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万里,白云飘渺。
伍果小心翼翼地坐在仙鹤背上,举目向下眺望。
十万大山之末的秦川山岭挺拔陡峭,起伏连绵,其中的九曲十八弯山路就像一条蜿蜒曲折的巨龙,虽然左弯右绕,却也一览无余。
万年之前飞来峰阻隔了由北向南的秦水之后,这条原本左弯右绕的湍急河道便成为了通往飞来山峰上悬空阁的唯一通道!
岁月沧桑流转,原本泥泞沙石的狭长河道如今早已经变成了一条十余丈宽的山路,在两侧山崖上的苍翠颜色的掩映之下,更显得九曲回肠,凶险异常!
两侧陡峭之极的山岩石壁就像是两道天然屏障,无论什么怪兽,只要一头钻进去,便是插翅难飞!
秦川天险,九曲十八。
车厢峡谷,天堑牢笼!
“果儿,这九曲十八弯地形果然生得险恶吧?没准悬空阁那两位祖师,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个天险,最后才把宗门建在了飞来峰上呢!”蔡开怀此时悠闲自得地立在伍果身前,一边驾驭着仙鹤,一边指着秦川峡谷末尾出口处的一处平原,得意道:“果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峡谷最终的出口之处布阵堵住口子呢?不但利于我们隐蔽,而且在那里我们可以完全展开阵势,而魔族就只有一条十余丈宽的通道。那块平地之后再向上走,便是飞来峰了,更符合背水……嘿嘿,背山一战之兵家要义。”
“蔡伯伯,飞回去,再转一个来回,嗯,再飞高点,让我再看看!”伍果双眼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的!”蔡开怀驾驭着仙鹤又兜头飞转了回去。
“九曲十八弯,真是名不虚传!我们在第九曲的中间部位,第十七道弯与十八道弯的结合部那里开始布第一个阵!务求在那里……不!必须在那里堵住他们!”伍果又仔细看了好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为什么呀?”蔡开怀不解道。
“因为那里是最后一个胳膊肘弯呀!魔族骑兵在经过每一个弯道之时,速度自然都会放慢一些的;山口虽然可以布阵,但是魔族骑兵有了几里直路的加速路程,在那里伤亡一定会很大,绝不能让他们完全冲起来!九曲弯角那里就像下棋打劫一样,这个劫对于我们来说也就是个普通劫,可取可弃,即便是弃了,依旧还可以在最后的出口处拼命堵住他;而对于血影军来说,这个劫却是一个卡在他们喉咙里的生死劫!不生则死的生死大劫!我们用普通劫去打魔族的生死劫,岂不是占尽了便宜!”伍果用手指指向下方,指指点点道:“其实峡谷通道就那么宽,你便是在口子外面同时布下一万人,能够同时接敌的还是那个几十个人!最重要的是,在弯角布阵的时候,只有前面几排刚刚拐过一半弯道的魔族骑兵能看到我们的阵势,而后面的骑兵虽然可能听到前面的喊杀之声,却根本不知道前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退又退不得,电光火石之间,他们根本做不出理智的判断,最后都只会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如此一来,管叫他们全军覆灭!”
“果儿说得不错!”蔡开怀想了想,点头道:“那两边山崖之上要不要埋伏一些弓箭手呀?”
“不要,摩罗素来小心谨慎,引兵进入九曲十八弯之前,必会派出斥候爬上两侧山崖哨探!弓箭手埋伏太远则会被发现,太近则没有多大用处!”伍果想也不想,摇头道:“毕竟只是一个胳膊肘弯,魔族骑兵虽然会稍微减速,但也是转瞬既到!再说了,二千血影骑兵若是身披铁甲横冲直撞起来,自上而下的箭矢对他们作用不大!”
