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帕斯捷尔纳克诗(套装上中下册)(帕斯捷尔纳克作品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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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的姐妹——生活(1917夏)

我的姐妹——生活(1917夏)[1]

献给莱蒙托夫[2]

森林在狂风下怒号,

乌云在天空中驰骋,

此刻在暴风雨的运行中,

姑娘,我描绘你的芳容。

莱纳乌

49

纪念恶魔[3]

每夜我沿冰川般的蓝天

从塔玛拉身边来到这里。

我用我的双翼来标示:

噩梦在哪里轰响哪里止息。

我没号哭,也没交叉捆绑那

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的裸汉们。

在格鲁吉亚一家寺院外

有一块石板[4]还完好地保存。

像个丑陋的驼背女人,

在栅栏下她的影子不曾变形,

在灯前的祖尔纳管只剩下

奄奄一息,并没把公爵小姐打听。[5]

但灯光在头发里破碎,

像磷光体噼啪作响。

庞然大物没有听到:

高加索因悲伤白发苍苍。

在离窗户一俄尺的地方,

在给女大衣的绒毛缝上褶时,

他用冰山的诸峰向她起誓:

睡吧,女友,我回来将是雪崩时。

顾蕴璞 译

莫非对鸟儿们歌唱的时候来了

50

谈谈这些诗

我要在条条人行道上

和一半玻璃一半阳光琢磨。

冬天我要给阁楼打开门,

让灰暗的角落也来读一读。

阁楼为奉承窗框和冬天,

开始朗诵了起来,

迭次更换的古怪行为、灾祸、

预兆向屋檐跳过来。

暴风雪将一连刮一个多月,

将掩盖四面八方。

突然我记起:太阳是有,

我一看:已早不是原先的阳光。

圣诞节看似寒鸦幼雏,

无拘无束度过的一天

将从我和我的所爱所不理的

事中揭示许多谜团。

我戴着围巾,用手掌挡阳光,

通过气窗向孩子们呼喊:

亲爱的孩子们,在户外

现在已是第几个千年?

正当我和拜伦一道吸烟,

正当我和爱伦·坡一道喝酒,

是谁走出了一条通向门口,

通向撒满谷粒的洞穴的小路?

正当我经常出入达里亚谷,

像访友、入地狱、进军需库,

我把莱蒙托夫的战栗般的生活,

有如把嘴唇浸入了苦艾酒。

顾蕴璞 译

51

思念[6]

作为给本书的题词,

荒原传出嘶哑声,

狮子在吼叫,吉卜林[7]心向老虎的黎明。

膨胀的思念像口可怕的井!

干涸后张大了嘴巴,

它们摇晃着,牙齿咯咯响,

舔梳冻僵了的毛发。

如今它们继续在

另类诗的律动中摇晃,

像草地的露珠般徜徉地入雾,

恒河进入它们的梦乡。

晨曦像冰凉的澳洲针鼹

爬进了坑穴,

丛林里缭绕着追荐日

祭祀用的线香的湿味。

顾蕴璞 译

52

我的姐妹——生活至今仍像汛期的

春雨在大家身上撞得碎骨粉身,

但佩戴首饰的人们高傲地抱怨,

还像燕麦地的蛇谦恭地咬人。

年长者怨天尤人自有其道理。

你所持理由的可笑却无疑:

说什么打雷时眼睛和草坪都呈淡紫色,

天边还会飘来鲜木犀草的气息。

说什么当你五月在卡梅申支线[8]途中

在包厢里把火车时刻表拿起翻看,

那时候这张时刻表比《圣经》还要宏伟,

比灰尘和暴雨弄脏的好沙发更壮观。

说什么车上的制动器刚一刹车,

朝酒气冲天的和气的乡下佬狂叫,

大家从坐垫上看:是不是我的站,

此刻太阳给我投来同情的残照。

当第三遍铃哗啦一声后远去,

带走十足的歉意:可惜不在这里。

晒焦了的夜的气息钻进窗帘来,

草原从车门的台阶溃落向星际。

人们眨动着眼,但就地正在酣睡,

我的恋人像眨巴眼的头纱进入梦乡,

此刻我的心拍击着一个个车厢台,

像一扇扇车厢小门掉落在草原上。[9]

顾蕴璞 译

53

哭泣的花园[10]

可怕的雨点!它一滴落就听一听:

只有它独自在这世上

揉花边般在窗口揉树枝,

还是有个目击者在一旁。

张开鼻孔的大地不堪积水的重负,

正抽抽搭搭地哭泣,

但听得在远处,像是在八月,

午夜正萌动在田野里。

万籁无声。旁无目击者。

它确信四周一片寂寥,

便还接着干——滚滚而下,

沿屋顶,穿越流水槽。

我把它掬到唇边并谛听:

只有我独自在这世上——

我准备伺机哽噎一番——

还是有个目击者在一旁。

但寂寂无声。树叶纹丝不动。

没有任何征象,除去

可怕的吞咽声、拖鞋的溅水声

和夹在中间的叹息和哭泣。

顾蕴璞 译

54

镜子[11]

窗间镜里一杯可可袅袅冒着热气,

窗纱摇曳着,突然窗间镜

沿笔直的小径朝花园的方向,

趁风折树的混乱朝秋千飞奔。

花园里有三棵松树摇摇晃晃,

松脂把空气刺痒得怪难受;

篱笆因烦心事把眼镜[12]丢遍草地,

阴影却在那里悄悄读书。

在枝头和蜗牛身上闪闪烁烁的

灼热的石英像一条小径流淌,

朝后方,朝暗处,朝篱笆门外的草原,

朝着散发催眠药气味的方向。

巨大的花园在厅内的窗间镜里

乱爬乱动——但打不碎玻璃!

