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倾允说,她是知道了空空大师去世,悲伤过度所至,而她始终不愿意见璃,可能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他欺骗了她这么久的事实。
其实洛洛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在她不能原谅璃的同时,其实是不能原谅她自己。这么多天,她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意接受师父去世的消息。
她的这种无法言喻的痛,他懂,可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她。
他与她,最可贵的那几年不多的记忆,却被她全都给忘了,慕心慢慢的走到洛洛的窗外,似乎能很听楚的听到她在里面翻来覆去的声音,听着那翻身的声音,思绪似乎是飞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她才不过两三岁大,爹总是忙于生意,为的是尽快让大哥接手,他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安排好家里的一切。而大娘,总是操心着爹的身体,她,是给爹冲喜的女婴,还那么小,却都可以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似乎永远都有问不完的问题,家规她永远都学不会,经常被大娘罚。为了爹能够多活几年,为了北堂家能够永盛不衰,大娘希望她能够快些长大,成为北堂家的主母,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在大娘面前尚能收放自如,可是,离开了大娘的视线,她便像是一只放飞出笼子的燕子。
可是这只燕子,最怕的便是打雷下雨的天,一到打雷闪电,她便会悄悄的钻进他的房里,要一向话不多的他唱歌哄她睡着。他的五音永远不全,偏偏就那调子还能把她给哄睡着,那时候,其他的弟弟们都还小,而洛洛自小便怕大哥,只有经常赖着他,可谁能想到,最怕大哥的洛洛,现在却可以将大哥吃得死死的。
她变了,变得勇敢,就得坚强,变得不再需要他。
突然间,雷声更大,阵阵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他亲眼见到院子里的树倒了下去,眼见就要砸在洛洛的房顶,慕心飞身而起,一脚将树踢开,终于是下定决心走进洛洛的房间。
慕心脱下被雨水冲湿的外衫,走到洛洛的床边,而洛洛看清是慕心时,微微一征,大睁着水眸看着慕心。
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本来只是想着像小时候一样,他抱着她,让她不再害怕,虽然于礼不合,可是,他不想再浪费时间,正如多宝公主说的,爱一个人,真的要去计算那么多么?哪知,在掀开被子的那一瞬,他便后悔了,洛洛居然一丝不挂,而洛洛一时征愣住了,“你想干什么?”
他一条腿还在床下,进退不得,最后,干脆钻进去,“娘,你从小就怕打雷,我见你这么晚了还没睡,便进来陪陪你。你五岁的时候,我才进宫,可是在这之前,每次打雷闪电,你都会让我唱歌哄你,你才肯睡觉。”
洛洛这才后知后觉的拿被子捂住自己的身子,慕心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其实你生下来的时候,也没穿衣服。”这句越描越黑的话,在此时怎么显得那么无力呢?慕心吞了吞口水,用手轻抚着洛洛额前散落的头发,“这么久了,今天是你第一次说话。”她的声音仍然有些沙哑,但总算能说出话,能听见了。
洛洛垂下眸子,闪过一丝伤痛。
慕心淡淡一笑,“现在你长大了,我就不给你唱歌了,要知道,我的五音不全,小时候你倒是能接受,现在一开口,你准得笑上个好几天。今天,就让我给你说一个故事。”
慕心微微眨了眨眼睛,“十五年前,有个小姑娘,她只有三岁,她是所有人眼中认定的人小鬼大,好多事情,她比一些大人更要看得透澈。那时,她的身份,是给一家大户人家老爷冲喜的女婴,她刚刚从娘的肚子里出来,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便已经被那大户人家买了去。府里所有人都不敢再提起这件事,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有一天,这个小姑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来,她是她娘用十两银子卖给了这个大户人家。她很伤心,可是,不能被人看到,因为,老爷会失望,夫人会生气,下人会受罚,她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哭。这时,这家人的养子看到了,正想安慰她,她却说了一句让他惊讶无比的话,她说,‘慕心,你再给我半盏茶的时间,让我为自己哭一下,哭过了,我就没事了。’她那时才三岁,在得知自己如此可怜的身世时,只给了自己半盏茶的时间哭,哭过之后,她真的恢复如初。而那个小姑娘,她现在已经十八岁,是个大人了,她可以为了救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家人,但是,遇到一些过不了的关,她宁愿将自己牢牢的锁在一个没人碰得到的地方,也不愿意再哭出来。所以,她看不到身后亲人的担忧,她也看不到有多少人在她恨自己的时候,在一旁跟着哀伤。可是,所有人都无能为力,要想走出那个高墙,只有靠她自己。”
洛洛征征的看着慕心,慕心动容的笑了笑,“你比我想象的,一直都要坚强得多,我相信,长大之后的洛洛,一定可以自己走出来。如果心里难过,我这里,借给你。”他勾唇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洛洛紧紧的盯着慕心,终于,眼泪一颗一颗的流了出来,最后,化为一声哭喊,她扑进了慕心的怀里,哭得惊天动地,她一拳一拳的砸在慕心身上,不停的骂着自己的无能,骂着自己害人害己,骂自己根本就不是北堂家的福星,而灾星。
在流陌的调理之下,她的武功已经日渐恢复,砸在慕心身上的拳头可是不见省力的,慕心强忍着,见她哭得不能自已,也不叫停,任由她发泄。最后,洛洛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打累了,抱着慕心发出阵阵的低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