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宇眯着意味不明的双眸瞧了好一会才确定这眼前人不是幻境所造。
连城对眼前的人倒是深信不疑,上官金宇询问他是怎么进入这幻境中时,连城似想了什么,好一会才声音哑哑道:“微臣当时和苏老先生在谈话,一阵怪风袭来将所有的烛光吹灭,秋水楼陷入一片黑暗中,等再瞧见光亮时已身处此地周围空无一人。”
他望着上官金宇眸色微凉,上官金宇薄纯微抿,听他两言三语说得简单,面对陷入这突如其来的未知危险中也不慌张,冷静的很。
上官金宇皱着眉头,好一会才舒展开来。如果上官连城所以言不假的话,那当时在秋水楼的其他人呢?是不是也被拉入了幻境中,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至今这天下最有名最厉害的幻术师布幻术同一时间拉人入境的人数并不多,也就是说幻境的容纳是有限的。
想着,他心生燥意,又抬眸望了望上官连城问:“你方才一直在这近处?又对朕为何出剑?”
连城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剑:“臣罪该万死。”
他那微哑的声音虽说有几分尊敬,说着罪该万死的话但听着的人却感觉不到几分真意:“臣方才所处环境也同这处如出一辙,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只有这无边黑暗,许久之后出现了个蒙面人袭击我,只是他不敌我后入黑暗逃走,臣循着他的气息追了过来,未想皇上在此,臣无意朝皇上飞剑,望皇上恕罪。”
上官金宇闻言神色隐晦不明,望着连城却笑着,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无妨,朕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眼下最重要的如何破这幻境出去,你可有法子?”
“怕是等不来人来救了。”说着他神色微异,上官金宇追问:“怎么了?”
连城道:“微臣想其他人大概也进了幻境中了。”外面估计也乱作一团了。
“这怎可能?秋水楼里少说几百人,朕听闻这世上最厉害的幻术师也只是能一次同时拉几十人入幻境,秋水楼那么多人,若是这般,那这幻术师...”得多厉害?
“皇上不必焦急,臣也是猜测。”连城望着那无边黑暗道:“再者秋水楼外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是不是吃干饭已然不重要,而是一干重臣都在秋水楼里,若如上官连城刚才言语……那外面现在的情况定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是以上官金宇面上虽不急不躁,心里那股烦躁气还是乱窜。
“不是吃干饭的?”上官金宇眉眼间闪过一丝冷冽:“秋水楼里被布了幻境也不知道,你倒是告诉朕哪一个不是吃干饭的?”
上官连城垂了眸子,双手一抬,行了一礼:“臣护驾不力,皇上恕罪。”
上官金宇眸色微凝,落在上官连城俊美的脸上,他一贯的冷冷淡淡,雷打不动的冷静,他想就算他拿剑搁他脖子上,上官连城也只会脸色淡淡的望着他,说着那极是不忠诚的:“臣罪该万死。”
上官金宇抬手压下上官连城行礼的双手:“连城,你知道朕怪罪的不是你。”
语气似乎还有几分无奈:“朕知道夏昌是你旧部,你念着念情也不必急着将过错揽自己身上,此时此景也不适合说这个,我们该想着如何脱离这破幻境才是,连城爱卿,告诉朕你可有法子?”
连城对上官金宇的言外之意似乎没反应,他面无表情点了头,道:“而今之计我们是不能坐以待毙,但是前方危险未知,皇上…臣觉得安全更为重要。”
上官金宇不满:“欸?连城,朕在你心目中已是如此没用了吗?朕岂是那般贪生怕死之辈?”
上官连城无奈一笑:“臣绝无此意。”
他的眼尾微弯,隐下眼底里一片隐晦。
上官金宇偏头看他,有些惊讶:“连城,朕已经好多年没见你如此笑过了,猛的一见有些瘆得慌啊。”
上官连城的笑容渐渐敛起:“皇上言笑了。”
上官金宇瞧他收起了笑容,又一脸冷漠的模样,摇了头:“爱卿啊……”叹息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压了下去。
再开口时又是严声:“走吧,你说怎么着,不用担忧朕,虽说这几年是不怎么拿剑练武,但那底子还在的。”
上官连城望了望他,方点头。
“臣刚才就发现,这黑暗中有几处隐隐有风声吹过,同臣刚所处的地方一样,那个袭击臣的黑衣人便是自那风声中而来,方才臣自风声中追他来到此处,所以臣猜测,如果秋水楼中还有其他人被掳入幻境中,那循着风声的地方找也许能找到人,但是……”
上官金宇问:“怎么?”
上官连城微蹙眉:“也可能会遇上不诡之人以及更可怕的危险,毕竟这是身处幻境,会出现什么谁也不知道。”
上官金宇沉默了一下,道:“朕可不想坐以待毙。”
连城望着一望无际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是黑夜深林里伏击着虎视眈眈的野兽,趁着你一不留神就扑上去撕碎你。
他声音微哑:“竟然如此的话……还请皇上待会闭上眼睛跟紧在臣身后,只用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上官金宇点了头:“不难!”