从抽屉柜到柱子的响动声

仿佛一切都淹没在胶棉里。

仿佛镜光的汹涌袭来,

用不淌汗的冰浇洒一切,

好让树枝不发苦,丁香不飘香,——

却无法将催眠状态淹灭。

无数的世人竞相用麦斯麦催眠法[13],

但只有风才能够约束

那闯入生活,在棱镜中受挫,

又愿在泪光中闪耀的万物。

心灵[14]不似矿藏用硝石可炸开,

也不像挖宝使铁锹就可以。

巨大的花园在厅内的窗间镜里

乱爬乱动,但打不碎玻璃。

如今在处于催眠状态的祖国,

用什么也吹不灭我的眼睛。

恰似雨后花园中那些蜒蚰

凭迟钝冷漠者的眼睛爬行。

水在耳边潺潺响,黄雀啁啾着,

踮着脚尖蹦蹦跳跳,

你能用黑果越橘蹭脏黄雀的嘴,

却无法用戏谑把它们醉倒。

巨大的花园在厅内乱爬乱动,

把拳头朝窗间镜伸将过去,

直奔秋千,捕捉着,玷污着,

晃动着,却打不碎玻璃。

顾蕴璞 译

55

小姑娘[15]

一朵金光灿灿的彩云

投宿在悬崖老人的怀里。

从花园,从秋千,莫名其妙地,

一根枝条荡入了窗间镜!

她既硕大又亲切,在那嘟噜花的顶端

一颗绿宝石般的露珠亮晶晶。

花园在扑面而来的枝条的混乱后

被挡住了,了无踪影。

硕大亲切的枝条大似花园,而性格

却像妹妹!那另一面窗间镜!

但如今有人把这枝条装在酒杯里拿进屋,

把她摆放在窗间镜框旁。

这是谁——她在想——让我噙着泪,

用监狱般昏昏人世的现状?

顾蕴璞 译

56[16]

你在用树枝一试力量的风中,

是不是该为鸟儿们歌唱啦,

被小麻雀弄得全身湿透的

丁香树上的树枝啊!

每个水滴——有领扣那么重,

花园亮得令人目眩,

恰似被百万滴蓝色泪水

洒满和滴污的深水航段。

它,气味,由我的痛苦

照看大,因你而受折磨,

使今夜生意盎然,

这样喃喃地说着。

整夜它推窗而入,

护窗板当啷作响。

突然一股潮湿的霉味

穿透了全身衣裳。

被一张写满绰号和时代的

奇妙的清单唤醒,

银莲花用自己的眼睛

环视着今日的情景。

顾蕴璞 译

57

《草原之书》的题词

她就在我的身边。把玩吧,

倾注吧,笑吧,撕碎黑暗!

用文火煮吧,化作题词流向

像你这样的恋人身边!

学家蚕往来穿梭吧,

随后以身碰撞玻璃窗,

趁天还没有完全黑,

把它盖严,把它裹上!

正午的黑夜,阵雨是山脊!

在砾石上,满身是汗——领受吧!

宛如一整棵一整棵树木

注向眼睛,注向太阳穴,注向茉莉花!

伟哉,天昏地暗[17]!

人们哈哈大笑,相撞而倒地!

突然间洋溢着病人即将

从上千个医院出院的气息。

那个受椴树绿荫洗涤的

花园般的圣哥达山口[18],

我们如今赶紧把它拔掉,

有如从一百架吉他把呻吟摘除。

顾蕴璞 译

草原之书

可能吗——这事发生过吗?

魏尔伦

58

在这一切之前有过冬天

在镶有花边的帷幔里

有乌鸦去栖息。

在它们的身上也萌生

对严寒的恐惧。

这是十月在盘旋,

这是恐怖

踮着爪子在向楼上

悄悄移步。

不管逢请求,遇埋怨,

大家不堪重负,

总要挥动起旗杆

替十月辩护。

树木抓住寒风的手,

沿着楼梯,

把人从住宅赶出去

忙把柴劈。

雪愈下愈厚,从河湾处——

直到商店,

人们惊呼:“久违久违,

难得一见!”

它已多少回被人翻掘,

被人踩踏,

年年冬天它从马蹄上

把可卡因抛洒!

它用潮湿的盐

从云端和马嚼子

消除疼痛,有如从围巾帽上

擦去污渍。

顾蕴璞 译

59

概因迷信

一只绘有红酸橙的盒子——[19]正是我的蜗居。

啊,并非去停尸房将数字

在棺木上乱涂!

我再一次迁居来到此处[20]全都由于迷信。

壁纸色调如同褐色橡树,

同样——门的歌声。

门的销簧还没有离开手

你就闯进了门。

额发与美妙的刘海相凑

紫罗兰对着口唇。

啊,娇俏女娃,以昔日名义,

这次衣装体貌

不啻是报春花咕咕叽叽

向四月说:“你好!”

