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承想居然来的这么快。
到了医院被送进诊疗室做详细的检查,然后又转去病房,整个过程中青山南一直闭着眼,什么话都不想说。
吟子妈妈和美纪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一起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青山倚坐在病床上,目光投向窗外,望着逐渐西沉的夕阳。
有部分阳光从病房的窗户外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映出昏黄的倒影,若是在电影里出现这个场景的话,应该还会配上悠扬凄美的小提琴声,以此来衬托主角孤独的身影吧。
病中的主角独自一人在夕阳下自怜自伤,言情剧中经常用到的煽情桥段。
假如可以的话,青山倒是也想一个人这么安静的呆着,想想心事或者感伤一下自己的身世。
只不过……
“小南你肚子饿吗?”
“小南你要不要喝水?”
“小南我请你吃Pocky好不好呀,是新出的抹茶慕斯口味哦。”
芥川慈郎从双肩书包里掏出pocky点心棒举到她的面前,青山看到绿色的包装外壳上有被挤压过的痕迹。
送她到医院以后,他就坚持留下来说要等青山的家人过来,冰帝其他的人见劝不动他,就跟着迹部景吾的车一起离开了。
“好吃吗?”看到慈郎一脸献宝的热切表情,她不忍心拒绝。
“超好吃啦!”慈郎笑的灿烂,然后打开包装取出一根细长的饼干条递到她的嘴边说:“呐,小南,要‘啊呜’一口吞下去哦。”
“这个没有办法一口吞下去吧!”满头黑线的青山说。
慈郎撇嘴:“那小南你就‘啊呜’大口咬下去嘛!”
依照慈郎所说,她大口的咬下去,被饼干包裹着的淡绿色夹心层在口中化开,唇齿之间充斥着那种淡淡又清凉的抹茶清香。
“好吃吗?”慈郎瞪大眼睛满怀期待的望着她。
“唔,好吃。”她点头。
得到她的肯定,慈郎开心的笑了,把剩下的半根pocky塞进他自己嘴巴里说:“小南你喜欢的话,我就天天都带来给你。”
“慈郎要天天来吗?”
“诶?不可以吗?”慈郎惊讶的反问。
“不是——只不过为什么呢?”
他们今天才刚刚认识,还依旧停留在初次见面的阶段。
“因为是好朋友嘛,小南你今天不也请我吃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吗?”慈郎眨眼。
而且小南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就是那种像糖果一样甜甜的气味,在湖畔初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慈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女孩子。
散发着甜香,好像好吃的食物,让他忍不住想亲近。
*********
“还好没有大碍。”美纪回了趟家,带来了换洗的衣物,然后叠得整齐放进病房的矮柜中。
“这次要住几天?”青山南问。
“四五天吧,医生也要做详细的检查。”美纪回答。
青山没说话。
这么说,要等到学园祭之后才能出院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热闹的学园祭上,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少了她的存在。
“不要让赤也告诉学校的人。”
“恩。”美纪点点头,站起身来把她正在看的小说抽走。
“有件事需要提前告诉你,南。”美纪背对着她从保温壶中倒茶。
“什么事?”
“医生建议你不要再去学校了。”
病房中安静的可怕。
轻微的脚步声,经过的医生护士压的低低的谈话声清楚的传入耳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听觉从来没有这么灵敏过。
大脑还是很清楚的自动记录了美纪说过的话。
“是吗?还有多久?”
说这话的时候青山觉得双唇有些僵硬。
美纪转过身,眼中含着水意却面带笑容。
“没什么不要多想——只不过医生建议你做心脏移植手术,所以需要提前住院观察。”
“不手术的话还有多久?”
“别这样,南!手术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还剩下几年?”
美纪顿了顿,然后慢慢的告诉说:“如果不手术,也就这两三年之内……”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还有两三年这么久啊。”
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一般。
“美纪さん,我要回去上学!”
她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轻柔,却不知怎的惊动了窗外树上栖息的小鸟,展翅飞向高空。
*********
秋日的下午,阳光温暖,是最容易产生疲倦的时段。
幸村精市右手托腮,眼神扫过站在教室最前面的前川老师。
对方正在兴致勃勃的讲着世界史。
历史课——最容易让人厌烦的课程之一。
班里一半的同学在走神,眼神虽然是望着课本,思绪却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幸村微微偏头向后面的座位望去。
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那头漂亮的亚麻色短发,凌乱的散落桌上。
青山南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学园祭之后,班里根据平日的成绩重新调换了座位,青山南还是原地不动,幸村却被换到了她右前方的座位,中间隔了条窄窄的过道。
位置隔得远了,也就很少有时间交谈,偶尔遇见,也只是彼此淡淡的打个招呼。
幸村讨厌这种疏离。
他倒是想主动找青山南谈一谈,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
自从学园祭回来之后,青山似乎变得很贪睡,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发现她趴在桌子上睡觉。
开始只是课间休息的时候,后来慢慢的连上课时间都在睡觉。
她怎么会这么贪睡?
