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有些事情你如果刻意在乎它,那么它即使是小事也会在你的刻意在乎中演变成大事。而如果你用不在乎的态度来面对已经发生的事,再大的事也会经过时间的流逝而演变成“没事”。
老二王桂花订完婚就要送对象去省城上班了,余妹的父母看到他们两个人难分难舍的样子,心想这回总算是放下心头一件大事了。
咚,咚咚,听见敲门声余妹去开了门,只见哥哥王希望直往家里走。“这么晚回家,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余妹母亲问道。“哦,今天有个重要的事情,就利用这会儿空余时间回来了。”王希望的话音一落,当家的连声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王希望坐下缓缓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说:“今天就是想让家里安排一个人去照顾怀孕了的涂如意。”
这个涂如意是王希望刚工作时就结识的同事,她也是接了她父亲的班。她从小没了母亲,但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与父亲相依相伴。余妹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不高不矮,瘦瘦的,一阵风吹来都怕被风给吹走了。她刚到单位没几天就和外表帅气,为人和善的王希望一见钟情,接着很快步入婚姻。他们俩组成的家庭那叫一个“相亲相爱相互体贴”,只有他们俩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俩做不到的,连结婚欠下的债全都让父母帮他们还,他们都感觉是理所应当。
这不,涂如意一说上班累了,这个王希望就回家找人去帮忙,当家的这回说什么也不同意家里人去帮忙,他心平气和地与王希望说:“你的母亲是做农活生的你们这些兄弟姐妹,这如今分田到户,家里的农活全是靠老二桂花与你母亲,况且因你俩结婚家里还有欠的债没还,你说这话太欠考虑,没有商量的余地。”当家的很不高兴,说完就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余妹的母亲坐在一边不说一句话,王希望见此情景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洗洗睡了去。
这个晚上的事拿到现在来看是很简单的,请一个护工或者一个保姆就解决了,可是在那个年代,对没有主要劳动力的一个农村大家庭来说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余妹的母亲一晚上没睡好,平日里天没亮就起床,今天是起得更早,洗洗就出门了。余妹也没睡着,就悄悄地跟在了母亲的身后,来到村里的祠堂里,只见母亲嘴巴不停的在念着什么,余妹走近,再走近,这才听到母亲说的一切——余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为了生男孩女孩的事情要一辈子困在里面走不出来了,母亲这一代人已经经受了身心的痛苦,现在还要延续到下一代人身上,真是实在难以接受的旧思想——只见余妹的母亲双腿跪在祠堂的蒲墩上,很是虔诚的说:“祖宗保佑王希望家里的涂如意能怀上一个男孩子,就用我自己来发一个善愿,从此吃斋念佛,一辈子吃素食,一定会记得时常来供奉祠堂里的祖先。”她坚定地说完,双手拿起一对贴合的椭球形竹板,轻轻向上抛去,啪,竹板落到地上,一个面向上,一个面向下,这表示祖先同意了余妹母亲的请求,答应了她给涂如意送来贵子,到这会儿余妹的母亲才得以离开。余妹为母亲感到心痛,心痛她为这件事情为难了自己一辈子。
余妹的母亲三步并作两步走地赶回家,抓起母鸡,带上鸡蛋还有自己种的菜,满满两袋子的东西很快就打包好了。当家的说:“这是要干嘛呢?”余妹的母亲不回答,径直走到还没起床的王希望床前说:“该起床了,现在给你一个答复吧,我丟下家里的一切跟你去。”
当家的一头雾水:“这一大早刮了哪门子的风呀?”他似是自然自语地说着。当然最开心的就是王希望了,早饭也不吃了,拿起东西就出门了。当家的没有一点挽回的办法,只好顺其自然了。
那段时间,余妹中午放学回家时没有准时的午饭吃了,晚上放学回家也只能自己做晚饭,老二桂花则是一天天的在地里忙着忙不完的活儿。有时放假休息,余妹也会帮着二姐干些力所能及的事,像地里除草,松土,等等。老二有时还要和男人们一起,去做每户平摊的一般是由男人来干的体力活。
当家的退了休在家里看报纸听收音机,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干任何事,稍稍干点体力活就得住医院,后来就再不敢要他做事了。
家里还有个老三王莲花,个头不高,特别会偷懒,家里的任何事都可以不与她有关系,她只有在每次上学要吃的要用的的时候才记得是这个家里的人,其余的时候就好像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了。
余妹也是没有办法,做妹妹的担起了本该她那个三姐担起的责任。一天天下去成了习惯,慢慢的就是自然的了,余妹只是一门心思心疼她二姐桂花。
转眼间秋去冬来,那天飘着雪花,只见一个陌生人与王希望一同搀扶着涂如意进屋,后面跟着余妹的母亲,她怀里抱着一个还在大哭的婴孩。王希望进门后放下手里的东西,找来鞭炮,在门外放着。余妹不好说话,只是默默地一边看着,一边做着该做的事情,她卷起袖子,湿哒哒的抹布跟着她冻得通红的手一起来回挥动着,很快,涂如意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叫余妹来回擦了好几遍,一层不染得那叫一个干净。余妹默默地自己找事做,因为她心里害怕极了,害怕母亲心里难过,更担心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用一种什么方式发泄出来,余妹明白母亲内心一直是靠着那些信仰支撑着的,一旦信仰崩塌了她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余妹想着想着,这时来了位堂婶,她进门就说:“恭喜恭喜,添孙子了。”当家的出来接话说:“谢谢,谢谢你的恭喜,第一胎生个女孩没事,还可以继续生嘛,先开花后结果再好不过了,你说是吧。”话音一落,家里三婶大婶堂婶集了一满屋子连忙说着恭喜祝贺的话。
外头一阵热闹很快便过去了,此时家里显得格外冷清。余妹父亲躲进自己的房间里,母亲在厨房里忙着全家人的饭菜,余妹观察到母亲此时正处于一种心里有想法却不能说,内心十分煎熬的状态。或许,这一胎若是男孩,后面太多太多的事情也就都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