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雨天,七十岁的青山吟子女士出现在神奈川一户人家的门口。
按响了门铃没多久,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眼前,没有过多的惊讶,甚至没有多余的问候,就将吟子迎进了家门。
站在玄关处,美纪替自己的母亲拂落沾在黑色和服上的雨珠,望了一眼站在吟子身边的女孩,轻轻的问。
“这就是爸爸在外面的孩子?”
吟子眼神平静的点点头,接过美纪手中的干毛巾替女孩擦拭被打湿的头发。
美纪叹口气,不由得仔细的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才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也许是常年生病的缘故,皮肤比一般的孩子要苍白许多,一头漂亮的亚麻色头发大概是遗传自母亲那边,浅褐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怯生生的笑意,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孩子的模样,美纪原本心中对父亲的怨恨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油然而生的怜爱。
“进来吧。”她这样对那个孩子说。
“已经办好了入籍的手续,也入了青山家的族谱。”青山吟子不紧不慢的叙述,彷佛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但是美纪知道这其中经历过多少的艰难。
已经七十岁的人,突然发现已逝的丈夫早已背着自己婚外恋,还留下了孩子,换成其他人不知要多么的怨恨,可是吟子的表现却很平淡,不但接受,而且还把那个孩子接回到自己的宅邸抚养了半年多。
这半年来,恐怕闲言碎语也不会少了。
“那边的人不会说什么吗?”美纪一边替母亲倒茶一边问。
吟子喝一口茶,才又说:“那边也没什么亲戚了,否则也不会把孩子送过来——其实送过来又能怎样,我也救不了这孩子。”
“医生已经确诊了?”美纪压低声音问道。
母亲点点头,语气间有些惆怅:“谁知道居然会是这样。”
听到母亲的话,美纪不禁又望了那孩子一眼,后者好奇的在观看挂在客厅里的一幅油画,似乎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
“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美纪轻轻的叹息,这样说道。
送走了母亲之后,美纪带着留下来的女孩去二楼的房间。
房间是提前准备好的,选择的是二楼阳光充足的里间,是最适合病人康复的房间。
美纪和女孩一起打开她带来的旅行包。
她的行李很少,只不过几件换洗的衣物外加几本小说,其中一本是川端康成的《雪国》,看得出似乎经常翻看,书的边角都微微的卷起来。
让美纪觉得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在行李中发现她母亲的照片。于是忍不住问:“只有这些吗?”
像死者照片那种东西至少要随身携带着吧。
那孩子似乎看透了美纪的心思,一边把书摆在书桌的架子上,一边说。
“恩,就只有这些了,那场火灾把所有东西都烧光了——书是吟子妈妈给我的,说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书。”
身为文学系教授的父亲一向喜欢川端康成的小说,美纪对于父亲的回忆大多都是在午后,穿着青色和服的父亲把自己抱在膝头大段大段的给自己念小说的情节,那种专注让人过目不忘。
美纪记得父亲是在自己生下第二个孩子赤也的那年去世的,也已经有十二三年的时间了,眼下这个孩子恐怕连父亲的样子都不记得吧。
“可是——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吟子妈妈也没有告诉我……”
女孩的脸微微的泛红,小声的问美纪,表情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美纪一愣,突然有了一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异母妹妹,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果叫姐姐的话,恐怕会不习惯吧,所以你可以叫我美纪さん!”
她想了想,然后对女孩这样说道。
女孩点点头,然后对美纪鞠躬说道。
“恩,美纪さん,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