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拿上她爸看病的东西,李沐骋先去了社区医院办转诊,之后便直接上了高架往市里奔去。
市人医是她原先工作的单位,那儿就有烧伤专科。去的路上,她给之前的同事徐靓靓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认识不认识烧伤科的医生,结果她还真认识,直接就帮忙联系好了。
半个多小时之后,李沐骋到了医院,挂号看病一气呵成,都没有花费时间排队。
本来想着万一严重的话要挂水或是留院观察什么的,可谁知除了配了些烫伤的药膏和喷雾之外,什么多余检查都没有做,以至于整个看病的过程才花了半个小时不到,快到她自己都有些不适应。
回家的路上,车里还是如来时一般的安静。李沐骋不知道和她爸说些什么,而她爸也从来不会主动和她聊天。
这种氛围怎么说呢,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
“电话。”
李瑞安感觉到自己手里捧着的手机在震,低头看了一眼,赶忙举了起来,向手机的主人报告。
李沐骋看了眼屏幕,是安于怀的来电,不怎么想接,便搪塞道:“我在开车,不方便。”
闻言,她爸便把手机收了回去,可谁知这个叫“安大蠢”的人颇是不依不饶,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
想着那人许是有什么急事儿,李瑞安二话没说,顺手就给接通了,还很贴心的帮李沐骋按了个免提……
“娉娉,你在哪儿呢?”
安于怀的声音一出,李沐骋彻底懵了,沉默了两秒,急道:“我……我在外面呢,开的免提,我爸在边上。”
如此一句话一说完,李沐骋完全不敢转头看她爸,只好梗着脖子硬着头皮继续开车。
电话那头的人听她这么一说,没了声响,可没过几秒,竟是传来了他中气十足的自我介绍。
“叔叔,你好。我叫安于怀,是李沐骋的高中同学兼男朋友。”
如此耿直且信息量爆炸的介绍,让驾驶座上的人感觉脑袋有些发涨,刚想出声制止,却听到坐在边上的她爸,一本正经的回应了起来,“你好,我叫李瑞安,是李沐骋的爸爸。”
哎呦喂,这俩男人真是厉害了!
“老爸,你干嘛!”李沐骋无语,还带着些心有余悸,同时还不忘威胁起了电话那头的人,“大蠢,你先挂电话,我到家再找你算账。”
如此这般两边一吼完,她爸乖乖的没了声响,而安于怀也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道了句“叔叔再见”就断了线。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李沐骋感觉自己本来颇是嚣张有理的气焰瞬间熄灭了,心里面特别的虚。
再加上她爸和安于怀隔空打了个照面,仿佛是被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让她本来白净的脸上那是红云密布,外带着连视线都不敢有一点点的偏移,只紧紧的盯着前方,且还心如擂鼓。
“沐沐,你谈对象了。”
她爸这么一句平淡无比的陈述,让她心下一慌,情急之下,竟是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一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就是不打自招嘛?
“他说他是你男朋友。”
李瑞安也不介意,继续淡定的和自家闺女陈述事实。
“嗯……内个……那你别告诉我妈,八字还没一撇呢……”
李沐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索性默认了,并开始弱弱的拉拢起了她爸,就怕他傻乎乎的和她妈去说一嘴,那麻烦可就大了。
李瑞安听了自家闺女的话,也是理解,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之后,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一个一言不发的开车,一个一言不发的静坐,仿佛他们两个是陌生人,而不是一对血浓于水的父女。
一到家,李沐骋对她爸叮嘱了半天用药的注意事项,才心安理得的走了。虽然心里仍有歉疚,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从她初中开始,她爸妈就分居了,虽然没有离婚,但婚姻早已名存实亡。李沐骋一直跟在她妈妈身边,只有寒暑假才回去看一看。
可自从她开始工作,回去的时间就更少了,因而每每再见到她爸,她的内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回去的一路上,她思考了许久,都是关于她爸的问题。
想着他能活到几岁?想着他以后会不会二次中风?想着他一直烟酒不断,会不会得肺癌?甚至想着他万一真的生病了,那是不是只能她去照顾他?
如果是从前,她不会思考这些,因为她还是一个孩子,她还不能承担什么。可现在她快30岁了,是一个想当然的大人,可又感觉并不像一个大人。
她开始思考起了很多的问题,关于家庭,关于父母,关于未来。她变得很胆小,变得害怕所有意料之外的突如其然。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她只是自私、没有担当,还不想负责任。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不是一个有孝心的人。
所以,她也很害怕,害怕安于怀了解她的家庭,了解她的父母,了解那个被她掩藏的很好却其实很不堪的自己。
说到底,她觉得自己终究是配不上他的。
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李沐骋还没有吃饭,可却没有什么胃口。
停好车,她没有立刻上楼,而是愣愣的在车里坐了许久。
她知道此时此刻楼上的那一方小小天地里,是灯火通明的,甚至还有一个人在等她。可同时她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叹了口气,她正准备拉门下车,却发现车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正对着她笑得一脸谄媚。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她的内心思绪万千,想告诉他很多,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抑或是不敢说,她怕自己一说,他就走了,且再也不会回来。
怀着这般复杂的心情,她面无表情的下了车,完全不去理会眼前的这个人。可谁知他竟是不打算放过她,硬要一个劲儿的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娉娉?”
李沐骋不理他。
“媳妇儿?”
李沐骋还是不理他。
“宝贝儿?”
李沐骋回头瞪了他一眼。
许是见这话有用,安于怀来劲儿,跟着无头苍蝇似的,追着她就开始念经。
“宝贝儿!宝贝儿~宝……贝……儿……”
“你有完没完?”
李沐骋本不想吼他,可这人实在是太……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