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他、无法面对他,也只是因为这个!
“你什么时候走?”阿百突然问。小夏回过神来,努力掩藏住自己的心事,“我才刚来啊,就轰我走?还是朋友呢,都不说招待我几天,难道只想二人世界吗?”
阿百脸红了一下,“不是容不下你,小夏,我可以不吃不喝,你可还要活着呀!睡在井里,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再说,你毕竟是人,经常和魂魄在一起是不行的。”
“可是我想和你呆上一段时间。”小夏不着痕迹地说,“这样好了,你只能恢复那个封住这里的结界,可是我有肉身,所以我能再度打开它。你和我——还有司马南先从井里出去,到八角楼住上一段时间,然后我离开的时候,你们再回到这里来住就好了。至于村里的人,我会知会一声的。”小夏拍了拍背包,“我带来了一点钱,不多,就几万块,打算捐给村里,修路是不够的,但可以看看,能不能让村里人以此作本钱,找些可以致富的法子。”
“我怕山林里有危险,保护不了你。”阿百有些犹豫。和朋友见面,她是高兴的。虽然阴阳两隔,但是有人不怕她,也不把她当作高高在上的雅禁,说说闺中密语,对她而言也是难得的福气了。
“不怕。”小夏得意地抬抬下巴,“我可不是原来的岳小夏了,现在我有了个师兄,还教了我一点法术哦。有了这种法术,你我联手,万鬼莫敌!”她一边吹嘘,一边从背包中翻出还剩下一半的符咒,并把五行禁法讲给阿百听。阿百温柔地笑着,向后退了一步,“不要离我那么近,这符咒虽然还没有施出来,可是灵力充沛,我会怕的呀!”小夏没想到这一点,闻言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可是她忘记井底窄小,一下撞到井壁上,疼得直吸气。
“小心啊!”阿百对小夏的反应有些歉疚,连忙上前扶她,没想到她一近身,小夏的护身符就散发出了光芒,阻止她上前。
“这护身符这么厉害了啊!”阿百赞叹着说,仔细凝视了一眼,“以前我和你呆在一起时,它似乎习惯了我,不会生出反应力的。可现在,就算没有恶意也接近不了了,一定是阿瞻不停地在上面加持了灵力。他这样……”阿百本想说,阮瞻这样是很损自身的,可是见小夏神色不自然,忽然心中一动,有些了解小夏的来意了。她见小夏的眉头眼底都锁着淡淡的哀愁,当下也不说破,顺从地和小夏住到了竹楼里去。
一连一周,她们就这样过着山间平静、安宁而舒服的日子,而且为了配合阿百,小夏也改成了昼伏夜出的作息习惯。闲时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可小夏绝口不提阮瞻,就连万里和包大同也不想,生怕扯动了心头的伤口,这些,阿百都看在眼里,直到第七天晚上,她再也忍不住地问起。小夏哭了,先是掉眼泪,最后竟然大哭,断断续续地告诉了阿百所有的事,好像心里一直困着翻腾的河水,此刻全部宣泄了出来一样。
“他这次真的是过分了。”阿百沉默了一会,伸手抚了抚小夏的头,第一次觉得没有肉身的苦恼,假如有身体,她可以抱着安慰她,可是此刻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可是,他是男人。男人有男人的想法,如果他知道那记忆对你是极度重要的,他不会那么做的。”
“他讨厌我!”
“得了,小夏,不要和自己赌气。就算不知道他是否爱你,至少你明白,他绝不是讨厌你的。”小夏抽噎着,心头舒坦了许多。这件事一直在她心上压着,没有和任何人说起,此刻告诉了阿百,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可以在客观的角度审视自己了。想想平时阮瞻对她的好,突然又觉得自己有点欺侮人。但是,
她还是受不了他要消除她的记忆的事,因为那意味着他后悔和她发生过感情,意味着他想放弃。可是她那么想念他,那么爱他,并没有因为恨他的所作所为而减轻一点。这也让她开始真正理解了阿百,当一个女人从心坎里爱上一个人,无论是否值得,无论他是否伤害自己,还是一直爱下去,不会有分毫改变。他爱她还是只是喜欢她?他平时的行为让她糊涂了,不能确定。有时他的眼神让她觉得他是爱她的,可有时他又那么疏远。他对她如同海市蜃楼一样,看得见,可是捉摸不到。
“或许,他是有苦衷的。”阿百想起了司马南,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爱上了一个复杂的男人,就要想得多一些,为自己,也为他。”
苦衷?这个可能小夏从没有想过,她就像一团火一样,爱上了就不断地燃烧,试图融化他,温暖他,从没考虑过他拒绝融化的原因。
“能有什么苦衷呢?在我看来,干扰爱情的东西就是那几样——父母的阻力、现实的压力、第三者插足——他早就没有父母了……”说到这儿,小夏突然想起阮父的情况,但随即甩甩头,知道阮瞻和他父亲关系差成这样,绝不会因为父亲的反对而拒绝自己,况且他强行消除自己的记忆是在洪清镇,那时阮父还没有出现呢。
“现实的压力,我们根本没有。他有酒吧,我有工作,我也不要求锦衣玉食,经济上根本没有问题。第三者,似乎没有——难道,他已经有了老婆?”小夏为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阿百笑,“有他那样的人做老公,所有的女人都会盯得紧紧的,哪会让别的女人有插手的机会,何况,你们在一起那么久,看过他老婆出现吗?”