冒昧——你不是伺奉灶神的贞尼,

却端椅子过来

爬向隔板把我一生拿起

吹净上面尘埃。

李海 译

60

不能碰

“不能碰,涂彩未干,”——

心儿却没有小心谨慎,

留下记忆:小腿、脸颊、两手、

嘴唇、双眼满是污痕。

我之所以曾经爱过你,

盖过了一切成功和祸灾,

是因为这发黄了的世界

有了你[21]——比白粉还白。

我的朦胧,我的朋友,我发誓,

它[22]迟早会变得亮白,

要超过梦呓,超过灯罩,

比额头上的绷带还洁白。

顾蕴璞 译

61

你如此好地扮演了这一角色!

我却不记得——提词人是我自己!

演出的第一位无论受谁排斥,

你仍将是登场歌唱的第二位。

曾有小船靠着云朵行驶。傍着

堆堆牧草已收割干净的场地,

你如此好地扮演了这一角色,

如同闸门喁喁私语——是在船尾!

船的承重骨架低低横在舵盘,

犹如一只有单一羽翼的燕子。

你真不错!——对这一角色的扮演

胜过你所有角色百倍也不止。

李海 译

62

巴拉绍夫[23]

你们日常很亲密的铜匠

不停地搞铆钉,焊接,镀锡,

这不过是——硬将油脂泼向

火里,轰然混合连成一气。

不添这乱,胸口也堵得慌,

天堂之歌在唱:“你的,你的!”

不添这乱,这歌声也流淌

进暑热,车厢,往提包洒滴。

穿过细雨,众赞圣曲扩散

在棺木,在莫罗勘教众[24]帽顶,

这只不过——细雨挑选了伞

送给告别我们而去的云。

还不算完,巴拉绍夫城,

像冉冉升起的硕大太阳,

在这一早秋季节的时分,

绞痛折腾着病弱的心脏!

一派蓝莹莹的七月碧空,

集市嘈杂喧闹也呈现湛蓝。

一个故作癫狂的残疾人

带鼻音说话充当无赖汉。

让癫僧之类的狂言灼人,

我的朋友,你问,谁在指使?

椴树的属性,炉灶板属性,

酷夏的天性,从来就灼你。

李海 译

63

两个亦步亦趋者

炙热。江岸高高耸立着。

驶进岸边的小船上的锚链,

像一条响尾蛇坠落进沙里,

像个哄闹的家伙跌入睡莲。

船中走出两个人。我想

朝悬崖脚下对他们喊道:

“对不起,劳驾,你们可别

随心所欲地各自往江中跳。

你们忠实于杰出的榜样们,

当然,寻求者必有所获。

可是……别再让小船叮当响吧:

榜样正在草丛里受折磨。”

顾蕴璞 译

64

样品

啊,可怜的Homo sapiens[25]人生在世——乃是一种重负,

竟然有这样的人会以为,

逝去岁月过得悠然富裕。

人们处于干渴饥饿状态

都在苦苦地争斗不停息,

连奇迹——也从未片刻到来,

哪怕在生活中触及到谁。

从那些人手里接过铃兰,

对着那些眼睛呵一口气,

那时,夜复一夜连绵不断

心灵奋激得不能够平息。

南方式土坯房中有一座

尤其具有南方风格样式。

青青嫩草匍匐在她脚旁,

显然不是她亲生的儿子。

麻布已自晾干。一年过去,

那扇篱笆在夜美人[26]丛里

一成不变,此刻已然如故,

扑过来投入到你的怀里。

它之所以未被遗忘,只是

由于蒙着灰尘微嫌肿胀,

还因为风嗑的葵花子皮

洒落下来弄得牛蒡很脏。

还因为风利用陌生锦葵

把我如同瞎子一样牵引,

让我走近那每一扇篱笆,

祈求见一见你这一个人。

信步而行走去,放眼瞭望

新聚积起来的洼洼黄油,

还有爆竹柳丛展开景象,

那边我曾经发送过信去。

我乘坐的列车刚刚启动

到莫斯科还有一站要走,

土堤上,壕沟边,舞跳得起劲,

都是那些环舞以及锥舞。

听到演奏柯布扎的声音,

原来却正是水井在鸣响;

吱呀不住作响,击土扬尘,

却都是垛垛禾草和白杨。

哪怕联系惨遭生活破坏,

哪怕那傲慢损伤着智慧,

我们死时窒息停滞胸怀,

就是追寻着的那些闷气。

李海 译

恋人的消遣

65

摇一摇香气袭人的花枝

暗中吸入这气味的馥郁,

为暴风雨所迷醉的水滴

在花的萼片上奔来跑去。

在片片花萼上向下滑走

水滴成双掉落,一两粒中

都好像有大粒的玛瑙珠

吊悬,亮光闪烁,难为情。

尽管掠过绣线菊的阵风

竭力折磨并要压扁水珠,

它俩却不破裂,——仍然完整,

它俩亲吻依旧,对饮如故。

它俩欢笑,努力挣脱出来,

伸展,拉直,却又还原复始,

总是剪它不断,分离不开,

不可能从口里吐出水滴。

李海 译

66

收桨

小船在沉睡的胸中跳荡,

柳枝低垂着,和锁骨接吻,

吻双肘,又吻桨架——等着吧,

每个人都遇得着这种事情!

人人都在诗中以此自娱。

这可是意味着:丁香的灰烬[27],

含露的母菊碎英的艳丽;

要把嘴唇全都换成星辰!

