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皇上清河桥上遇刺的事情便传得满城皆知,而遇刺后皇上依旧坚持继续行完所有路程,惹得众人十分叫好。
长安城内往南有几座高峰,每座峰上都有寺庙,最大最有名的便是青莲寺,香火不绝,信徒遍布全国。
而皇上的仪仗队环完城便会上青莲寺祭拜进香。
顾稚初早早到了青莲寺,这皇上的仪仗队未到前,这寺庙人已是捱三顶五,络绎不绝,都抢着进香求佛。
江单送了宋恕之回家中疗伤,她便被弥生看着,一同上了青莲寺。
说不出为何要来,只是她想若能能在这里见见上官连城也是好的。
是的,她败了,一败涂地。
她本该有出息些的,她该决然离去的,她该想着她生前也是爹爹哥哥护着的掌上明珠,如何也不该为了一个男子而如此执念不回头的。
可她便是如此的不成器。
他上官连城向来就是好本事,他只需一个抬眸,便能让她溃不成军。
她素来就怕黑,成鬼了的那些月夜里也胆小,她是怎么挨过来的呢?在她知道他还在墙的那一边时,她便不怕了,什么也不怕了。
想着将离开时,她有些不甘更多的却是解脱了,灰飞烟灭也好,魂飞魄散也罢,她都能忘得干干净净了,而不会被困在上官连城这个魔咒里。
顾稚初站寺门口望着那大佛面带慈容,众生祈的愿那么多它可曾听见?生前她也虔诚的祈愿求佛,求她常年上战场的父亲兄长平平安安,求能得一好烟缘……
可呢?她该怨命?怨天?还是怨人心不古?
“每个人出生它命运的轨迹就注定了的,即便怨上天不公平也无济于事,世间有平平无奇之人,大奸大恶之人能登万人之座一生大富大贵,也有心地善良济弱扶倾之人却命运多舛,一生穷困潦倒。”弥生和尚行了过来站在她身边,同望着那大佛像徐声道:“但那也是少数,凡事有定期,天下万务有定时,佛说有轮回,命运的好坏也有轮回,人生在世几十载,心怀善念做正确的事,不枉人间走一遭便是。”
不枉……
顾稚初微湿了眼眶:“可我枉然啊……”
她短暂的一生还未过桃李,在父兄的庇佑下天真长大,又糊涂的死去。
想她可曾有过不徒然的一天,绞尽脑汁也未有过。
她嘲讽道:“我一生愚蠢又懦弱,细细想来竟未曾有半点用的时候,连死也死不利索,半吊着一缕残魂在这世间苟延残喘,说出去也真是给顾家蒙羞,大概生来就是来膈应人的吧。”
弥生和尚摇了摇头:“阿弥陀佛,顾姑娘此言差矣,众生在世乞儿也好至上天子也罢都有其意,也曾听闻父兄视你掌上明珠,家姐疼你入骨,其爱便是之值怎会无用?姑娘又岂能一句无用否定一切?”
“不够,不够的。”她摇头。
“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弥生和尚叹气道。
顾稚初闻言愣了愣神,好一会才恍惚的转身向外走去。
弥生和尚跟着她,瞧她几番险些被人撞倒,微是蹙了眉,顾稚初茫无目的走了好一会,终在一菩提树下停下。
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她笑了,倘那么容易……她也不会一直阴魂不散啊。
顾稚初回首望着弥生和尚,眉目微凉:“你说的鬼由执念而凝,怨恨而生,我心中便有怨恨,恨不得杀了所有人。”
弥生和尚一双眸里平静如水:“但你没有,姑娘是个妙人,虽为鬼魂却能站在这佛庙之地,说明你虽有不甘怨气,没有恨。”
说着,他顿了顿:“按理说你也本该凝不成鬼形。”
顾稚初有些不解。
弥生和尚解释道:“你有执念,但怨不深。”
顾稚初自嘲一笑。
“所以?”
“放下执念,莫虚妄执着。”弥生和尚道。
顾稚初一怔,低喃:“虚妄执着……”
若非这一份虚妄执着,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她心里明白得很。
说莫便能莫的……又怎能说是执着。
她望了望弥生和尚,露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七月祠会过后,无论如何我都会乖乖的接受你的超度……”
弥生和尚还想说什么,顾稚初又道:“倘若我爹爹兄长泉下有知,也该不会嫌弃我给他们丢脸了,毕竟我一直就未让他们骄傲过。”
弥生和尚瞧了瞧她,低首:“阿弥陀佛。”
便不再言语。
又一会,顾稚初深吸了一口气:“和尚,我还能不能让你帮个忙啊。”
弥生和尚:“什么忙?”
