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怎么办?就是等吗?”小夏焦虑地看了一眼包大同。
“小夏,别慌,我们一定不要自乱阵脚。”万里边说边挪动着包大同的身体,让他躺得舒服些,“我们要等阿瞻回来,他一定有办法解除包大同的自损怪病。”
经过一番商议,两人决定由万里留下照顾包大同,小夏则正常上班。一来,白天酒吧里没人,万里不放心让小夏守着人事不醒的包大同;二来,现在大学放假,预约的病人也不多,万里的时间比较自由,相反小夏刚销了病假,又接了新案子,所以是比较忙的。
“那我走了啊。”小夏梳洗完毕后对万里说,“中午我帮你订餐,你就不要出去了。”
“放心,我绝不离开一步。”万里瞄了小夏一眼,见她最近清瘦了些,又剪了短发,此刻身着一件白色的简单裙装,看来分外清新可爱,心中蓦地涌出一缕柔情。
他的工作是读懂人的心,并且理智地选择正确的方向,可是他的心却没有一个人能读懂,包括他自己在内。就像他明知道小夏爱的是阮瞻,也曾经聪明地期望时间会解决这一切纷繁的感情牵扯,可他却仍然控制不住心的陷落!或者他太自信于自己的控制力了,以为会和她保持着隔绝于爱情外的感情,可是当这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变质时,她却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人往往就是这样,千万不要过于相信某种力量,因为力量是这世界上最变化多端的东西,只要一个小小的意外,就会变得无法掌控,甚至成为你的敌人!你深深爱着的人,却深深地爱着别人,你又有什么法子?每一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债!他曾经嘲笑过这句话有多么酸,可此刻这感觉却让他的心皱成一团,无法舒畅。
“你也小心。”他微笑着,眼神轻浅温柔地在小夏身上流连,好像稍一热烈,她就会被融化似的。
小夏点点头,但目光一落到包大同身上就忧愁起来,“但愿他不会……”
“他不会!”万里打断她,“别想美事了,他就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会一直烦死人为止。相信我,有一句千古不破的名言: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他啊,你我都死了,他还要活上好久呢!”虽然知道万里是安慰他,可小夏还是感觉轻松了些,又唠叨着嘱咐了几句,然后带着忧虑上班去了。
这一天,她分外忙碌,除了要重新做昨天毁在电脑里的工作,还要找朋友帮她恢复硬盘数据。因为忙碌,所以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她并没有觉得太过煎熬,很快就下班了。
“楼下怎么样?”万里果然寸步不离包大同。
“那两个小子很不错,老板不在,自己也会开店,应酬客人。”小夏小心翼翼地摸摸包大同的额头,但手指还是不小心触到了包大同额头上的符咒,那上
面传来的热力吓得她立即收手。
“怎么了?”万里问。
小夏摇摇头,再度伸手过去,分别抚摸了一下包大同额头上干净的皮肤和印上了红色符咒的皮肤,接着又去摸他赤裸的胸肌和胸前的符咒。
“色女,借机揩油啊,找个卖相好点的嘛!”万里不知道小夏要干什么,但却想让她放松些。
“你注意没有?”小夏看着万里,“他身上的皮肤很凉很凉,可是这些符咒却很烫手,好像身上所有的热力都被吸到符咒上似的。”
“是吗?”万里有些意外,他这一天都守着包大同,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恐他有什么意外,但却没测试过他的体温,此刻摸了一下,感觉确实不太正常。
“不会有事吗?”小夏问。
“应该是法术造成的。我想我们只要保持这种状态,不让邪物再靠近他,等阿瞻回来一定会有办法。”
小夏想了想,觉得万里说得对,“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守着他。”
“还是你去歇一会儿吧,我守着他就等于休息了。”万里笑笑,“这一整天,我躺在沙发上,他躺在床上;我静静地读书、想事情,他还是躺在床上。自从认识他那天开始,他很少这么不聒噪的。”他的语气有种烦恼后的轻松,又有些友情成分在其中,不禁让小夏想起,万里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就是和包大同合不来?他们每天不停地斗嘴,一定有原因的。
“这样吧。我今天效率高,没有带工作回家,所以我先去洗澡换衣服,再给咱们弄点好吃的。”
“然后呢?你要干什么,怎么听起来好像你有什么好奇心要满足?”
小夏笑了,“心理医生真是善解人意。”她没什么诚意地夸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包大同?”
“谁说我讨厌包大同?”
“我自己长眼睛了。”
“我不讨厌他。”
“少来!你不能否认,你一直看他不顺眼,想让他快点离开你的生活圈子。”
“没错。可是——我真的不讨厌他。”
“不相信!告诉我,我想知道,而且我也有权知道。作为你们的伙伴,我不能因为你们未知的不和而影响情绪和判断……”
“岳大律师,不用事事讲权利义务吧?”万里无可奈何地打断小夏的话,“就说你很八卦不就得了。”
“好吧,我很八卦。所以,讲给我听!”
