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进退两难
几乎像是逃难一般离开了那家店，纪微雅发誓，她以后再也不来这个地方吃饭了。
沈今开车送她去酒店上班，一路上夜色无边无际地铺陈开去，车子所经过的地段，无不闪烁着迷人的霓虹灯，而纪微雅却无心观赏夜景，因为她一直在不停地打着喷嚏，感冒的症状从出了那家店之后就仿佛越来越明显了。
“到医院去一下吧。”沉默了许久之后，沈今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不……啊啾！不用了……我只是……啊啾！有点难受。”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纪微雅此刻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依旧神思缥缈，眼神遥远，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了一具躯壳似的，明显不在状态。
沈今看了她一眼，蓦地靠边停下了车子。
纪微雅半晌都没有动，依旧眼神怔怔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完全没有察觉到车子突然停了。
沈今看着她，猜测她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回神。
直到半晌后，车窗外有别的汽车鸣笛的声音“滴”的一声响了起来，纪微雅才终于茫然地朝他看来，“你怎么……”
“你没有话和我说吗？”沈今的脸在夜色的映衬下，有些模糊不明，但是眸子在暗淡的光线中，却黑得发亮。
纪微雅却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说……说什么？”
“刚才那个让你现在变成这副模样的人是谁？”沈今的眼神很专注，“他应该就是那个你说的一直都在找的人吧？”
纪微雅半晌都没有说话，隔了片刻之后，轻轻点了下头。
“也许你需要一双耳朵倾听那些故事，”沈今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借你一双耳朵，只要你愿意。”
沈今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让人无比信赖的安全感。
任外面霓虹闪烁，这一方车厢内却很安静。
纪微雅迟疑地看着他，许久之后，终于低声开口：“那个人就是我说的那个……我以前对他做过很不好的事情……”
“什么事？你抢了他的钱包？还是打了他一巴掌？”沈今看出她心情沉郁，于是故作轻松地开口，可是话出口的瞬间，他却不期然地想起，刚才在店里，那个人似乎说过“坐牢”这样很醒目的字眼。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纪微雅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一脸“这一点也不好笑”的表情，“我……以前，明明可以帮到他，可是因为……结果间接导致他入狱。”
沈今立即抓住了她这句话中的敏感字眼，略一思忖，“当年出了什么事？”
纪微雅怔怔地看着他。
要说给这个人听吗？
隐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秘密要由自己坦白出来，告诉给眼前这个人吗？
她实在不知道，要把当年那个故事说出来，需要付出自己多大的勇气，而她……
她不确定地看着沈今。沈今叹一口气，“如果你不想说……”
“已经快十年了……”她突然咬了下唇，随即垂眸，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那件事，发生在我读高中的时候，高一那年的圣诞夜，学校发生了一起过失杀人案，死者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而凶手……警察认定了就是苏陌……”
沈今的表情几乎有些错愕了，但是随即他便说：“那么，实际上并不是他对不对？”
纪微雅点了点头，语气陡然变得艰涩起来，“因为……在那之前还发生了一些事情，其实苏陌之所以被认定出现在凶案现场，是因为我……那个副校长……他经常对女生动手动脚，而那天晚上圣诞派对还没有结束，我因为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宿舍了，但是却在半路上被他拦住……如果不是苏陌生当时尾随着我，我想我一定逃不掉了，可是没想到，他们动手的时候，会在现场遗留下苏陌的东西……后来副校长遇害之后，警察根据所谓的现场线索，找到了苏陌，因为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任何别的蛛丝马迹，所以……”
“因为这样，所以才觉得对他愧疚吗？”沈今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已经被浓浓的愧疚击垮了似的，整个人都缩在位子上，脸上满是郁郁的神色。
纪微雅却低低地摇了摇头，艰难地回忆着：“不，不仅仅如此。那个时候……苏陌知道我有通灵能力，我……我曾经见过他，他希望我能帮他作证，只要我能够找到副校长的死魂，他就可以无罪释放了，可是……我怕被别人知道我有这种诡异的能力，所以我选择了沉默，而且，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因为怀抱着这样的歉疚，所以那一年的圣诞节，从此成为她噩梦的根源。
她一辈子都记得，苏陌看着她的眼神有多么寒冷。
他说——
纪微雅，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于是那种冷，几乎让她记取到了骨子里。
