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泽希抬起头,盯着正向自己走来的老阿姨,脸上的震惊无法掩饰:“我去……”
要不是她身上穿着颜未染的衣服,要不是她拉着颜未染的化妆箱,要不是她刚刚说自己要去变身,他才不敢相信这老阿姨就是颜未染!
直到颜未染走到他的面前坐下,他才看看左右,不敢置信地问:“不是叫你变好看点吗?”
“别自找麻烦了,我这样的老阿姨才不可能和黄一辰闹绯闻。”
“上海的老阿姨千千万,优雅漂亮气质好的一抓一大把,你为什么不弄个那种类型的?”声音压得再低,也挡不住卫泽希的崩溃。
“当然是怕黄一辰和一个漂亮阿姨闹出不伦绯闻。”
“那我这样的帅哥扶着你这样的老阿姨出去,我的面子往哪儿搁?赶紧去变回来!”
“不会,别人会觉得是母子。”颜未染不动声色地占完便宜,示意他赶紧走吧,“我现在再去变妆的话,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就这样吧。”
为了不让关键物品暴露身份,颜未染将自己那个巨大的化妆箱寄存在了咖啡店,和卫泽希一起步出酒店。
现在接近中午,街上人流不少,卫泽希扶着一瘸一拐的颜未染,口中抱怨:“我去,这要是被熟人看到,我风流倜傥的卫少以后还有脸混吗?”
“看到熟人后,你可以当众大声喊我‘姑妈’,化解危机。”
“再占我便宜,直接把你丢街上!”
两人向酒店旁边的停车场走去。行道树下来往的人群匆匆,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只有一个女人在对面停了车,几步抢过红灯跑到对街这边,一个匆忙就撞倒了旁边停着的一辆共享单车。
“有没素质啊,到处乱放东西!”那女人火冒三丈,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确认没有被弄脏之后,才抬起头扫了周围一眼。
这一抬头,卫泽希和颜未染都认了出来,居然是张羽曼。
张羽曼也看到了卫泽希和颜未染,可颜未染如今这个妆容,她自然认不出来,目光在颜未染的脸上扫了一下就过去了,只认出了卫泽希是上次阻止自己打砸未染造型工作室的那个人。
她的目光一落在他掺挽着颜未染的臂弯上,顿时就暧昧地笑了:“哟,你不是上次替颜未染出头的那个帅哥吗?啧啧啧,我还以为你是她男朋友呢,原来不是啊……”
卫泽希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脸都扭曲了。他看起来像是这种傍老女人的小白脸吗?这女人有没有正常眼力见儿?
张羽曼一看他那古怪神情,心里的猜测更是深了几分,故意提高声音,又对着颜未染说,“阿姨啊,你旁边这帅哥和一个叫颜未染的造型师勾搭上了,前几天我还看见他们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呢,那亲热劲儿啊,简直没眼看,你知道吗?”
说完这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她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得意地迈开步就想走。
“你误会了。”颜未染的声音沙哑低沉,仿佛真是个老阿姨,“我不认识他,只是在路边摔倒了,这小伙子好心扶我过马路而已。”
张羽曼脸上那诡异的笑容顿时尴尬起来,加快脚步狼狈地就跑开了。
卫泽希看看她,不由得笑出来:“其实刚才,我还真想叫你姑妈来反击她了。”
“那真可惜,早知道我就不说话了。”
“别得便宜又卖乖了你!”
停车场到了,钻进车内,卫泽希发动了车子,两人迅速逃离现场。
春末夏初,阳光从道旁的树叶间隙筛下,浓浓淡淡地在车玻璃上辗转而过。颜未染的手按在玻璃上,迎接着这些明亮的印记,脸上渐渐泛起淡薄的笑容。
卫泽希瞥了她一眼,问:“想什么呢,一直笑着?”
“我觉得……我找到收拾仇人的方法了。”颜未染微笑着,轻声说。
“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上次被她泼漆的招牌,后来赔你了吗?”
