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进入房中,门外围聚着二十余名年轻伎人,像看稀奇珍宝一般静静地望着。
“玉姑娘,自你离开后,这里我可是一点都没动过,每日里依旧让人清扫整理,妈妈可是盼星星、盼月亮般等你回来。”
“有劳妈妈了。”雨姗说了一声,礼貌地欠身行了个万福礼:“今儿有些累了,明儿献艺,还是老规矩,一支舞曲起价三百金……”
话还没说完,就从大厅方向传来男人的喝声:“刚才不是有人说玉倾城回来了么?我们就是冲她来的,快把她唤出来。”
百合道:“来人,去瞧瞧大厅今儿有多少客人?”
有人应了一声,转身往大厅方向移去。
百合挥舞着帕子,用手指点着门外的姑娘道:“看,你们不去张罗生意瞧什么瞧?还有你们几个,跟玉姑娘多学着点,你们若是练好了将来也能像她这样。”
“坠儿!”
“妈妈。”人群里走出一个干练的清秀丫头。
百合道:“由你侍候玉姑娘吧。”
坠儿欢喜起来,身子一闪进了房里,嘴巴甜甜地道:“奴婢见过玉姑娘。”
“妈妈!”其间另一名精怪丫头站了出来,“你不能偏心,我们几个都是婢女侍候人的命,若说侍候人,我们几个哪个不会,凭什么单单派给坠儿。。”
坠儿低垂着头,抬起时道:“你们抢什么?这是妈妈安排的。”
“春天时,玉姑娘一离开,巧儿就交了赎身银子,还在城外小镇买房、置地,这些钱还不是玉姑娘赏的。如今大伙心里都明白,谁侍候了玉姑娘,就能自赎,还能落下不少钱。”
“就是,谁不知道玉姑娘待人好,手又大方,你会做的,我们可都会。妈妈可不能这么偏着她。”
百合眉头一皱,“你们还想翻天不成,老娘的话都敢不听了。”
“妈妈,不是我们长幼不分,今儿你就是不能偏心。”
五六个丫头站在门外,就大吵起来,七嘴八舌地争执不休。
新来的姑娘不明白所有,只是巴巴地望着吵得一团乱的长廊上:“什么怪事都有,居然还有争着要做丫头的。”
很快,她们就发现,有几个本是学跳舞的姑娘也加入进来,吵嚷着侍候人。
旁边一个知底细的道:“这你不明白了,玉姑娘是自由伎人,舞跳得好、对身边人又大方。就春天时她离开,月季就跟她这么一哭诉,出手就给了八千两银子让她赎身。”
“八……八千两?”
这么多的钱,伸手就给人了,的确够大方。
“听说巧儿侍候她就两个月,也得不少钱。否则哪有钱买房置地又自赎的,现在这楼里,谁不知道玉姑娘是棵摇钱树。”
左右一嘀咕,很快又有几个姑娘加入了争执的队伍里:“妈妈,我们也愿意侍候玉姑娘。”
“去,去,你们几个跟着起什么哄,你们的家人当初卖你们时可说是伎人。她们几个卖的是奴婢,老娘可是很有分寸的。就别跟我添乱了,惹恼了老娘,回头就让你们接客去!”
几个姑娘只好巴巴地退让一边。
坠儿纵身一跳就进了房里,嘴甜甜地唤着:“玉姑娘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厨房令人去做。”
其他几人也冲了进去,用力推开坠儿:“姑娘,你开开金口就挑奴婢吧。奴婢在我们几个人里,最可怜了,自小没有父母,家里就一个瞎眼的奶奶,和一个十三岁的妹妹,她们就指望我挣点钱过冬……我奶奶……”
“玉姑娘,你发发善心要了我吧。奴婢最勤快了,也最忠心,奴婢可是敬仰姑娘好久了……”
“你们都给老娘闭嘴,快给我闪开,再不闪开,就拖到刑房里吃鞭子。”百合厉喝一声,众婢女退出数步,“妈的,瞧瞧你们这种奴婢样。姑娘,你喜欢挑哪个?”
桃纹镜里,容颜依旧,此等情势,是争执,也是无奈。若非情不得已,没有人愿意买了自家的姑娘。若非想早早离去,也不会有人争着侍候人的丫鬟。
“不如就让她们抓阉吧,抓到谁便是谁?”雨姗转过身,看着旁边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四五的样子,模样怯生生的,但眼睛很亮,雨姗发现自始至终她只是站在这群婢女堆里一句话都没说过,指着道:“那个穿绿衣服的,我要了,另外一个让她们抓阉。”
“姑娘挑碧菱,那可不行,这丫头被卖进来不足一月呢。根本不懂侍候人,姑娘还是挑别人吧。”
“我……就要她。”雨姗站起身来,看看其他几人:“让他们抓阉吧,有了结果让人过来。其他人都下去吧,我想洗澡。碧菱,去给我准备香汤!”
碧菱垂首,弱声应道:“是!”
其余人皆用怨毒的目光看着碧菱:凭什么她一个新来的就被玉姑娘瞧中了。就因为她不说话,早知如此她们也跟着装哑巴。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跟我回房抓阉。”百合讨好似地道:“姑娘这法子好。”
原以为这抓阉就是好法子,待百合将几个丫头领回房,一下子更乱了。
百合用墨汁写了几个黑色的喜字,又用朱痧写了一个红色的喜字,同坊里的姑娘们一起将纸团揉挫起来。
“抓住红色喜字的就去侍候玉姑娘,愿赌服输,谁也不许抢。”
看看这个纸团,瞧瞧那个纸团,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
有人抓了纸团就是不打开,有人却偷窥着其他人的纸团。
“啊,我这个是红色的,我抓中红色的了。”坠儿大叫起来。
“啊,我是红色的!”
百合糊涂了:“妈的,老娘明明只写了一个红喜,哪来两个。”
“是巧儿在捣鬼!”另一个抓红色的女孩厉声指责着。
软红巷,青楼地,能培养出百媚千娇的绝代佳人,也能培养出牙尖嘴利的人物。
一时间,百合房里更乱了,两个抓住红色的赤搏上阵,其他人去抢他们手里的红喜。
一会儿后,几乎所有都吵嚷着自己抓住的是红色。
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雨姗正要宽衣沐浴,几个坊里的姑娘进来,叫桂香的道:“玉姑娘,快去瞧瞧吧,妈妈把所有闹事的丫头都给送到刑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