“所以……从那以后，我最怕过圣诞节，”纪微雅喃喃低语，“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我每一年的冬天，都会开始漫长的感冒。”
圣诞节，那么快乐的节日，却从此成为了她的……圣诞劫。
就是在那一年的圣诞节，她失去了苏陌，并且……从此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
而此刻，仿佛在一瞬间重新经历了那一段人生，往事沉重得仿佛一座山般压住了她，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那一年，怯懦的自己没有想到，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的现在，她会追悔莫及吧？
而苏陌他……
纪微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沈今看了她一眼，随手把车里的大衣拿出来，披在了她的肩上。
一瞬间的温暖顿时笼罩住了她。
纪微雅抬眸看着他，许久后，勉强笑了一笑，“我……很差劲吧？明明我可以帮到他，可是我却没有……”
“即便你想帮他，你的证词也不可信，”沈今实话实说，“你以为法官会相信所谓的鬼神之说吗？没有人会理会这样的证词的。”
“可是……”她怔怔地看着他，“我没有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苏陌他是为了我，而我……”
“我父亲请你到酒店工作时，所支付的那一笔钱……”沈今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用在了你认为最正确的选择上？”
“我……”纪微雅语塞，随即黯然垂下头，“我只是希望苏陌的父母可以生活得好一点儿。”
这个傻瓜……
沈今的眸子里一点一点涌现出温柔的神色，他伸出手，轻轻环住她瘦弱的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纪微雅没有推开他，可是心里，却固执地摇了摇头。
不，她做得还不够。
她所欠苏陌的，还得远远不够。
入狱一事，所造成的后果，足以影响人的一生，她没有及时伸出援手，等于亲手毁了苏陌的一生，金钱的慰藉，如何抵得过自由和光明的前途？
更何况，苏陌，是她曾经喜欢并心动过的那个人……
她做的这些，怎么够？
要怎么做，才能够弥补？
只有能够弥补她的错误，即便让她……
也没有关系……
早上七点半，纪微雅就匆匆忙忙地下班，离开了酒店。
值班经理罗素素刚好来上班，远远看到，狐疑地自言自语：“她去哪儿？跑那么快！”
简直就像是前面有什么馅饼等着她去捡似的——
纪微雅自然没有看到她的困惑，不过即便看到，也不会告诉她。
因为……
她……要去找苏陌。
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苏陌……
每每念及这个名字，总会想到许多许多年前，最初认识时彼此的表情，不经意间默契的微笑，还有阳光与阴影打磨出的侧脸的完美弧度……原来，她还记得这样清楚，那段短而仓促的时间，在她的记忆中发酵，让她永远都记住了它最美好的那些片段。
他……是让她永远在心中耿耿于怀的人。
好多次，她认错别人是他的时候，总是会因为那偶然的相似而心跳不已，可是每一次，却总是失望。
也有无数次，当她在街头看见与他少年时很像的背影时，总会突然很想很想年轻时的他。
只是虽然她记得最初的那一切，却也记得决裂时苏陌那种冷漠和陌生的眼神，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
她以为这一生也再找不回他了，可是没想到，居然还可以遇到……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
天气不太好，灰蒙蒙的，街道上隐隐有薄薄的雾气正在消散。
周围上班的人很多，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纪微雅下意识环顾左右，突然想到昨天的事情。
虽然……相遇的那一刻，他太过轻浮，而她又太过震惊，但是最起码，她终于又遇到他。
绷紧的那根弦仿佛终于得闲，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她终于……又找到了他……
茫茫人海，又相隔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她与他，还能这般遇到。
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苏陌昨天所说的那个地方。
观塘路。
车子快疾向前驶去，渐渐地，有淡而薄的阳光开始渐渐从云层后透出来，雾气渐散，早点铺子有袅袅的白烟飘散。
她有些忐忑，有些紧张，但是更多的，却是莫名的期待和欢喜。
就算他昨天对她那样，可是……
出租车靠着路边缓缓停了下来，纪微雅付钱下车，左右张望一番，才选定了方向朝前走去。
这一带是她从没来过的地方，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个城市里，居然还有这么混乱的地方，可能是因为城市规划的原因，这里的街道被完全封住了，里头有施工方正在忙碌地工作，难怪车子刚到路口就停了下来，原来是因为不能再朝里走了。
纪微雅沿着被破坏掉的路基朝里走，路面上可能是因为水管破裂的关系，到处都是水，她的靴子很快就潮了，而且还粘了不少泥……
有些狼狈。
她却没有在意，依旧东张西望地寻找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
苏陌。
苏陌……
“苏……苏陌？”完全没有料到会突然看到他，纪微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数度，诧异地瞪住了工地上那个她所熟悉的身影。