这可意味着:拥抱苍穹,

用双臂拥抱赫拉克勒斯[28]这位巨人,

这可意味着:世世代代

把夜晚消磨于谛听莺的啼鸣。

顾蕴璞 译

67

春雨[29]

它朝稠李冷笑、啜泣,

淋湿了轻便马车的漆、颤抖的树巅。

月光下,小提琴手们瞪着眼睛

挨个儿溜进剧场。公民们,散成链!

一个个水洼留在石板路上。

有如饱含泪水的咽喉,

厚重的玫瑰佩戴着炽热的湿钻石。

玫瑰、睫毛、乌云都挨幸福之鞭[30]的湿抽。

月亮破天荒第一次把这些人链,

把衣服的战栗和赞叹的嘴的力量

塑造成一部石膏制的史诗,

塑造成谁也塑不了的半身像。

谁心中那全部的热血迅速地

从双颊涌退,朝荣誉迸出?

那热血在挣扎:部长的手

把嘴巴和主动脉掐成了一束。

这不是夜、不是雨,也不是齐声地

断断续续地喊:“克伦斯基,乌拉!”

这是从昨天还毫无出路的坟窟

朝着广场的令人目眩的进发。

这不是玫瑰,不是嘴,也不是人群的

怨诉,这是此地的剧院门外

那个在我们的柏油马路上

得意洋洋的欧洲之夜的澎湃。

顾蕴璞 译

68

警笛[31]

庭院保洁员罢工。厌恶

混着尘土脏兮兮垃圾,

黑夜每每依仗着肌肤

嫌弃地跳越栅栏墙围。

在榆树梢上胡乱折腾,

挂不住,从上面掉下来,

又跃起:北方暴戾上空

在院墙外发着鱼肚白。

突然间——从园子里,从你

眼睛仅仅宿了一晚上,

心灵倍感亲切的黑暗里,

捞出警笛,斜齿鳊一样。

民警将它握紧在手里,

它却把鳃抽搐个不住

鼓吹着喉咙,眼睛,鱼似的

斜斜地向后扇动尾部。

一粒锐利刺耳的豌豆

闪动着银光耀眼夺目,

如湿润的清晨,精神抖擞,

像一颗星星往墙外抛去。

在那边,昏暗下来的东方,

像患痨病的夏季蒂沃利[32],

躺卧着警笛,僵尸一样

濒死挣扎,滚脏在尘土里。

李海 译

69

夏日的繁星

讲述了一件可怕的事,

给出了地址准确所在。

打开房门,提出种种问题,

如在剧院里我往你来。

静寂,你——是所有事物中

聆听到的最美好东西。

而某些人则倍感糟心,

因为蝙蝠在来去纷飞。

七月夜色下郊外村庄——

笼罩着美妙的淡黄色。

苍穹有万千缘由可讲,

恶作剧好把是非招惹。

辉耀闪烁,流露着幸福,

周体拥着光彩的灿烂,

置身经纬线某个角度,

以及浑然处于子午线。

应口唇,头发,还有鞋子,

衣服下摆,绰号的恳请,

那风则不免要试一试,

能否让玫瑰直一直身。

管什么瓦斯的,灼热的,

只要被人们污秽已够,

只要为人们玩足了的,

都统统撒进沙砾中去。

李海 译

70

英国式的教诲

当苔丝狄梦娜[33]得以放声歌唱时,——

而活在人世的时日已所剩甚少,——

不是为爱情,为自己的星辰启齿,——

而是为垂柳,为垂柳而痛哭嚎啕。

当苔丝狄梦娜得以放声歌唱时,

她的歌声婉转延伸而逐渐强劲,

讲述在黑暗时日,最恶劣的魔鬼

为她备好的圣诗是哭泣的途径。

当奥菲莉娅[34]得以放声歌唱之时,——

而活在世上的时日已所剩甚少,——

心灵的干土骤然扬起而又下坠,

如同一茎干草被卷入风暴波涛。

当奥菲莉娅得以放声歌唱之时,——

而苦涩悲痛的泪水汩汩往下流,——

会有什么样的收获伴随着泪水?

只有满满一抱白屈菜和垂杨柳。

像衬衣,从肩端滑落的却是情欲,

共同怀着一颗停息不跳动的心

进入宇宙的池塘,亲爱人的身躯

接受浇洗冲淋,震荡得昏昏沉沉。

李海 译

研习哲学

71

诗的定义

这是大悲大喜的狂啸,

这是冰块挤撞的放歌,

这是树叶凝霜的寒宵,

这是两只夜莺的决斗。

这是已经蔫了的甜豌豆,

这是豆荚中宇宙的泪水[35],

这是费加罗[36]从乐谱架和长笛

下冰雹般把音符撒落在心扉。

这是黑夜在海滨浴场

深深的底部迫切寻求的东西,

这是用颤抖而潮湿的手掌

将星星掬进了养鱼池里。

比水中木板更单调的是闷热。

天穹仿佛已坍塌,像棵赤杨。

星星们不妨相视大笑,

宇宙本是个荒僻的地方。

顾蕴璞 译

72

心灵的定义

在暴风雨中准坠落如熟梨,

那是一片完好无损的叶子,

它多么忠诚——告别了故枝!

它十分乖戾——将干得憋死!

坠落如熟梨,比风吹还歪斜。

它多么忠诚——“休想摧折我!”

