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眼中晶莹闪烁,半咬着唇倔强地抬着头,衣服估计是在和小二的争吵中被扯得有些凌乱。只是看浑身的打扮,应该也是富家子弟,腰间的一枚玉佩在识货人看来,就是价值连城。皇甫谨风本以为他会开口说些什么,结果他只是往旁边的椅子边一坐,憋了半天说一句:“快上菜啊!饿死了!”
“公……公子,您还没点菜呢!”小二在楼下见识了这位公子的泼辣与无赖,此刻有些战战兢兢。
“点菜啊……,这都些什么啊,这字念念什么?”那人抓着菜谱又憋了半天,结果冒出一句。一旁的皇甫谨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却被那书模样的公子白了一眼,他撇了撇嘴。旁边的店小二也是忍俊不禁,只有南宫酏只勾了勾嘴角,在皇甫谨风看来,却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居然连陆王爷都动容。那白衣青年含着筷子,皱着眉头,手里抓着菜谱,时不时地发出烦闷地叹气声。
“给我下碗阳春面吧!”他突然说道,皇甫谨风是再也忍不住了,一口酒喷在了桌子上,手捶起了桌子。而那白衣书生的呼吸是越来越重,脸色也是黑了下来,似乎就要爆发!
这个白衣少年自然就是小锦,刚来临安的她立刻被江南景致吸引,便没告诉上官舞,自己独自泛舟游西湖。羽扇轻摇,白衫翩飞,发带轻扬,一路上是保持着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优雅形象。自从这些日子模仿碧落开始,小锦练就了一身的气度,惹得临安城的姑娘小姐是纷纷偷瞧。她也就是独自得意,头次感觉到自己到古代原来这么受欢迎。
谁知道好景不长,一场突然来的细雨,便让她狼狈不堪,原形毕露。要知道身上的衣服湿了,贴在身上,玲珑曲线一览无余,一定会暴露她是女子的身份。所以她是一路仓皇逃窜,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躲雨。结果一看,这里除了那种地方便是着这“风满楼”,他硬着头皮进了这“风满楼”,便被那店小二给拦住。小锦心底着急,怕自己女人身份被识穿,自然是不肯再回雨里了。好在临安并没有人认识她,上官舞也不在身边,这回她也就不顾形象地在门口用起了小女子惯用的撒泼耍赖的计量,只希望拖得一时半活雨能够停。谁知道就在她和小二鬼扯瞎耗的时候,楼上的客人居然让她上去!小锦生怕对方反悔,几个箭步就冲到了楼上。
来到楼上,缓了口气,小锦才记起自己一天光顾着玩,一天没吃过东西了。暮春季节天气闷热,小锦穿得很少,一路上本不觉得什么。却不料风雨一袭,寒意便盛,湿漉漉的衣衫贴着身子,冷风过境,冻得小锦直打哆嗦。饥寒交迫的她一到楼上就拉开椅子坐下猛灌了两口热开水。等菜单到手,她目光一扫,身子更是从头凉到了脚,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祁朝的文字本来就不比现代的简体字,在小锦这个对书法不感冒的人眼中,他们的汉字简直和甲骨文一样难以辨认。好不容易地在上官舞的逼迫下,慢慢习惯了那些繁体字,结果一来这里,却发现这张菜谱上居然玩起了书法,一张菜单是涂得行云流水,满目潦草,把小锦看得是如坠云雾,半点不知所云。
她盯着看了半分钟,看得是心烦气燥,两眼昏花,冒出一句:“这字念什么!”
话一出口便听见有人发出一声闷笑,小锦今天就背到了家,此刻听见有人笑话自己更是恼火。之前她只顾避雨,心里就想着先上楼再说,此刻她坐定,便开始留意起身边的人来。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男人,想必就是他们包下了整个“风满楼”吧。“风满楼”是临安第一大酒楼,能包下全场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家。
她再看了看那身穿绛紫色衣服的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他和凤夙一样,浑身带着贵气,不过这贵气和凤夙身上的贵气并不同,而是一种堂皇嫡系的王者之风,让人不得不肃穆起来。而他身边这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有一张漂亮的脸,一双亮得和琉璃般的眼睛中,是稚气未脱的青涩。
“给我一碗阳春面吧。”小锦咳嗽一声,还是先解决完肚子问题再来研究帅哥吧。照着菜单点菜是不可能了,阳春面总不该没有吧。岂料她话刚出口,旁边的男人又是喷水又是捶桌子,笑得岔了气。小锦捏了捏拳头,臭小子,敢笑话她!