工地上那一堆正在吃早饭的人里，那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安全帽、正被一个打扮得很夸张的年轻女孩子纠缠着的男人，可不正是苏陌？
可是……
看着那个女孩子惊悚的黑色丝袜、五彩斑斓的超短裙以及烫成爆炸式的发型，纪微雅突然有种当机的感觉。
她是谁？
“苏陌，有人找你！”那个女孩子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伸出涂得黑黑的指甲戳了苏陌一下。
苏陌闻声抬头，正好迎上纪微雅的目光。
纪微雅心下一跳，下意识对他笑了笑，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周围的同事似乎认出了她，顿时对她吹了个长长的口哨，顺手捅了捅苏陌。
苏陌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远远地看着她，似乎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可是，他也并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
“苏陌，你可真行啊，了不起了不起，啥时候教我们两招啊？”有同事在身旁开他的玩笑。
“就是，不过要说昨天，你还真吓了老子一跳，我还以为那位小姐会劈脸给你一巴掌呢。”
“那是咱们苏陌帅啊，小姐们见了哪舍得甩耳光？”
“哈哈……”
笑声四下里响起，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苏陌挑着眉远远看着纪微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嗤地笑了一声，随即跟身旁的人打了个招呼：“我过去说两句！”
“苏陌，她是谁？”打扮得很夸张的女孩子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紧了纪微雅。
苏陌随手拍了拍她的屁股，“小渝乖，不要问自己不该知道的问题！”
“讨厌！”女孩顿时娇嗔起来，反手在他同样的部位上拍了一下。
纪微雅看得眉头一蹙，困惑无比。
即便只是这样看得清清楚楚……也还是觉得那样轻浮的举动，不应该出现在苏陌的身上。
怎么会……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苏陌却已经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脸上渐渐又浮现出那抹似乎有些流气的笑容，“大清早的，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说……”纪微雅咬了下唇，“我可以来这里找你。”
“所以你就来了？”苏陌露齿一笑，“我说了你就听？怎么以前没见你这么听话？”
纪微雅尴尬无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苏陌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再看向她，“我们马上就开工了。”
“你真的在这里工作？”卫雅朝那堆聚在一起的人看了一眼，却不小心发现了那个打扮得很夸张的女孩子向她所投来的绝非善意的眼神，于是她忍不住愣了一下。
苏陌点了点头，“这工作离我住的地方近，又不需要动什么脑筋，只要花点力气就成……不正适合我？”
他笑了笑，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而且，很冷淡。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因为见到她而显得高兴的表情。
卫雅看着他脸上所流露出的那种表情，突然觉得……眼前的苏陌，真的好陌生，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以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可是现在的他……
“苏陌，开工了！”有人喊了他一声，“别跟漂亮的小姐聊得时间都忘了啊！”
话音落下之后，又是一阵暧昧不明的笑声响了起来。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苏陌对着那人喊了回去，随即看了她一眼，略一耸肩，“不好意思，我得去工作了。”
虽然说了“不好意思”，但是他的表情里，却带着一抹恶意的笑，似乎这样把她丢在这里，是件令他觉得很好玩的事情。
纪微雅讷讷地点了点头，“好……”
“走了！”他转身，潇洒地对她摆了下手。
苏陌的身影渐渐混在那一群人里，如果不仔细寻找的话，也许她就分不清楚了。
纪微雅怔怔地站在那里，突然感觉……有些茫然。
那个打扮夸张、浓妆艳抹的女孩子远远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大步走过来看着她，毫不客气地开口：“你是谁？”
“我……”纪微雅迟疑了一下，“我是苏陌的朋友。”
女孩嗤笑出声，“我看你不是他的朋友，是想当他的‘女朋友’吧？不过，你还是死心吧，因为他是我的！”
仿佛宣誓一般丢下这么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后，女孩冷哼一声，妖娆地扭着细细的腰，一步三摇得离开了。
纪微雅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突然很想知道……苏陌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东方假日酒店，晚上九点左右。