幸村把心思收回来,然后认真的记着笔记。
刚巧她没有认真听课,那么自己把笔记整理好借给她,这样就会有交谈的机会了。
幸村这样想,唇边浮现出微笑。
只要再多一点点时间就好,可以让对方逐渐了解他的心意。
伴随着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校园里开始变得热闹,各个社团的活动也活跃起来,到处都可以看到准备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身影,有的在不紧不慢的收拾着书本,有的则是把课本胡乱的一塞,然后就抓起书包急匆匆的跑出了教室。
幸村给真田弦一郎发了条短信告诉对方自己会晚点去社团。然后慢慢的整理着书包,一直磨蹭到班里最后一个人离开。
青山南还在睡。
幸村想叫醒她,伸出的手却僵在半空,眼神落在她宁静的睡容上。
让人不忍叫醒她。
于是他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下,安静的看着熟睡中的青山。
如果可能,真想让时间静止,就这么一直下去。
青山南睁开眼睛看到了幸村。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她移开目光然后开始低头把桌子上的课本收进书包,拉开椅子站起来。
才走几步,突然觉得右腿一麻,然后朝前方扑去。
结果一头扑进同时站起来的幸村怀中。
他的身上散发出男生特有的清新的气味,淡淡的,若有若无,像是雨后青草地的味道。
让人心跳加速。
“怎么了?”听到他问。
“唔,好痛……”腿部传来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头。
幸村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来,然后弯腰下去查看情况。
“是抽筋了……你坐着睡太久了。”
他一边用手轻轻的按摩着她的腿肚,一边慢慢的拉直她的右腿。
从青山的方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轻柔的动作,那么小心,彷佛怕弄痛了她一般。
“你晚上都做什么了?”他低着头问。
“做什么?”
“一直在睡觉,上课的时候也是。”
“没什么。”
右腿上的酸痛感觉慢慢的消失,幸村站起来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递给她。
“课堂笔记。”
青山没有接。
“幸村君,以后不必麻烦了,没关系的。”
“不听课也没关系?立海大规定考试有三门不及格就要留级。”幸村还是举着那本笔记递到她的面前。
青山的脸上闪过一丝厌烦:“那也没关系!”
“好!”他也有些生气,把笔记本装回到书包里,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
“走,我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了!”青山断然拒绝。
“你腿抽筋,能走回去吗?”幸村问。
她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青山看看他,然后转头望向窗外。
“会有人来接我的。”
幸村决定不计较她的恶劣态度,又说。
“我留在这里陪你。”
“怎么幸村君你不用去社团吗?”
“可以晚点再去。”
“哦,难道网球部的真田副部不会惩罚你吗?”
“青山同学你好像忘了网球部的部长就是我本人。”
“那好,随便你。”她叹口气说。
到底怎么了,这气氛好尴尬。
幸村想起仁王在部员室说过的逗女生开心的桥段。
想了想,拿出黑色的中性笔,在右手的每个手指上都画了不同的豆面人表情,虽然感觉到难为情,还是伸到青山南的面前晃了晃。
果然很有效,她才看一眼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唇边眼角都挂上了那种温柔的笑意。
但是她又很快的别开脸,然后把幸村的手推开。
纤细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时候,感觉到一丝凉意——怎么她的手这么冰冷。
手机的铃声响起,她接起来说声你好,才讲了没多久,就挂了电话抓起书包朝门外走去。
经过幸村的身边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不解的幸村叫住她。
“青山,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否则为什么这么对他?
正好走到门口的青山听到这话背突然僵了一下,转过头来,嘴角挂着奇怪的笑意。
“幸村君,你果然是温柔的人,不过你怎么就能做到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呢?——前面才对我说出要交往的话,下一秒却和其他的女孩子在花园接吻。”
她不想说这话,不想伤他的心,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幸村精市!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样花心的男生!最讨厌!”
丢下这句话,她飞快的跑开,不敢回头看幸村的表情。
幸村,对不起!
坐在美纪的车子上,她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出神。
“怎么了南,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她回答。
“那么,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已经没什么了。”
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后,向吟子妈妈和美纪提出了回立海大附中上学的请求。
吟子和美纪同意了这个要求,却同样提出条件,最多只能读到新年。
她答应了。
即使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在剩下的不到两个月时间里。
青山南要把那个叫幸村精市的男生彻底的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