连城也不多言,将手中的剑递给他,上官金宇深色的眸子望了望他,方接过。
连城朝他一点头,转身走进黑暗中,上官金宇望着他的背影,握紧手中的剑,眸子微眯。
这让他想起很多前年,还年少时……
那时他还不是景兴的皇上,只是一个不太受宠的七皇子。
只是往事不可复……他敛下所有心绪,提脚踏入黑暗中。
——
上官连城踏进黑暗中,刚行两步他就停住了,耳边没有那隐隐的风声了……变成了那熙熙攘攘的吆喝声,嘈杂声。
缓缓睁开眼,入眼的确不是一片黑暗,而是有些眼熟的街道…望去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甚是热闹喧哗的街道。
迎面而来的百姓穿身而过,视之无物,没人看得见他。
他缓缓转了身,瞧见身后是一个府口大门,他蹙眉抬首,看到了那府匾上的“顾将军府”。
这是顾家……
“昔日顾将军府?有意思。”上官金宇的声音自连城身后传来,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他望了眼连城:“爱卿,进去看看?”
连城眼眸凌凌,提脚就走。
两人各怀心事,脚步也有沉,刚踏进顾府,眨眼瞬间。整座府邸又悄然一变,入眼的是一片喜气红洋洋。
大堂两边的梅花树上系了无数红绸带,被风吹得微微飘动,醒目的门上贴着囍字,屋檐下是大红灯笼,地下还铺着红毯,一直从大门铺到大厅。
已大厅出来两边站了好些人,每个人神色欣喜。
连城在那些人中瞧见了许些熟人,上官金宇也发现了,他疑问:“这看来是谁要成亲了?”
而后他听到了旁边的人在议论道:“那丫头眨眼就长这么大了,还嫁了那么个如意郎君,可谓是可喜可贺啊。”
“那丫头我可看着长大的,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今日都是新娘子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这姑爷对顾小丫头可算是情真意切,家世也不差,说入赘便入赘。”
“可不嘛,你看那顾大将军笑得都合不拢嘴了,那姑爷虽不是什么大官臣,可人家是第一富商,不输不输。”
“是啊,郎才女貌,可真般配啊。”
有人嘴欠:“听说之前这顾家小妹喜欢的是那昭王府的连城公子,追得满城皆知啊!那会大家都以为这昭王府与顾府定是要联姻的,没想到啊这顾稚初转眼就喜欢上那富商大贾的公子。”
“那顾稚初左右不过十几岁,还是孩子心性,这说是喜欢又有几分真心?看人家连城公子长得好看便新奇欢喜也是可能的,是不是终生良人你怎么知道人家怎么想的?”
“还真别说!我就觉得这富商姑爷比那冷冰冰的二公子好多了!那姑爷多好相处,对人家小姑娘更是百般宠爱,再看看那上官连城,我都好几次看到他将顾稚初给气哭了,那顾稚初什么人?人家可是顾家小女儿,掌上明珠,自小捧在手心养着长大的,人家还能一直委屈自己受气?当初那顾稚初满城追着上官连城时我就知道,那两人没结果的!”
“是啊是啊。”
“还是这富商公子好啊。”
“就是就是啊。”
这一番听下来,可算是明白了!这一出演的是昔日顾家小女儿成亲的戏!
上官金宇听着一侧身挑眉,望着上官连城似笑非笑。
上官连城站在梅花树旁,树上系着的红绸带不时拂打在他身上,他无动于衷,自入府他便有些出神,几句议话落入耳中,他眸色便更深一分,那小扇子般的睫毛一颤又颤。
上官金宇的声音飘在人群中:“顾丫头生前可没嫁人。”
这幻境演这一出来可就耐人寻味了。
上官连城却想着:他倒是宁愿她嫁了好,至少不会……
不会死得那么早……
“来了!来了!新郎官和新娘子来了!”
“来了来了!”
门府口一阵喧哗,夹杂着锣鼓唢呐声,一派喜庆之色。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门。
新娘子一身绯红喜服,身姿款款而来,薄纱盖头下隐隐瞧见那明珠翠玉,红唇皓齿,光彩照人。
上官连城一怔,那双冷漠的眸子映照了一张桃花面容,恍惚中她垂眸娇羞浅笑的朝他走来。
他顿时升起几分慌张,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今日着的衣衫颜色不是她喜欢的,也没有佩戴她送的玉佩……
他想朝她笑,刚弯起的嘴角又淡了下去……他忘记了,她瞧不见他。
瞬间好似有人拿刀在剜着他心头上的肉,疼得他喘不过气。
她笑得越漂亮,他就疼得更厉害,那是钻心底的疼。
一双寒光双眼漫上血丝,他看着她走得越来越近,自他身子穿过,并肩一起走来的是她的夫君。
新郎红袍似火,红锦玉冠,笑意璨璨,俊朗明秀的五官还有几分书卷气。
上官金宇在旁瞧着那新郎官俊美面容时,惊呼一声:“咦?”
他又看了几眼,惊讶:“这不是江爱卿吗?他怎么是顾稚初的新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