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一声惊喜的呼声突然响起,灵乐已经奔了过来,身边还有凤鸣。
天音脸上一喜,看向那边,想要站起来,脚下却一痛,眼看又要摔了下去。衍歧伸手扶了一下,这才免于她再次摔倒。
“你……”衍歧刚想要告诫几句,却见她一把抓过急奔而来的灵乐。
“灵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她语气里都是担忧,急急地拉着灵乐打量起来。
灵乐摇了摇头:“我没事,师姐说过不动用法术就会没……师姐,你的脚怎么了?”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惊呼,想要扶她坐下,却见她正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微微地颤抖着,似是紧张到了极点。
“师……姐?”
“没事……没事……就好。”天音这才松了口气,似是全身的力气一瞬间都用光了,头不自觉地靠在他的胸前,半晌没了声息。他还在就好,只要他还在身边就好,她什么都没有了,只要他在她身边,那她就什么都满足了。
衍歧分明在天音的嘴角寻到了一丝满足的笑容,张口想说点什么,却突然觉得眼前相拥的两人,似是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任何事物都插不进去。
衍歧的眉头越发地紧皱,手不由得就掐进了手心。
“衍哥哥,你没事吧?”
旁边传来关心的声音,他这才发觉旁边的凤鸣。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凤鸣看了看旁边的两人,含笑道:“这个迷阵把我们分散了,幸好我跟灵乐距离出口很近,就在出口等。结果久不见你们出来,就进来寻了。”
“师姐,我看看你的伤。”灵乐扶着天音坐下,不由分说地便察看起她脚上的伤势,越看脸上的神色就越严肃,眉头像是打了个死结一般,“这么严重的伤,怎么也不处理一下?”
“没事,只是流了点血而已。”天音不在意地笑笑。
灵乐却难得地发起了脾气:“流了点血?你这也叫流了点血。你是有多少血能让你流的?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子?哪能经得起这般地流。”
天音叹了一声,想反驳又没有理由,的确,她肉体凡胎,流血也是会死人的。她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见他在结印,脸色都变了。
“灵乐,”开口的却是旁边的凤鸣,“这里不能用仙法。”
“一个愈合的仙法而已,就算是反噬,能反噬到哪里去?”灵乐却不在意地摆摆手,抬头看向天音不赞同的神色,突然咧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师姐,这回你可别打我哦。”
天音一愣,到嘴的阻止,被他这么一说又说不出口了,轻笑一声,也就不再阻止了。
“走吧。”衍歧突然开口,转身往凤鸣他们来的方向而去,再不看背后的两人一眼。
“可是他们……”凤鸣看了看地上的两人。
“他们自会跟上。”他需要时间理清心里的情绪。步伐不停,而且还有越来越快之势,背后却仍是不时地传来两人的话语。
“师姐,我背你吧。”
“我脚已经不流血了,你不用……”
“没关系,我力气大,保管你不会掉下来。”
“可是……”
“我背着你,师姐会打我吗?”
“……”
很是平常的对话,却让人觉得分外闹心。衍歧找不到发火的理由,治愈仙法,所用的仙力微乎极微,所以就算是反噬,也的确不会严重到哪儿去?她没说,他也未曾细想。所以任由她拖着伤腿,走这一路。但灵乐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对于天音,他是不是真的太过了些。
直到走出这一片魔气笼罩的黑暗,他也未再开口说一句话。与凤鸣在外等了半晌,才见两人从里面出来。
灵乐没有停留,虽然天音的伤已经好了,却执意要让她去司药那儿看看。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的嘴角竟带着笑,虽然很浅很浅,却像是流入心底的暖流一般的笑。与之前求他时,那绝望的神情全然不同。顿时,一堆的酸甜苦辣的味儿全泛了出来,他心中突然一阵刺痛。
他是讨厌她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讨厌。要说起这缘由,他却又完全找不出来了,要说怕她缠着他,她现在已经不缠了;要说她差点害自己仙骨尽毁,可最后毁的是她;要说她害了凤鸣差点香消玉殒,轮回转世,可死了一回又一回的也是她。
那她到底欠他什么?
“凤鸣,我是不是该对她好点?”