Anna Queen西餐厅。
进入餐厅之后，便能看到一块巨型浮雕，以波浪为主题，非常的漂亮，气势十足。
大厅右侧则有假山池沼和夸张的巨型绿色盆景，地板光可鉴人，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型水晶灯，打开后恍似一片繁星似的灯海，很美。
餐厅的墙壁上还悬挂着数幅大型抽象画，色彩浓郁，基调饱满，却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
西餐厅经理林笑悦正在跟纪微雅抱怨：“真的，最近似乎觉得整个餐厅里的气氛都不一样，客人似乎也不太愿意到这里来，说是阴森森的，可是明明就跟以前差不多嘛。”
纪微雅来回打量了一下餐厅内的设备，突然抬手，指向进门入口处的地方，“那个鱼缸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就这两天，”林笑悦看向那个方形鱼缸，“觉得放在那里，会让整个西餐厅的气氛变得更好一点……”
纪微雅突然走了过去，看了看鱼缸内所养的鱼，许久之后，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林笑悦，“笑悦，这鱼缸放在这里一点都不协调啊，不如撤了吧？”
“为什么，”林笑悦嘟起唇，“明明就很好看嘛……”
“林经理，我也觉得这个鱼缸放在这里不太好。”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随即沈今便自餐厅门外走了进来。
“董事长……”林笑悦吃了一惊，只好点了点头，“知道了，我立即找人去撤下这鱼缸。”
她对沈今稍一示意，随即便匆匆离去了，一时间整个西餐厅内，只剩下了沈今和纪微雅两个人。
空气仿佛也突然静寂了起来。
纪微雅垂着头，仿佛此刻餐厅的地板上突然多出了什么让她特别感兴趣的东西似的。
沈今则静静看着她，仿佛是突然察觉到，纪微雅已经两天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如果那种“你好”、“再见”这样的对话也算对话的话，那么也许他并不是没有跟她说过话，可是……明明就算没有任何交流吧？
她究竟在忙什么？
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总是见她匆匆忙忙的，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为什么要撤掉这盆鱼缸？”轻咳一声，沈今终于打破了此刻他们之间无声的沉默。
明明才只是两天而已，但是仿佛突然之间过了许多年似的。
纪微雅依旧垂着头，“这缸鱼有古怪，数量、还有鱼体本身、包括鱼缸摆设的方位，都比较容易招引灵体，所以……
“原来是这样，不过，”沈今轻声问她，“你是预备要一直这样跟我说话吗？”
纪微雅被迫抬起头来，只一眼，随即便又移开了视线，“我只是……我只是……”
沈今轻轻一笑，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专注，“我很羡慕那个让你一到冬天就感冒的人，而且也羡慕他……令圣诞节从此对你有了不同的意义。”
纪微雅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下去，有些难堪，“我……”
“微雅，”沈今的声音不急不徐，完全没有带给她任何压力，却饱含着令她心悸的魔力，“我不急。”
纪微雅顿时惊讶地抬眸看向他。
沈今淡淡一笑，转换了话题：“我知道也许你现在正在烦恼那个人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了我之前所说的话，那件事，即便当年你能够勇敢地站出来为他作证，相信我，法官是绝对不会听信你这种证词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就算法官真的听信了她的证词，也不可能用这种证词作为证据来审判那个案子。
“也许你很愧疚，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个，而让自己一直困守在愧疚的情绪里走不出来，”沈今拉着她走出了Anna Queen，沿着走廊慢慢朝前走，“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但是我不希望，你最后得出的结论，会让我们都很失望。”
纪微雅几乎无法面对沈今，于是只得垂下头去看着脚下米色的地毯。
在没有和苏陌重逢以前，她当真以为可以……可以那么做，可是现在看到这样的苏陌……
她该怎么办？
许久之后，她终于抬起头，有些慌乱地看着沈今，“我……我需要时间……”
走廊上的壁灯洒落下温和的光，仿佛同时也洒在了沈今眸中似的，“那么，我会等你，我说过，我想再一次……吃完饭之后，送你回家。”
纪微雅心慌意乱，“我不知道……”
“你总会知道的。”沈今伸手按在她的肩头，“微雅，你会知道的。”
“我……”她迎着他的目光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低头避开了他的手，“我还要工作……先走了。”
没有再看沈今，她很快地沿着走廊离开了这里，沿着楼梯下楼。
随便去哪里都好，只要……暂时让她静下来，想一想她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苏陌不曾出现，那么沈今……
他……
可是苏陌出现了。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过，如果再遇到他，她做什么都可以，包括……曾经被丢弃了将近十年之久的那份感情，也可以重新拾起。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