“……”蔡开怀顿时无语。
“好了,蔡伯伯,我们这就去娘子关上吧!”又仔细观看了一会,伍果双眼闪烁,似乎已是胸有成竹。
蔡开怀自然从善如流,驾驭着仙鹤便向西南方向飞去。
伍果再次举目望去,十万大山中无数个崇山峻岭更是连绵起伏,一望无际。除了中部的一块大平原之外,连绵群山就像无数颗棋子,把天地之间这块大棋盘塞得密不透风。
娘子关就巍然屹立在大平原的东端。
群山环抱之中,便像一条横江铁锁,雄伟壮观,独树一帜。
仙鹤灵禽飞行速度极快,不一会便掠过了小半个娘子关,一直飞到西面的城墙之上!
伍果再次仔细下眺,偌大的娘子关中如今已是空空荡荡,街道之上几乎不见行人,只是偶尔有一队队巡逻军卒经过;两边店铺稀稀落落,毫无一丝生气。除了西面军营之中冒出股股炊烟之外,一片片民居宅院竟然已是十室九空,一片萧索!
城楼处旌旗遍布,在一群亲兵的簇拥包围之下,中间并肩站着三人,左面是妙衣衣,中间站着一位面色威严,眉心一点深红的贯甲将军,右面是一位长冠蓝衫,眉心一点浅黄的中年文士。
“薛叔叔,白冠叔,果儿来啦!”仙鹤还在城楼上盘旋之际,伍果就急不可耐地一下子跳下去,首先向着贯甲将军与蓝衫文士深深一礼:“这些年果儿一直躲在北方雪山之上偷懒,真是辛苦薛叔叔了!嘻嘻,还有白冠叔叔!”
“果儿!你终于来了!”死战军统领薛未央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害人果,激动得双眼含泪,久久才道:“好!好!好!上一次见到果儿的时候……还是十年前我们随国师一起回京的时候……哎!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的工夫,果儿如今就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国师若是知道了……想来也会……含笑九泉!”
“薛将军,果儿今天第一次来到边关之上……”一旁的徐白冠虽然也是心中悲怆,却还是强自按捺住了,笑着劝解道:“我们就不要说那些过往悲伤之事了!”
“是是是!我是突然见到了果儿,欢喜过了头……哎!老啦!没事的时候就总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情……”薛未央接着又和蔡开怀见礼过了,就回头吩咐亲兵,让他们下城去准备接风宴席。
“不行不行!今天谁也不许和老夫抢人!内子知道今天果儿要来,已经亲自下厨了,那可是……家宴呀!”蔡开怀顿时急了起来。
听到家宴两字,众人面面相觑之后,脸上俱是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高深表情,自然都不敢再争了。
“父亲……当年便是每天都站在这里眺望对面的妖魔之地的?”伍果缓缓走到城墙边上,手按垛口,举目远眺。
远处天空一片昏暗,层层乌云就像是被画上去的一样,始终都一动不动地笼罩在了那片天空之上!不时的还隐隐传来几声闷雷之声!
乌云密布,不见天日!
千年末法,妖魔之地!
仿佛咫尺天涯,又似阴阳永隔!
“早听虎叔说过妖魔之地的艰险凶恶……果然不假!如今仅是远远望去,就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眺望良久,就像身临其境似的,伍果长长呼吸了一口,仿佛立时便闻到了一种浓郁得几乎呛鼻的鲜血味道!
而迎面吹来的劲风之中,更是蕴含着一种凌厉无匹的肃杀之气!
伍果环视左右,城墙上的每个垛口处的一块块花岗岩石都已被染成了一种墨黑颜色,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生死搏杀,沾染上多少人的肢骨鲜血!
而城外平原之上,星星点点地残留着处处半掩枯骨,在时光与风沙的双重摧残之下一点点的消失湮灭,直到彻底消失。
宛若一曲吟唱了万千年的无声挽歌!
仿佛每一副枯骨的孤单灵魂,都躲在长天白云之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感觉着自己,悲伤着自己,嘶吼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一点点的灰飞烟灭!
无论那些枯骨原本的主人是人,是妖,还是魔。
凡尘之中,无甚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