释一下。”
“首先,大家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易忠仁同学到我们晨江高中就读,原因是他的的父母是烈士!”
“易忠仁同学就是个孤儿,从小受到的素质教育不多,这是导致事情发生的原因之一。”
易忠仁听到这句话,彻底无语起来:你才是孤儿!我素质还没低到那个程度啊!
刘义守一听,更加觉得不对了:“杨校长!难道烈士的子女犯了错就有优待吗?”
杨铁柱也拿出身为领导的口才:“我说这些,不是要你们觉得烈士的子女就可以受到优待,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但是!这里是学校!我们这里有着最多的年轻人,最多的希望!每一个学生都有犯错的时候,而老师,就是不断指引他们道路的人,是在他们做岔路时将他们拉回来的人!老师不是警察,校规也不是法律,我们的处罚,可以因人而异。”
杨铁柱看着老是顶嘴的刘义守:“刚才说话的同学也是201班的吧?”
“是!我和易忠仁就是同班同学。”
杨铁柱点点头,这就更好说了:“那么,你们应该清楚,如果不是烈士子女的身份,以易忠仁同学的分数,是不可能上得了高中的,他先天脑部受损,智力低于常人,我们学校这个大家庭难道就不应该多宽恕他一点吗?”
这次,操场上的学生都不说话了,易忠仁是出了名的傻子,在班里是倒数第一,在全年级都是倒数第一的货。
只不过他们都认为易忠仁是脑子有问题的人,就连易忠仁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迟钝智商低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爷爷。
说道这里,杨铁柱也不打算过多的去解释了,解释多了就是掩饰,不能接受的学生也不会再冒出来钻牛角尖,能接受的学生已经在脑补了。
“校长说的对,听说易忠仁是个智障,那么写三千字的检讨,对于智商有问题的人来说,确实已经是很大的惩罚了。”
“我也这么觉得,他也比较可怜,无父无母的,我估计学校就是同情这他,不忍心记过了。”
……
当然,人的思想都是不同的,有同情的,也就有憎恨的,有单纯的,也就有阴谋论的。
“狗蛋,我看事情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那还能像智障大脑里那么简单?”
“你仔细想想啊,那天下雨唱歌都不算太严重,可他还裸奔了啊!”
“你管他裸不裸奔的,反正现在人家只用念念检讨就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都知道他裸奔,但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裸奔吗?”
“这就是个智障!他做什么事都不稀奇,纠结那么多干嘛?”
“我晨江高中福尔摩斯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他被两个保安带进了校长办公室,试想,一个如此瘦弱的人,能在保安和校长的眼皮子底下把裤子脱了还跑出来?”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不对。”
“还有,他只是脱了裤子,衣服还没脱,而且跑出来的时候,还裹着一条卷纸,你难道就不好奇,校长办公室是用抽纸,卷纸是没有的,那他那会儿肯定被带到了有卷纸的地方!”
“你是说厕所?”
“没错!你再想想,那天他跑过操场的姿势是不是很奇怪?左右乱晃,或者说是因为其他原因导致不能正常跑步,只有腿脚或者下半身不舒适才会这样,你想到了什么?”
“易忠仁当时并不在校长室!被保安和校长带到厕所!并且因为不知名原因脱了裤子!而后逃跑出来,因为腿脚或者下半身受到伤害连跑步姿势都不正常!这些联系起来的话……”
“没错,狗蛋,事情的真相一定是这样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深深的恐惧,就连看向校长和易忠仁的目光都变得不同。
在两个不知名同学的解析中,一个哲学的画面出现在他们脑海里,细思极恐!
他们当然不知道易忠仁拉屎在裤裆里才脱裤子的事,也不知道易忠仁在跑步的时候姿势别扭是因为想要迷惑众人的眼光。
一部每集都要死一个日本人的动漫里说过: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古人也说过:眼见为实。
但是,在这里,真相永远不止一个!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不一定是真的。
下面学生议论什么,易忠仁是不知道的,此刻的他已经拿着稿子站在了国旗台上面。
杨铁柱不知道的是,续校长,秃子之后,自己头上又多了一个哲学的标签。
杨铁柱吹了吹话筒,示意学生安静:“现在,请我们的易忠仁同学进行演讲……咳!进行检讨。”
易忠仁接过话筒,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从裤兜里掏出了那只小蜜蜂。
“在演讲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我需要放着音乐来进行这次演讲。”
杨铁柱:“……”
一样的德育主任:“……”
操场上的全体师生:“……”
易忠仁的声音通过手中的话筒,精确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整个操场一片寂静。
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哈!”