“和上次无关,”颜未染脸上的笑容褪去,额头贴在玻璃上自言自语,“你不知道我老师是怎么死的,死状又有多惨。”
卫泽希看着她那渐渐陷入悲凉的神情,想要询问,可他一生从未见过这么悲恸的模样,终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只能沉默。
但他知道,她确实是咬着牙,在一步步往前走,一天天接近自己的目标。不知道哪一天,但总有一天,她会将那很多很多的债,都讨还回来。
穿过酒店最高层的华丽走廊,经过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精致摆设,张羽曼被引入酒店房间,坐在套间外的沙发上。
等了许久,分隔内外的门才打开。一道声音传出,清朗婉转,但不知是因为咬字还是发声问题,尾音总是不自觉高亢起来,像是深藏在内心里那些难以抑制的野性似的,难以安抚。
“羽曼,你进来吧,今天下午我要出门,帮我打理一个合适的妆容。”
张羽曼跟着助理走进去,方艾黎正背对着她坐着,身上精致剪裁的金绿色华服,配上她丰盈的卷发,只背影就显得凛冽张扬。
她正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戴上一对耳环。耳环是一条镶满碎钻的金蛇,拥有一对菱形绿宝石眼睛,口中衔着一只娇艳欲滴的红宝石苹果。
在时尚业内被称为方家王朝的方氏家族,独女方艾黎简直就是公主般的存在,她再倨傲无礼,都是顺理成章的。
她转过头来,瞥了张羽曼一眼,闭上眼睛随意地说:“来吧。”
张羽曼走近两步,拿起方艾黎的化妆品看了看,开始按照她的要求,给她上妆。方艾黎尚未化妆,但已经轮廓鲜明,高挑眉峰、深邃双眼、高挺鼻梁、丰盈唇瓣,一个不少。
张羽曼虽然在外混迹浪荡,但毕竟从小就跟母亲正经学化妆,张思昭那么挑剔的人,也偶尔会赞她学得不错。
她给方艾黎做的妆容,以驼色和金色为主的眼影,深棕色眼影和黑色眼线,加重浓丽的上扬眉眼,睫毛也是重点对象,刷了足有三层睫毛膏。因为眼妆比较重,所以使用了稍重的鼻影和烈焰红唇来压住,令她更是气场陡升,不可逼视。
身旁助理啧啧称赞道:“方总,这个妆容真是太衬您了!太完美了!”
方艾黎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脸上也露出些许笑意,说:“是不错。毕竟是张思昭的女儿,家学渊源。”
“哪里,是方小姐五官完美,最适合上妆了。”张羽曼赶紧谦逊了几句,春风满面,颇为得意。
方艾黎站起身,缓缓踱步到落地窗前看着天际浓重积结的云朵,问:“你比我早回国这么多天,现在把颜未染那边的情况打听好了吗?”
助理察言观色,说了声“我去看看午餐”,立即走出去了。
张羽曼凑到方艾黎身后,自得地说:“她现在在梧桐街那边开一家化妆工作室,店里就她一个人,经营惨淡得很,整天开着辆二手小破车给人化妆,婚礼跟妆什么都接,啧啧,越混越回去了。”
方艾黎靠在玻璃窗上,抬起下巴露出一丝笑意:“这么惨啊,我毕竟是她老相识,怎么忍心看她沦落至此?看来得伸手拉她一把呀。”
张羽曼想起自己上次的狼狈相,不由得恨恨咬牙,说:“不过方总您也知道,颜未染那脾气又臭又硬,都混到这份上了,她就是不肯乖乖把我妈的配方交出来,你是没看到我上次找她的时候,她那泼妇骂街的样子呢!”
“就凭她,想一个人独吞那个配方?”方艾黎嗤笑。
“就是啊,她也配?”张羽曼附和,“方总,她既然贪得无厌,咱就该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
方艾黎鄙夷地瞧了她一眼:“不是我说你,就你这脾气能成什么事?当初我委曲求全,陪她演了多久的戏,你看看你这才多久就这沉不住气的样子,出息!”
“那是啊,方小姐是做大事的人。”张羽曼陪笑着,心里想,结果你演了这么久的戏,还不是没把东西搞到手吗?
“不过这件事,也是越快越好。”方艾黎皱起眉,凛冽的眉峰高高聚在一起,“老头子身体越来越差,我那些叔叔堂哥个个上蹿下跳的,恨不得明天就把我踢出公司!哼,一群跳梁小丑!”
张羽曼忙拍马:“是啊,方总您是长房长孙,这些年在公司里根深叶茂,地位牢不可破,方氏是您手中的方氏,哪是那些王八蛋可以图谋的?”
“得了,我烦心事也多的是。”方艾黎皱眉挥挥手,“走吧。今天是我回国后的第一次公开露面,记得时刻帮我关注妆容。”
“好的。”张羽曼忙帮她提起裙摆,亦步亦趋地陪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