万里犹豫了一下,然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神色迷茫而忧伤地道:“不管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并不是讨厌他,我只是—只是迁怒他罢了。你知道迁怒是人的基本补偿心理,我保护不了我所爱的人,所以潜意识里要找个替罪羊。”
“因为娜娜吗?”小夏小心地问。这个名字一直缠绕在小夏的心里,因为她看得出,这个叫娜娜的女子是唯一一个能影响万里和阮瞻情绪的人。她有时候会妒忌娜娜,因为她虽然死了,却留在两个如此出色的男人的记忆之中。
“聪明。”万里赞了一句,脸上却露出苦涩的笑容,但随即又开了句玩笑,“但是你不能透露出我内心的秘密,破坏我宇宙无敌的形象,否则我杀你灭口哦。”
“我发誓。”小夏举起手,但万里却阻止了她,只是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中,好像要寻找一些力量。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和阿瞻大学时代去山林旅行的事吗?”
小夏点点头,万里继续说了下去,“那件事过后,娜娜移情别恋,爱上了我。对这件事我是很内疚的,可阿瞻只是揍了我一顿,之后我们就和好如初,一点没有影响彼此的感情,但他总刻意回避娜娜,大概是觉得尴尬。日子就这样过去了,直到我们快毕业那一阵子,学校里出了怪事,礼堂附近一个小湖,接二连三地淹死了很多人,其中一个还是娜娜的同屋。那时候我非常忙,虽然觉得娜娜有些不对劲,精神很恍惚,却以为她只是心理问题,受到了那个淹死的同屋的影响,因为其他几个同屋女生也表现得有些不正常。到后来,她非要缠着我去校外找房子同居,我也没有答应。可是—我的大意却使她成为了那个小湖的最后一个殉难者。”
感觉万里一向稳定的手抖了一下,小夏想阻止万里说下去,但他却已经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她去世前几天,恰巧阿瞻要回乡为他的父亲过祭日,而包大同却跑来旅行,赖在阿瞻的房间里住。娜娜对我说,她总是做噩梦,梦到一个男人在梦中骚扰她,并声称要带她走。这时候我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包大同也说湖水有阴气围绕,差点烧了湖边的小树木破去劣势,还说娜娜眉间有黑气。所以我们两个轮流陪着娜娜,还让她搬出了学校住,想隔绝一切打扰到她的东西。包大同说湖水中有厉害的东西,他一个人制不住它,要我们三个联手才行。于是我们一边给阿瞻打电话催他回来,一边防范出现异常情况。”
万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那天晚上下大雨,可娜娜是校话剧社的主角,因此要去礼堂排练,我和包大同一起陪她去的。我们年轻气盛,觉得有两个人陪她就没事,哪想到那个水鬼竟然附在男主角的身上,在我们眼皮底下把娜娜带到了湖边。我们追上去,包大同和水鬼斗,我去救娜娜。我拼命想拉住她,不让她滑到河的深处去,可只差了一公分,就那么一点点而已,我没能救了她,眼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只差那么一公分而已!假如我再快一秒钟,她就不会死了!不管我们的爱情最终能否成功,至少她不用去死!她那么年轻、可爱——只差一公分的距离!就那么一点点……”
“不要自责了,那不是你的错!”小夏打断万里的话,看他如此脆弱和痛苦,她的心都扭痛起来。因为万里是坐着的,所以她走上前去俯身拥抱他,试图安慰他,“都是老天不好,是他要弄得那么阴差阳错来折磨你,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万里执拗地说,好像责怪自己就会让痛苦减轻,“我以为只要等到我们三人联手,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并没想过这世界上有意外这种东西。后来阿瞻和包大同虽然打得那个水鬼灰飞烟灭,但娜娜已经回不来了。而我之所以迁怒包大同,是因为那个水鬼竟然是赵江。记得吗?就是在山林旅行中为了救娜娜而淹死的同学,那个后来又陷害其他同学的赵江!”
“这件事就是不怪你!”小夏抱着万里的脖子,用力打了他一下,心疼他的自我惩罚,“再说,你从没忘记过她。我想,她地下有知,会感到幸福的。被你这样的男人念念不忘,是很难得的!”
她从没有那么后悔过!为什么要打听他和包大同的事呢?为什么非要揭开他已经愈合的伤口,让他再度痛个鲜血淋漓呢?她很恨自己,不仅是因为让万里回忆起不堪回首的过去,还因为平时大家对万里的态度。每个人有了烦恼和不安就会找他发泄和倾诉,尤其是她,好像他应该帮助大家排解心理压力,好像他天生就是大家的守护者。从没有人想过,他也是人,他也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活得辛苦而疲惫,他也有自己的悲伤和痛苦,可是有谁去关心过他心灵的伤痕?就因为他温柔而善解人意,就因为他每天笑眯眯的,他受了伤害就不会疼吗?“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