“哎哟,我要笑死了,他说要放音乐!”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社会我易哥。”
笑声回荡在操场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让他那天做错事的检讨,居然还敢提放音乐。
杨铁柱都愣在了原地,不过因为星期五积攒起来等我好感,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小声询问:“为什么?”
易忠仁拿着稿子的手有些抖:“我……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演讲,紧张,不放音乐的话我说不出来。”
“……”
紧张,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情绪,易忠仁也是人,只有在听音乐的时候,他才会得到放松。
杨铁柱点了点头:“好,就当这次的演讲有背景音乐,同学们都不要出声,以免易忠仁同学紧张!”
下面又爆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狗蛋!我就说,易忠仁和校长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连演讲放音乐的事都准许了!”
“没找到校长是这样的人……”
“我易哥威武!”
“厉害了,这件事够易忠仁吹到老了!”
……
易忠仁手心全是汗,瘦弱的身躯都在微微发抖,按了两次才打开小蜜蜂的开关。
下面的学生也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台上的易忠仁,他们很期待,一个智障能说出怎样的检讨。
他们不知道的是,小蜜蜂的里传出的第一句歌词,就雷死不少人。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
[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仅仅冒出这两句,易忠仁就迅速的关了小蜜蜂:“对……对不起,调错了……”
重新调了一首缓慢的纯音乐,易忠仁深吸一口气,才感觉不是那么的紧张,看着操场上的一千多名学生,开始了他的演讲。
“同学们上午好,我叫易忠仁,高三年级201班的一名普通学生,上星期五在学校做了违反校规校纪的事,影响了同学们的学习,特此在这里向大家道歉。”
“我想很多同学都认识我,但并不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那我就先讲讲以前的我吧。”
操场上的学生们都是听的不耐烦,这检讨怎么扯到以前去了,难道又是另一个杨铁柱?
易忠仁的神情变得严肃:“我喜欢看动漫,小说,玩游戏。虽然学习不好,但我也知道,从古至今!人类都是这个世上最具智慧的生物,从最开始的钻木取火,到使用铁器狩猎,再到人类建立文明,王朝!”
“凭着这份独一无二的智慧,现在的我们上可至万里高空,下可达深海地心,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像杨校长说的,他不喜欢上学喜欢读书,而我恰恰相反,我喜欢上学,但不喜欢读书。”
“为什么?因为我们人类的智慧正被束缚着,被那小小的一间教室,被那只有几斤重的课本……束缚,压迫,我们足以飞天遁地的智慧就像是笼中之鸟,再也无法起飞!”
“的确,作为知识的延续,教学与书本是必须的,你们不觉得现在的方式已经与最初的目的产生违背了吗?”
说到这里,全校师生都愣住了,不是检讨吗?怎么越说越觉得剧本不对啊!
杨铁柱也看了一眼易忠仁,只不过处于对良好青年的信任,他没多说什么。
“在学校学习了一天之后,连布置的作业都没有完成。就需要去上这个补习班,上完这个补习班还要去上那个辅导班,从周一到周日,我们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甚至连我们自主支配自己时间的权利都没有!”
“没有静下心来为自己放松的时间,没有和朋友开黑游戏的时间,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间。每天面对的只有课本课本课本!教程教程教程……我们最美好的青春,我们最年轻的生命,全部都奉献给了这区区的几张纸!”
杨铁柱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这他妈也能叫检讨,但看到易忠仁使了个眼色,这才没有强行抢过话筒。
“我们经常能够听到这样的话……实践出真知,劳逸结合,适可而止……这些话被无数的人奉为名言,而它们也的确很有道理,但是……我们的实践呢?我们的逸呢?我们的适呢?没有,这些东西我们全部都没有!”
“我们有的只有各种死记硬背强行塞入的知识,我们的有的只有将时间挤得满满的各种教程,我们有的只有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学了到底有没有用的课业!”
“但是!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我们的记忆储量也是有限的,我们的一天只有24个小时,而不是48个小时,我们需要时间来消化每天学到的知识,我们需要用实践去测试学到的知识到底有没有用,我们更需要时间去思考,这些知识到底是否正确!”
“繁重的学业和数不清的课程让我们身心俱疲,然后,从学校寄回家里的一张成绩单,更是让我们受到父母家长的喝骂:看看别人家的孩子!”
“这样的生活公平吗?本有着自我思考能力的智慧生物的我们,就这样被硬生生的逼成了一个学习的机器,你们的内心有这样想过吗?”
说道这里,易忠仁停了下来,看向下面的学生和老师。
不得不说,这就是高中生的真实写照,每个学生听了都会有所感触。
只不过,这感触不是越感触越让人不想学习吗?
停顿了一分钟,他才说出了下一句话:“我相信,我说的这些,大家都有体会,这么想没有错,但,我们为什么还要如此去学习呢?你们又明白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