回头看看吧:荣耀后不再张扬,

不再燃烧,成一堆灰烬散落。

暴风雨烧毁了我们的家园。

小鸟儿,你还认得自己的窝?

我的叶子啊,你比金翅雀还胆怯!

你撞我羞涩的绸衣做什么?

别害怕,和命运相连的诗!

我们还能向往去哪里?

生来就颤抖的人才不理解

致命的副词“在这儿”的含义。

顾蕴璞 译

73

大地之病

啊,再多些!那刚刚响起的哈哈大笑

如同珍珠贝,杆菌的伊马特拉[37],

如同潮湿的嘈杂,葡萄球菌的黑暗,

以及在雷电中闪现的一把把车刀,

就这样——够了!稳固的煮水大锅

在日子漆黑的穹窿下就要停止喧响。

破伤风颤抖着紧紧抓住阴影,

方花蛇般的破伤风勃然大怒。

暴雨突袭。狂犬病的光芒,

旋风,疯狂的口水的碎沫。

而它们来自何处?乌云间,原野里,克利亚济马河[38]还是来自那棵尖酸刻薄的松树?

是谁的诗歌如此喧哗,

它们的轰鸣令人痛苦不已?

至少应该在梦呓中,

也表示同意成为大地。

李寒 译

74

创作的定义

它[39]撩起所穿衬衣的褶边来,

宛似贝多芬身上汗毛丛生,

用手掌如下跳棋般地盖住

梦境、良心、黑夜和爱情。

它准备以一种疯狂的厌烦,

用马吃卒子的一步棋法,

让一只走到边上的黑子

继续朝世界的末日进发。

而从花园里冰窖的冰块上

传来了星星芬芳的惊叹,

树荫处的特里斯丹[40]对绮瑟[41]的

柳条上的莺啼百听不厌。

无论是花园、池塘或篱栅,

还是鼎沸着白色号哭[42]的宇宙,

都只是人心所积累的激情的

世态万殊,种类繁多。

顾蕴璞 译

75

我们的暴风雨

暴风雨,犹如祭司,点燃了丁香,

并用祭祀的香烟遮蔽了

眼睛和乌云。请用双唇

抻直蚂蚁脱臼的关节。

水桶的叮咚声打歪了帽子。

哦,这是何等的贪婪:天空还小吗?!

水渠中一百颗心脏在跳荡。

犹如祭司,暴风雨点燃了丁香。

那片草地——泡在珐琅里。它的晴空,

如果冻坏了,——就会被刮去。

甚至苍头燕雀并不急于

从灵魂里抖落钻石般的醉意。

从甜蜜的棉帽下走出的人们

在水桶边畅饮着暴风雨,

深红的三叶草蓬勃生长

像粉刷工们泼溅出的红色斑点。

蚊子们紧粘在马林果上。

而它们诱发疟疾的长喙,

恰好伸向这里,这个暴徒,

这里真的有夏日玫瑰色的奢华?!

透过短上衣藏匿了脓疮

像红色的芭蕾舞女一样飞旋?

淘气的尖儿用力地刺入,

鲜血如同湿润的叶片?!

哦,请相信我的游戏,请相信

那纠缠你的轰鸣的偏头痛!

命运像甜樱桃树皮里的小苗,

就此把一天的怒气燃烧。

她相信了?此时,此刻,

让那张面庞靠近,于是,你神圣的夏日

映照在一片光辉中,

而我会把它的火焰吹旺!

我没有隐瞒你:

在茉莉般的雪花下,你把嘴唇隐藏,

我嗅着身上的那场雪,

于睡梦中慢慢融化在我的身上。

我该往何处安放我的快乐?

放入诗中,还是带格子的奥西米纳[43]中?

因书写的纸张上的毒药

他们的双唇上布满了裂纹。

他们,在同全部字母战斗,

在你的身上燃起绯红的颜色。

李寒 译

76

女代理人

我与你的小照片一起生活,就是那张,哈哈大笑的,

那上面手腕骨的关节咯吱作响,

就是那张,折断了手指,也不想丢弃,

人们在那里做客,欢聚,和悲伤。

从纸牌的噼啪声,拉科奇[44]的好勇逞强,

从客厅的玻璃制品,窗子和客人们那里

沿着火焰中的钢琴一掠而过,

从衣服的花结,骨牌,玫瑰和身体上跳起。

是为了放松发型,用宽皮带抽打

喝茶、任性,充满烟草味的蓓蕾,

为了荣耀而去跳华尔兹,开玩笑,把小块的披巾

咬紧,就像咬紧痛苦,微弱地喘息。

是为了用手把果皮揉成一团,把冰凉的

一瓣橘子吞下,急于奔向

那被吊灯环绕,窗帘后面的

重又散发华尔兹汗水味的大厅。

这阵旋风停止多好,好在打赌时

中途撕破那些蒸汽

还有烟尘和针叶,如同穆里德[45],

强忍着不把眼睛眯起。

于是宣告,不是善跑的马,

不是群山神志不清的低语,

但它们会把这些玫瑰飞快地

带到身边来。

不是它,不是它,不是群山的絮语,

不是它,不是马蹄铁的嘚嘚声,

只能是她,只能是她,

那是——她被头巾紧紧地包裹。

只能是,透花纱与直筒高女帽,

心灵,宽腰带,在理想中喧哗,

按着节拍,

为龙卷风带来飞旋的脚尖。

逗他们,逗他们——由衷地发笑,

直到累得倒下,彻底地倒下,

羡慕那些飞速奔跑的胖子们,

直到落泪,——直到落泪!