“公子,我们这没阳春面。”小二面露难色,来“风满楼”的非富即贵,点的都是山珍海味,稀世佳肴,怎么这位公子哥居然点的是街头巷尾几文钱的‘阳春面’。
“怎么没有啊?你这里是吃东西的地方吗?”反正没人知道她是独孤家三公子,她就不管什么形象吧。
“咱们这里的东西都是高价……”小二正要给小锦介绍“风满楼”的优良传统却被她一下打断。
“那就来碗高价高级高档高层次的阳春面好不好。”小锦不耐烦地冲小二道,煮完面都这么罗嗦。
“哈哈哈……”又是那个讨厌的笑声!
小锦怒得要拍桌而起,转念一想,突然计由心生。她眼珠一转,露出贼溜溜的表情,她歪着脑袋看向皇甫谨风,嘿嘿地在心里冷笑,遇见她小锦算是他倒霉了!居然敢嘲笑她,那就等着看好戏吧!
小锦偷偷从怀里掏出一文钱,小孩子恶作剧心里作祟,她装作失手,钱币当地一声脆响滚落在了地上。
“让让,让让,抬起脚来,不对,左脚,不对不对,抬右脚,哎呀,你挪挪啊,再抬脚。”小锦囔囔着趴在地板上摸索着,一会叫皇甫谨风抬右脚,一会儿叫他抬左脚。
“不就是一文钱嘛?我给你一两银子好了?”皇甫谨风被她折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
“兄台你有所不知啊,这一文钱从我出生跟到我到现在啊,是我的幸运钱啊,非找到不可。”小锦突然从桌子底下探出脑袋,一头乱发地说道。
“左脚,右脚,左脚,脚往前一点,再左边移一点,……啊!亲爱的,原来你在这里啊!”小锦发出一声洋不洋土不土的感叹,然后从桌子下钻了出来。见她总算找到了那枚宝贝铜钱,谨风松了口气。
等到小锦爬出来的时候,小二已经很不情愿地端上来了“风满楼”历史上的第一碗阳春面。本来他们是根本不卖这些,小锦一番说教,什么顾客就是天,什么堂堂风满楼连碗面都不会做会让人笑话,说风满楼应该以客为先,不能搞歧视待遇。也不知道他是真听懂了还是根本就听烦了,在他们请示了风满楼的当家之后,最后居然决定立刻请师傅拉面下给小锦吃。小锦咻咻地吸着面,用筷子把碗敲得叮当响,一旁的谨风是看得嘴巴都张大了,原来食物是可以吃这样畅快的啊!
“哐当!”一声巨响,就在皇甫谨风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脚下被什么东西牵绊,等他脚步移动准备稳住身子的时候,却发现一动更是牵扯万千,身体一个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桌子倾斜,酒水四溅。一边的南宫酏一个转身,轻巧地避过了酒水,动作淋漓酣畅,看得小锦是啧啧称赞!
“哈哈哈!”这回轮到小锦笑到肚子疼了,刚才她乘着找铜钱之机,将碧落送与她的冰蚕丝绑在了谨风的腿上,还在桌子脚上缠了几下,似乎是不摔死他不罢休。没想到碧落送的这宝贝还真有用。
“风少爷!”周围的人一声惊呼,原来谨风在跌倒的时候,冰蚕丝牵扯着桌子腿。这些都是上等的红木桌,约有百斤重。本来是很难移动的,但是皇甫谨风自小习武,加上他为了稳住身子,已经用了力,这冰蚕丝线虽轻巧如无物,但却强韧胜钢铁,他这一用力非但没站稳,还拉倒了那红木桌。眼看着百斤的桌子就要倾倒在他的身上,众人是吓得惊呼,连小锦自己也吓得脸煞白。她只想捉弄这个纨绔子弟,没想过要他的命!可这桌子就要朝他的头上砸去了!
突然,一阵风过。南宫酏轻甩衣袖,以内力稳住桌子。桌子被力一催,往反方向倒去,冰蚕丝撕扯起皇甫谨风的身体来。南宫酏脸色大变,脚步瞬息,人已经移到桌子面前。他出手如电,并指如剑。桌子便整个地压在了他的两指上。
这一招漂亮的功夫把小锦看得目瞪口呆,不过数秒的时间,这紫衣男子却能够出手如虹,用两根手指托住了整个红木桌。这一手“双指挑千斤”的身手一亮,整个风满楼的人都不由得在心中叫好。
“还不快来帮忙?”南宫酏咬牙道,小锦触摸到他眼底的恨意,不由得浑身一震,连忙触动手腕机关,收了冰蚕丝。
“好厉害的绳子啊!”皇甫谨风挣扎着爬起来感叹道,“害我差点命丧当场呢!”小锦有些内疚地看着皇甫谨风,南宫酏的脸色异常的难看,而皇甫谨风却仿佛并不生气,睁着闪亮的眼睛,笑呵呵地看着小锦。好象刚才摔在地上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