“或许他和罗切斯特先生的情况差不多。”小夏的超强想象力发挥了作用,想起了《简爱》中的情节,幻想阮瞻可能有个关在阁楼上,或者藏在乡下的疯老婆!她越想越觉得可信,不禁心酸起来。原来,他已经结婚了!
“小夏,不要胡思乱想。相信我,阿瞻绝没有老婆。”阿百打断小夏的想象,虽然她不知道罗切斯特先生是谁,但也知道小夏的思绪已经拐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歧路上去了。
“那还能有什么苦衷呢?除非他不爱我,或者他不能爱我!”小夏顿了一顿,被第二个想法骇到。她无法确定阮瞻是否爱她,但可以确定他是在意她的,如果不是这样,他对她就会像对待其他追逐、纠缠他的女人一样,不可能被大发脾气的自己吓到手足无措。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啊,遇到多大的危险也没变过色,可那天——或者他真的是爱她的,只是有什么原因阻碍了他。她,可以那么想吗?难道是他生了很重的病,就要死了吗?可是,他一向那么健康,受了伤也会很快恢复,怎么会生病?就算是生病,也是在洪清镇之前就知道了,什么病能生这么长时间,而一点也看不出来的?否决!这个答案否决!可是苦衷二字打开了小夏的一道思绪,开始让她考虑其他的可能,那个让阮瞻闪烁其词的可能。
“回去看看吧!我看你想他也想得狠了。”阿百轻声道,“但是别表现出你的怀疑,否则,以他那样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男人,可能又会隐藏起来了!”
心理准备了好久,回到城市的小夏终于在夜晚踏入了夜归人的大门。她快速向四周扫了一眼,阮瞻不在,万里也不在。这让她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失落。
“小夏!”包大同惊喜得怪叫一声,声音大得吓了所有的人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说得真刺耳,好像她不该回来似的!眼看着包大同欣喜得连路都不好好走,直接从吧台上跳出来,小夏瞪着他,强辩道:“我旅行结束了,不能来吗?你们不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吗?”
“能来能来。欢迎之至!”包大同看来非常高兴,“来,让师兄抱抱,看瘦了没有。”小夏推掉他圈上来的手臂,看他对自己的归来如此高兴,心里也很快乐,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楼梯处“噔噔噔”一阵乱响,万里的身影出现了。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出门旅行也不打个电话,给我带礼物回来了吗?”还是万里善解人意,绝口不提她离家出走的事,给她一个台阶,让她顺利地下台。他脸上的开心和询问都如此真诚,让小夏在一瞬间都忘了自己愤而离开的理由,以为自己真的是去旅行了。多么温柔体帖、多么好的男人啊,永远为别人着想,永远会让别人舒舒服服,如果她爱上了他,应该会过得平安又幸福,每天被他捧在手心里吧?可是她偏偏就爱上了那个不可捉摸、若即若离的阮瞻,而且,竟然没有一点悔意,想到他,心就会紧缩起来!
“我们也应该有礼物吧?”包大同起哄,刘铁和倪阳也跟来凑热闹。
“你们没给我出旅费,我差点讨饭回来,哪有钱买礼物。”小夏白了他们一眼,感觉和这几个男人相处真的轻松惬意。可是她还是走到了酒吧深处,偷瞄了一眼楼梯的拐角,搜寻着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的踪影。他不在吗?他去了哪里?还是他不想见她?二楼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包大同叫得再大声,万里也不会听到,除非是阮瞻感应到了她的归来,在刚才那一瞬的心悸中,她没有故意阻隔自己的心灵。可是,为什么万里惊喜地跑下楼来,而他不出现呢?!真的难以面对吗?她胡乱猜测着,内心忐忑不安,直到两条修长的腿出现在楼梯的拐角,然后一个男人迟疑地出现在小夏的面前。是他!她爱着,也恨着的人!他依旧是宁静而疏离的模样,依旧是清爽简单的衣服和头发,可是整个人憔悴了很多,与以前有些不同。此刻,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栏杆,握得太紧,以至手指都发白了,脸孔更是雪白,黑如暗夜的眼睛亮晶晶的,酒吧中所有的灯火都因此而黯淡!想过很多次,预习过很多次见面时的场景,她本打算酷酷地打招呼,好像一切没有发生过那样,她本打算潇洒成熟地化解这些尴尬,可是当四目相对,小夏却下意识地想逃,虽然脚步根本无法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