李寒 译

供她解闷的书信体歌曲

77

沃罗比耶维山地

如同在悬壶洗手罐下冲淋,胸脯接受亲吻!

要知道,盛夏不总是连续不断地涌流如泉。

要知道,手风琴不总能一夜一夜低声嗡鸣,

让我们从尘埃中将它收起,予以践踏拖牵。

我曾听说年老体衰的事。可怕之极的预言!

不会有一丝泡沫能扬起双手触摸到星群。

大家都在说——你却不相信。草地脸上神色大变。

池塘水泊也都冷酷无情,松树林并无神灵。

你让心灵飞腾澎湃!今天就让它飞出泡沫来。

这正是世界的烈日正午。你的双目在何处?

看见不,在上空,思绪错乱成白色的沫溅开。

那是啄木鸟,炎热与针叶树枝,乌云与松球。

市区的电车已走到了尽头,路轨在这里终止。

接下来提供服务的是松林。电车不再有可能。

接下来——就要度过星期日。分分开茂密的树枝,

林间小径在青青草上滑行。向四面八方奔腾。

丛林用筛子播撒三一节[46],正午时分,信步畅游,

同时它又恳请相信:世界原本这样天造地成。

密林也这样设想,这种授意林中空地也信守,

那不是,从云端筛子也是这样洒落向我们。

李海 译

78

亲爱的,你还要怎样[47]指针沿着墙壁溜走。

这时间与蟑螂无异。

何苦要抛盘碟,何苦

发警号又砸玻璃杯?

就这木建别墅而言,

可能不发生那种事。

幸福,幸福无庸怜悯!

事未临头,何须着急?

可能会有雷击灾害,——

淋湿的小屋冒火而焚。

还要分赠全部狗仔。

雨粒把侧屋打成孔。

我们还有林子——前厅。

云杉后的月晕——炉膛,

乌云像洗净的围裙,

正在干缩,簌簌发响。

当愁苦的旋风龙卷

冲向水井,风暴还将

对你持家顺致称赞,

请问,你还要怎样?

像下落油灯的蚊虫,

岁月已同燃油烧完。

瞧,霞照瓦蓝,他起身,

还有睡意,浑身湿遍。

因怜惜而衰老,凶狠,

如向拱形孔隙窥视,

只见窗内湿透睡枕,

他在其中埋了悲泣。

何以打发陈年旧事?

啊,他从来不苟言笑。

何以用虚度的夏日

忍受荒芜了的烦恼?

林木如同铅丝下垂,

龙芽草也白发愁苦,

他——是泪人,你——却艳丽,

洁如白昼,不可忍受!

这老傻瓜,为何哭泣?

曾见过有谁更幸福?

或者村里的向日葵

——太阳——毁于尘土大雨?

李海 译

79

解体

突然之间,远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都变得清晰可见。

果戈理

削砍时钟我们怎样能够?

解体,何以度过这段时间?

在这种平和的伏尔加地区,

奇迹终于得手,汹涌,不眠。

且说目光所及习以为常

一贯看惯了的草原干燥,

它,雾气蒙蒙的,盘旋,飘扬,

飘扬着革命的大堆干草。

在远处,座座贮粮的大楼,

个个大型谷仓,方木梁架,

满袋粮食,正烧得旺,幼鼠

惊慌,屋顶火灭,点滴落下。

星群有场无声热烈争论:

巴拉绍夫城躲到了哪里?

距此多远?霍皮奥尔河何处藏身?

草原上的空气强劲不已:

它闻着,它嗅入一种气息,

来自士兵暴动,远处闪光。

它惊愕发愣,凝神听仔细。

卧倒在地——只听得:转身躺!

远处——轰鸣。躺不平,难曲蜷。

广场上空都飞舞着火绒。

那边,黑夜动摇,苟延残喘,

一大清早抱住黑炭亲吻。

李海 译

平底船

80

草原[48]

通向寂静的出口处多美啊!

无边的草原像幅海景画,

针茅草在叹息,蚂蚁发出沙沙声,

蚊子的哼鸣在空中飘洒。

草垛和云朵排成了长链,

渐渐暗淡,像火山上的火山。

无边的草原在无语中浸湿,

它像在摇晃、推搡你挪向前。

雾霭像大海环绕着我们,

在棘草中像拖在马的小腿后边,

在海滨般的草原上缓行真好玩,

它像在摇晃、推搡你挪向前。

雾中难道是草垛?谁晓得?

是我家的禾秸垛?走近,正是它。

我们找到了!它正是禾秸垛,

雾和草原四面八方包围着它。

银河朝刻赤方向延伸开去,

像条蒙尘于牲口的大路。

一过茅舍,惊得你上气不接下气:

我从四面八方全被敞露。

雾气催人眠,针茅草香似蜜。

针茅草被银河撒遍各处。

雾气会散去,夜幕也会把

禾垛和草原从四下罩住。

背阴的午夜站在大路边,

用满天星星朝大路袭降,

如果你不踩踏宇宙,

就不可能穿大路越板墙。

曾几何时啊,星星还那么低垂,

夜半时分还在野蒿中浸泡,

像打湿的薄纱,紧贴在一起,

又热烈,又畏惧,渴望结局来到。

让草原评判和黑夜裁决我们吧。

创始初,蚂蚁爬行,蚊鸣飘洒,

棘草挂在一只只长袜子上

到了何时,到了何时才没有它们?