——
七月祠会这天,白日里最热闹的便数青莲寺这一程了。
万民同皇上一同敬天,求得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而后皇上皇后需得接受一个时辰的佛经洗礼,那会其他人便可自行散去。
上官连城刚换了身干净衣衫出来,便看到了上官虹为首的几位大人在等他。
上官连城不急不忙行了过去。
“王爷。”几人纷纷开口。
他点了头:“几位大人不歇歇?怎都到本王这来了?”
“王爷。”先开口的是那尚书大人韦然,他欲言又止:“下官等有一事求你……”
“噢?”上官连城扫了几人一圈,瞧见几人神色都有些不安。
他淡淡:“几位大人想说什么事?”
那韦然愁眉,几番开口才终于出声:“便是……便是清河桥的事。”
上官连城语气不解:“清河桥?清河桥何事?遭遇刺客的事?夏昌将军已经说了吗?北原人趁七月祠会侍机作乱,意坏我景兴好兆,引百姓恐慌。”
几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眼神极是心虚。
那些刺客一查就知是北原人,至此大家理所当然觉得是北原人作乱。
“我来说!王爷……不是刺客的事,是幻像的事!”上官虹道:“清河桥上造幻一事是下官等几位大人做的……”
上官连城侧眸:“上官大人,本王不是很明白,”他皱眉:“你们莫不是要告诉本王你们找了幻术师在清河桥布幻结果变成了一河的骷髅?”
一等人没有应话,脸上的神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用细说,上官连城便能想到,这仪仗队所经过的路程都有那禁军提前一个月秘密查守,为的便是避免有心怀不轨之人提前设陷,若非有大臣安排,怎能在这清河桥逗留设幻,幻术并非瞬间而成,越盛大的幻象便是所需时间更长,这些人定是想要在皇帝面前逞功,请了不知名的幻术师在这清河桥布幻,却没想那幻术师等的就是这天,所布之幻象是恐怖吓人之象。
“蠢货,一群蠢货!”上官连城语气冰冷,眼里带上了一层薄怒:“你们每月领的俸禄都买了浆糊灌脑子了?”
“王爷饶命!”
“下官知错!”
上官虹等人面落冷汗连惊慌认,这瑾瑜王爷虽平日有些高冷,但从来都是礼仪周到,更别提骂人了……这会都骂人定是恼怒坏了。
“王爷……这实非我们本意啊王爷,你可得帮帮下官们。”
“是啊,王爷,下官们若非没有办法也不会求到你这啊。”
上官连城冷哼了一声:“若是你们本意,恐怕你们早已人头落地。”
便是知其严重程度,这些大人才会求到上官连城这,皇帝那方下令下得极快,这会怕是让下面的人已经开始查了。
而这查清其中原委,他们这些人通通都脱不了干系,就说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刺客是北原兵,就足以安他们一个通敌叛国罪了。
韦然道:“王爷,下官等都不知如何是好,横竖怕都得死,只是下官觉得死得冤枉之极啊。”
上官连城望了他:“韦尚书,你这话说得本王不明白,这人不是你们找的?让禁军放人布幻的不是你们?你们可不冤枉。”
上官虹闻言推了一把韦然。
“不……王爷,下官不冤枉。”上官虹道:“这事却是怪我们!只是我们也是受奸人所害,我等都是景兴臣官,怎会做出害圣上的事呢,更别说通敌了!可你也知道,圣上性子越发的古怪,对那不小心说错话的官臣都直接下旨砍了,这次若被查了出来,圣上定是要砍我们的头啊!而这正如了那北原人的心!”
又一位大人道:“是啊,王爷!下官不怕死,只怕被那北原人称心如意啊!”
“王爷!你可不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啊!”
上官连城弯唇笑了,笑了微冷。
“本王可无能为力,今日清河桥之事几位大人觉得只是那北原兵作乱?那逃跑的刺客耍的可是顾家剑法,这件事可非同小可。”
几位大人方才便是故意不提及那个逃跑的刺客,那黑衣刺客习的顾家剑法,并是同顾家有干系之人,此事牵连定广,而一旦涉及顾家,那位圣上便恨不得杀完所有人。
他们之所以求到上官连城这处,也是因为负责此事的是夏昌将军,那位新上任的夏昌将军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心之执拗,除了听圣上言,便是听得上官连城话了。
韦然擦了额上冷汗,而后扑通一声跪下了:“求王爷救命!”
其他人一见,扑通齐齐跪下:“求王爷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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