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南躺在病床上假寐。
明媚的五月里,病房的门窗却还是关的严实,她的身上也还盖着被子,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大概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小她就格外的怕冷,别人只有冬天才盖的被子她则需要一直盖到七月份。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病床上,她闭着眼睛,表情平静。
在金井医院已经住了五个多月,经过调养治疗,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只等合适的时机进行手术。
前景虽说不容乐观,但是至少存在着希望。
感觉有人在轻触自己的睫毛,痒痒的。
青山叹口气,睁开眼。
“慈郎,你不困吗?”
芥川慈郎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趴在青山的枕边,青山稍微偏头都会碰到他那头橘色的乱发。
慈郎摇头:“上午睡得好饱,现在又睡不着了。”
“那你不要闹,让我睡一会。”青山说。
才闭上眼,又感觉到慈郎在触摸自己的头发,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
没办法,她只好再次睁开眼,从床头取出书来看。
“慈郎你什么时候出院?”她问。
慈郎歪头想了想,下巴搁在青山的枕头上说:我也不知道啊……再说我也不想出院,出院就见不到小南了。
大概一周前的晚上,慈郎被送进忍足家的金井医院——因为贪吃海鲜吃出了急性肠胃炎。
他的病早就好了,却仍赖着不肯出院,原因是看到青山也住在这一家医院,迹部景吾来看了慈郎几次,慈郎都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装病,迹部没办法,只好安排人每天来照顾他。
“迹部对慈郎真好。”青山这样说。
慈郎说:“大概因为是青梅竹马吧。”想了想又说:“小时候迹部太臭P,就我一个人会和他玩,大家都不愿意靠近他。”
那时大家年龄都还小,尚未学会趋炎附势,因此从小就一副大爷脾气的迹部景吾没少被周围的小朋友们冷落。
“青梅竹马啊……真好。”青山说。
慈郎听到她叹气,问:“小南没有吗?也会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吧。”
“没有,幼儿园起就没在同一个地方呆的时间超过两年。”
“小南你真可怜……”慈郎拖长声音,表情怜悯。
青山不悦,伸手推他“回你自己的病房去,别在这里烦我!”
慈郎连忙说:“好好,我不烦你啦,小南不要赶我走嘛!”
回到病房就剩下他一个人,闷都闷死了,慈郎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和青山聊天,他从口袋里掏出糖剥开讨好的送到青山嘴边说:“小南张口,啊……”
青山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张开口,嘴巴里被塞进甜甜的水果糖。
“唔,什么……”
“橘子糖。”
“慈郎你这么大了还吃糖?好丢人。”
慈郎撇嘴:“才不是,这个是只给好朋友吃的,小时候我也给迹部吃过。”
“迹部那么有钱,怎么会在乎这种普通的水果糖啊。”
慈郎想想:“说的也是。不过那时候我拿错辣椒口味的爆炸糖给迹部,好像迹部被辣哭了呢。”
“……慈郎离我远点啦,笨蛋是会被传染的。”青山又去推慈郎,结果用的力气大了些,慈郎被她推的向后倒去,然后跌落在地板上。
“小南你这么野蛮会嫁不出去的。”坐在地上的慈郎揉着被摔痛的地方嘟哝说。
青山本来很内疚,刚想开口道歉,听到慈郎这句话后用书盖住脸赌气说:“要你管!吵死了!”
和慈郎在一起感觉很放松,不自觉的会任性起来,慈郎给人的感觉像朋友更像弟弟,和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
“小南,你很喜欢看书吗?”重新把椅子扶起坐在床边的慈郎双手托着下巴问她。
青山点头:“像慈郎对网球一样的喜欢。”
没想到慈郎却说:“恩?那也不是最喜欢的啊……”
青山问他:“慈郎你不是最喜欢网球吗?”
慈郎摇头:“网球是好玩的游戏……我是最喜欢迹部啊小南啊你们这些朋友了。”
他又问:“小南你呢,你最喜欢谁?”
看到青山又用书盖住脸不说话,慈郎看看她,表情有些认真:“小南,我昨天在走廊上碰到一个人。”
青山南不理他,慈郎推她说:“小南小南,你怎么不问问我碰到的是谁呢?”
青山说:“随便是谁都好,反正东京我又没认识几个人。”
来到东京以后,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偶尔得到医生准假外出也只是回青山家,所以对东京的人和物都不怎么熟悉。
谁知慈郎说:“这个人不是东京人啦,是神奈川的哦。”
青山不耐烦:“好了慈郎,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慈郎也不生气,看着青山的眼睛慢慢说:“那我说了,我遇见的人是——幸村精市。”
居然从慈郎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青山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幸村来这里做什么,探望朋友?”
慈郎摇头:“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可是遇见了忍足,忍足说幸村是生病了。”
忍下关切的心情继续问:“什么病?”
慈郎说:“好像是不能再打网球的病——病名好长我记不住,忍足不耐烦丢下一句,简单的说就是神经病——我去查书,上面说神经病的发病症状是精神活动的明显不正常,如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哭笑无常,有时面壁或对空怒骂,有时衣衫不整,甚至赤身裸体于大庭广众面前——怪不得我看幸村情绪那么低落,要是换成我也会悲观绝望了……”
慈郎后面的大段吐槽,青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记下了慈郎的第一句话。
幸村他不能再打网球了?
慈郎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青山猛的坐起身来,这吓了他一跳,连忙提醒:“小南,你慢点,注意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确实像慈郎所说的,青山也感觉到有些眩晕,却顾不上这个问慈郎说:“慈郎,幸村在哪里?”
慈郎不解:“小南,你问这个做什么……”
青山说:“别废话,快告诉我!”
慈郎说:“幸村住在二楼,比我们低一层……不过他平时都是在天台……喂!小南,你去哪里?等等我!”
青山南第一次跑的这么快,她要去找到幸村。
——网球就是我。
——除了网球,我什么都没有了。
一路冲到顶楼,青山已经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推开天台那扇白色的门,在空旷的天台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怎么会没有,他居然不在。
青山蹲下身,大口的呼吸,刚才跑的太急,胸口微微有些痛。
身后传来熟悉的温柔声音:“青山?”
她慢慢的起身,慢慢的转身,看到熟悉的笑容。
穿着绿色病服的幸村精市。
“幸村……”青山南双手紧紧的抓住幸村的袖口不肯放手,然后重复叫着他的名字。
“幸村!幸村!”
大滴的眼泪落下来打湿衣襟。
她听见幸村在自己耳边轻声低语:“青山你回来了。”
他说:“青山,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