亲爱的,闭上一切,草原迷住我的眼!

整个草原仿佛接近堕落的边沿:

整个草原被宇宙环抱,像降落伞,

整个草原像竖立起来的梦幻!

顾蕴璞 译

81

闷热的夜

稀稀拉拉落了点雨,——就连青草

也都未在雷雨袋中弯腰低头,

只有尘土在药丸中把雨吞掉,

铁件则咽下寂静药粉中的雨。

村落并没有病痛期待过治疗,

像晕厥一样,罂粟曾显得深远,

黑麦也曾有过炎症,发起高烧。

上帝都曾冷热交加谵语不断。

在孤苦伶仃以及那彻夜无眠,

湿气濛濛,全寰宇的纬度之上

擅离职守逃命的是连声呻吟,

可是,旋风矮身入地谦逊而温良。

紧随其后逃之夭夭的还曾有

斜斜落下的雨滴。在栅栏旁边,

淋湿的枝条与苍白的风言语

也曾交锋。说的是我,我已安然!

我已经觉得,这是处毛骨悚然,

会说话的园林,它将万古永垂。

还是从大街上开始,我就追寻

树丛与护窗板的言语——我隐蔽;

终将被它们发现——但已无退路:

他们将永远,永远把话说下去。

李海 译

82

黎明更闷热

在我们窗内整个早晨

鸽子咕咕叫个不住。

树枝条死气沉沉,

倒像是潮湿衣袖

浸在槽沟。

稀稀落落下了几滴雨。层层乌云

像蒙尘的市场轻装运行,

在市场的水沟里

摇拍着,我清洗着愁苦,

小心翼翼。

我祈求乌云停止运行。

似乎——它们将会停住。

黎明阴暗,像是树丛中的争吵,

像是囚犯们的话语。

当我们的窗户外边,

如同高山冰川,

洗脸盆澎湃汹涌,

当歌声被切割的碎片,

嗜睡脸颊招惹的火热以及前额

恰似寒冰都冲着烫人的玻璃

向着镜台流淌,

我祈求那一时刻莅临。

可是,浩茫高空躲在行进乌云

大旗下的话语之后,

却没有听到我的祈求,

祈求是在湿漉漉的寂静中,

犹如在盖覆着一件军大衣的薄幕里,

犹如是打谷脱粒时的灰尘回应,

犹如是树丛间的大声争论。

我祈求它们——

请别折磨人!

难以入睡。

然而——细雨如丝,滚滚乌云,踏着步子,

像灰尘满布的市场,还在运行,

像应征的新兵,庄园外,凌晨,

步履艰难,行走不是一时,不是一世纪,

像一群被俘虏的奥地利人,

像静静的鼾声,

像鼾声:

“好姐妹,

要喝净,干杯。”

李海 译

试图割舍心灵

83

穆奇卡普[49]

心灵——郁闷,远方,如同思绪,

一种说不清的烟草色调。

众多水车——渔村的景色画图:

灰色的网和三桅船停靠。

它们期待什么,——用洗衣木槽,

轭棍,以及多余羽翼的图画

折磨,用泪水不必要的苔藻

把鱼嘴脸最后的闪耀遮压?

啊呀,看看——一小时即将溜走,

像浅水滩打水漂弹跳小石子!

可惜,它不会沉水,不,它还存留,

烟草的色调,如同种种心思。

如今我是否还能同她相见?

当然,火车到达还剩一小时!

而这一小时却围裹着大海般,

雷暴前,苦恼之极的无情无义。

李海 译

84

穆奇卡普市茶馆的苍蝇

如若一副雕刻的眉毛

美饰着汗涔涔的额头,

就意味着这是个强盗?

就是说门外还是白昼?

在茶馆里黑色的樱桃

从眼窝,大碗,会盯住树枝

鬈发的婚前少女来瞧,

难道有什么值得惊奇!

太阳,仿佛刀口的鲜血,

洗掉——就变得特殊异常。

仿佛在用红茶来扑灭

那种犯罪的强烈心肠。

蒙尘的罂粟癞皮狗仔般

在它珍惜的干渴中下垂,

垂向心灵滚热的这一天,

荒野酸涩的神灵密集地。

你呼唤我是位圣者尊长,

你以为我有理性,美艳绝伦,——

可是,在时钟上,在餐具上,

哪有这种花朵硕大无朋?

天晓得,读地球这册书,

哪一章,哪一页的上面

印刷出并用河流标注

酷热,汪汪叫的牧羊犬,

以及橡树,招牌上珐琅瓷

因不能忍受雨,平面向下

从棵棵柳树上奋身下坠,

落向卷发的碧玉水洼。

然而,每每在夜里,苍蝇

从若干对,若干份,若干打,

从捻裹着的小主人本身,

从诗作者混浊小书流下。

似乎这只是笔端的胡诌,

实非自己所愿,乃难控制,

突然随口迸发,快闭窗户,

好像蝗虫在乱窜壁纸。

似乎这时刻所有弹簧

已经应该要四散纷飞,

而且,颤抖着,嗡叫着,白杨

也被暴风雨般螺线包围。

何处?在哪些地点?在何种

有着野性思维的地域?