语落,旁边含笑的人,瞬时脸色惨白。
魔族现世,于天界来说确实不算是个好消息。自万年前那一场大战后,仙妖两界虽然看上去平静,但谁都可以看出其中的波涛暗涌。而魔族向来随心所欲,自古以来,也只有九天之上的神才可与之抗衡,若是跟妖界联合起来,天界怕是毫无胜算。
安逸了几百年的天界,看来要开始动荡了。这几日处处透着几分紧张的气息,毕竟这世上,再也没有一招百花杀,便可逼退上万妖兵的缘德天君了。
只有青云山却是意外清静,许是知道天音只是名义上的山主,所以天界倒是没人来打扰。
“师姐,师姐。”
“什么?”天音回过神来,灵乐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天音摇了摇头,心里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说不上来什么原因,总是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这种心情,就如她下凡的前一晚一样,莫名心慌。
“刚刚那一招,我做得对不对?”见她没有细说的意思,灵乐适时地转开话题。
天音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底那股担忧,莫名地就没了踪迹。总是这样,看似不拘小节,大而化之,却总能发现她心底的小情绪。这样的小幸福,是以前从来不敢想的。
“你不用这么着急,学仙法又岂是一朝一夕之事。”其实以他现在的修为,虽然不及师父,却也是难得的了。他却仍不松懈,每日苦练。
“不够的。”他突然沉下声,握紧手里的笛子。
天音疑惑地看向他。
“你如今已经很是不错了。”
灵乐却难得固执地转过头:“就……就是不够,我只是想让师姐明白……我……”
“灵乐?”他这样的态度反倒令她更加不解了。
“我是说……”他开口欲解释什么,看了看她的神情,“那天……在暮仙山,你跟大哥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听到?天音一愣,呆了半天才想了起来。他是说……她动了心思的那句吗?
心顿时一抖,手脚顿时僵硬得有些过头,就连呼吸都有些受阻了起来。他居然都听到了,那么他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厌恶她吗?毕竟她的名声是那样不堪,就算是跟她站在一处,也会被别人所嫌弃吧。
天音死死地攥住拳头,不断地告诉自己,就算一会儿他要说什么让她难受的话,她也要对他微笑,因为这不怪他。作为她的师弟,他已经做得太多太多了,她已经很满足了。
他抓了抓头发,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我……也一样。”说完,他脸不自觉地就烧了个红,更加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所以,我要把无忧曲学得更好,比师父还好。这样你才……反正……你……你知道的。”
说完,他也不管天音听没听懂,身形一转,已经站在了十几步之遥的平地上,认真地反复练习起来。
徒留天音一人,站在原地。
他说……也一样。
一样动了心思吗?
顿时,满腔的感动,似是要把她淹没,却听得他在那边高喊。
“天音。”
“嗯?”
“你说,我一定会比师父更强的,是不是?”
天音一愣,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点头:“会的。”
语落,他瞬时就神采飞扬了起来,嘴角大大地咧开,就连阳光也不及他脸上灿烂。
“当真?”只是一晃,他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身前一人,就连额角滑下汗珠,也来不及拭去。
天音点头,莫名就觉得心底暖烘烘的,突然就想为他做点什么,伸手用帕子拭去他额间的汗珠:“我何曾骗过你。”
他突然睁大眼睛,眼神更加火热,似是跳动着的火光,要把人燃烧殆尽。
她被那眼睛盯得心里发慌,顿时就心跳如擂鼓起来,似是有什么正要蹦出来。
“灵乐……”她慢慢地收回擦汗的手,却觉得手间一紧,已经被他抓在了手里。那似是点着星光的眼,压了下来,缓缓靠近,暖热的唇就这么压上了她的。
灵乐的吻,温柔得令人心疼,小心翼翼,似是怕触疼她一般,在她的唇瓣流连缠绵。那是她所能想象的世间最温柔最甜蜜的味道,那是她一直盼望,却永远都不曾得到过的幸福。一时间她就连呼吸都已经忘了,感激、幸福的泪水随之滑落。
“师姐?”他突然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她的泪水,“怎么哭了?我……对不起,我只是忍不住。”
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此时满是愧疚:“你别哭,是我不对,我混账,就算早就喜欢师姐……也不该,弄痛你了吗?”
他一边拭着她的泪,一边道歉。她心里却越发酸痛得难受,怎么也止不住眼里的泪水,终于似是支撑不住,她蹲下身去,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仿佛要把这生生世世的眼泪都流尽一般。自上界以来的各种委屈,在凡间遭遇的各种悲惨的境遇,还有师父逝去的愧疚感。她突然就想全都向这个人哭出来。
直到声音沙哑,日落西沉,她才堪堪止住那倾巢而出的悲戚。甚至最后她自己都分不出,到底是感动,还是纯粹发泄了。
但是扶着她后背的那只手,却仍缓慢而轻柔地拍打着,无声地安抚,一直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