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他精赤的上身一块块成流线型分布的健硕肌肉也一下收缩,再一震颤,清俊而淡青的面容上便涌现出几分痛苦之意。
李一通看似轻松如意合起的眼皮却在此时仿佛卡死了的拉链般难以睁开。
自己岂非也死了?
可自己怎么还没看到那个人?那个让自己敬重钦佩无比信从的老人?
自己可在通往黄泉的路上?
就在他双眉紧蹙,眼皮来回浮动而无法苏醒的时刻,一阵灵动的琴音钻入他的耳内。
琴声悠扬悦耳,缠绵撩人,流水般动听,风铃般柔和。
李一通不是品琴的行家,因为他的年华尽皆给予了剑,他也就像他的剑般,孤冷地只懂杀人。
可至少,他不是那些酒肆里市井小民嘴中只懂得送死的蠢蛋。
因为,他还活着,而且,他也知道他将闭未闭的听觉之中萦绕的琴声是某人故意为之,要唤醒他的。
这要唤醒他的人又是谁?
为什么自己中了那至毒无比的箭矢后还能好端端的仰躺在这里?
重要的是,救了他的人又有什么企图?
李一通的双眼看起来还是那么明亮、清澈,带着愈发浓厚的疲倦之意,木然地看着顶上的天花板。
五官的机能都还未在短时间内复原。
但多年来的习惯下,他已无法接受没有剑的寸阴寸光,所以,在一阵茫然之后,他便欲起身找寻那把属于自己的剑。
“咳咳!”
李一通猛地咳嗽,这一动牵引出胸口的伤势,撕心裂肺般针刺的痛感袭上思维。顿时全身都在痉挛,他的额头豆大的冷汗瞬间密密匝匝。他压根动弹不得。
这才发现喉咙也已发干苦涩,舌头燥热的就像是沙漠,上下唇瓣更是四分五裂,覆着层白皮。
李一通就如那刚刚从坟墓中爬出的活死人,龙精虎猛的活力已不翼而飞了。
琴声忽止。
从一道薄如蝉翼、通透若明的屏风后转出一道靓丽的倩影。带起一阵香风。
余光瞥见。
香风迎面,他却全然没有感觉。
李一通已震惊地麻木,正如同那知觉丧失的鼻子般。
这女子,居然就是万魁楼内被自己长剑所指的丽人!
李一通不由自主咽下一口空气,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像极了扯开嗓子喊了三天没喝水的人。
他淡淡道:“是你救了我?”
那女子声音依然如泉水叮咚,但足以倾人城的嫣然笑容却被霜雪般的冻寒所替代。眸光慑人。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她腰若蛮柳,****高挺,完美容颜间竟也呈现出一抹如刀般无坚不摧的英气!
李一通与她双目相交,瞬息火花迸溅。而他突然觉得自己精赤的上身激起了一圈圈因恐骇而生的鸡皮疙瘩。!
因为那女子的眼中流淌着杀意!肆无忌惮的杀意!
——这女子岂非也杀过人?岂非也是在血海腥风中磋磨出来的无情杀手?
可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屈身在这样的烟花流连之地?
李一通合上了双眼,他宁愿自己永远酣睡下去,甚至睡死。
不记仇的女人不会是好女人,
他内心唯有苦笑,自己曾对她出言不逊,现在自己半身不遂,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一大好时机?
更何况……她本就是为了杀他而来的?
“师傅丧命,可名单上的人却依然逍遥法外,我又有何颜面下地府去见他老人家?”
他暗叹一声,愁肠百结,铁板一样的心仿佛在消融着。
“你这是在装死?”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李一通也不避讳,一字字吃力回道:“我本该死的,现在却没有死。既然是姑娘救的在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身上有几万两银票,姑娘尽管拿去,可我的剑!还望姑娘留与我陪葬!”
女子的表情突然产生了一丝变化,古怪的变化,继而一声冷哼,道:“如果我想你死的话,现在你已是蒸发掉的雾气了!”
李一通不置可否,心念电闪间,也觉得这不无道理,点点了头。
那女子眼光更冷,接着说道:“而且万魁楼内我呼风唤雨,无所不得,还会稀罕你那些个臭钱?”
李一通再点头,同时觉得这个女的地位很不一般。
——一个女人从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而夸耀自己,除非她真的是可以登高一呼的人物。
显然,这美丽的女子就是,她在说这句话时专注无比,这不像是骗人。
而这样的一个人岂非就是万魁楼的幕后主人?可若是主人,这女子为什么还要亲体力行地出去接客?
李一通突又想到,自己还在万魁楼内,那出手惊人的白衫青年一定会立马得知他的足迹。
所以,他在挣扎着起身,无论如何,他不能等死!
“姑娘,我必须得走!”
女子见状,嘲笑地道:“你中了赵家的神尸毒,四肢僵硬,只能像残疾般当个可怜的爬虫,只怕一身武学都要作古,你已跟常人无异!”
女子想看看李一通的笑话,所以她一直在嘲笑着,纹丝不动。她忽然笑不出来了。
她能看的出来,李一通的眼里纯净地只剩下疲倦与那柄放置在闺中茶几上的剑!
即使一身武学废除,又何妨?因为,剑才是他永恒的信念!
李一通忍着彻入骨髓的剧痛,一只手已撑在塌前的地板上。忽然抬起了头。
美女的女子回身对着屏风冷眼旁观。
“不过,只要李兄能答应跟我们合作,刑部定会尽最大的能力帮李兄康复!”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李一通心猛地瑟缩了一下,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