我只知道:干旱时,雷雨中,

风暴前,在七月天,——我清楚。

李海 译

85

待客古怪,来客奇异,

双腿在吃力地挪动。

嘴里如同噙满了水,

凝目而视,呆望屋顶,

你一言不发。我从未

如此紧追他人而至。

此刻你却紧锁着嘴,

何不在街上就锁闭。

如果你要封闭心房,

则无需狂饮和关起门,

在这大千世界之上,

只因有你才得清醒。

哪晓得,我如何能拖动

横在额下的那根梁木,

它依靠你的双目支撑,

凭借着斩不断的愁苦。

携带相识的泥土出走,

却在中途从老远看见,

阳光下灰渣已被锁住,

好时光的废物遭受阻拦。

惘然,堵塞,发昏,掩饰,

别把心灵引入骗局。

像雾水,你浸得透湿,

要将这堆疑难铲除。

如若闷热正午般发黄,

烘干室散发着老鼠气味,

你要举证,你说,你撒谎,

反正作爱情伪证的是你。

李海 译

86

尝试要同你割舍心灵,

这尝试,在尔扎克萨[50]以及

穆奇卡普,已如琴弦哀音,

如泣如诉痛苦不堪悲戚。

我爱两个车站,就如爱你,

仿佛就是在爱着你本人。

爱得我竭尽徒然的全力,

爱得我已到了头脑发昏。

夜,它已经累得丧失光亮,

气喘吁吁之中——薄纱一层,

如同那,甚至像阁楼一样,

面对你两只肩膀而抖动。

谁在呻吟,在厌恶中飘扬?

啊,是我的?不,心灵感受——是你,

呻吟声从双唇汽化而上,

空灵远胜一滴酒精蒸气。

恰恰在爱抚中思绪显现!

当然,在情理之中,如同呻吟。

如同浪花,在午夜,陡然间

从三面,照亮出楔形部分。

李海 译

回归

87

生活这般懵懂无奈!

梦寐难求恍然大悟!

可否将烦恼摔碎在

桥梁的沉箱顶上头?

信号点点滴滴积蓄,

将夜从钢铁上弯曲,

繁星的哽咽也在晃摇,

阿波卡利普西斯的桥

书册装帧,链状凹陷,

梁架,铁轨,枕木,侧边。

那里,全都摇摇晃晃,

递出双手,跌倒,歌唱。

挣脱拥抱,——重新抱住,

并不厌倦,重重复复。

那里,探杆突然之间

将迸发的汽油刺进脸,

于是,如同雪茄钝头,

有一层日晒黝黑皮肤……

迎风遮掩伸出手掌,

众人都要贪婪品味

火样热烈的郁金香,

田野秋海棠的红丽。

比绦带轻柔的风衣,

全都发窘满脸通红,

每五人中间——有工程师,

大学生,即知识阶层。

我同他们并不相识。

我是上帝派来折磨

自己、亲朋好友,以及

不该受折磨者的家伙。

基辅附近——尽是沙地

以及泼洒出的茶水,

额头有不同的热度,

茶水晾干在热额头。

基辅附近沙地中间,

如同滚开的水一样,

像湿布难洗掉平淡

痕迹一般,如同肿胀……

平淡,油烟,热度,喷气,

本不该是松树的事。

雷雨在林子里突出,

像一柄砍入的斧头。

但是伐木者在何处?

到何时?走哪条小路

才能够到达机车库?

让旅客们安然入座,

发出铃声,鸣笛吹哨,

顷刻之间,犹如荒漠,

烟黑弥漫,浩浩渺渺。

集市,商场,都是照明,

有夜间亮光与黑暗,

白昼,干枯绣线菊中

正午与钢锯在呐喊。

你走着,预备役军人

传出像是呜咽之声,

喀喀声和早已开始

在清洗的铺床垫子。

我同他们并不相识。

我是上帝派来的折磨

自己、亲朋好友,以及

不该受折磨者的家伙。

“我牌”烟,蒙纳多咖啡,

乳酸酒,对我已足够,

不用为之痛哭不止,——

窗内苍蝇多得无数。

视野汹涌倾泻而出,

撞见小桌布上一份

浸在姜汁中的乳猪,

好像黑麦,半睡半醒。

我无需为这一地区,

为炎热的匍匐倒地,

为烟草味的编辑部

而禁不住痛哭流涕。

不会为交喙鸟在圈中

给各处办公室啼叫

以及黄瓜堆里的乌云

绝望的射击而哭嚎。

不需为正午透过梦

觉察:自助食堂会因

响起午餐铃而震动,

餐桌空座而又伤心,

穿过马林果的树丛

炎热直扑额头渗水,

那边——是闪光的暖棚,

那边——是白色的医务室。

我同他们并不相识。

我是上帝派来折磨

自己、亲朋好友,以及

不该受折磨者的家伙。

是否可能?此刻,正午,

这地处更南方的州,

不孤单,有鞋穿,能果腹,

幸福美满,是个对手?

闷热而多余的这位

车站小偷,总不出手,

从邻近的樱桃林里

死盯着天使的刺绣?

点点滴滴海洋般发蓝,

无核的影子矮下身躯,

向受尽折磨的衬衫

一把一把地抛散出?

怎么可能?那些柳树——

像拦路杆被赶下路轨,

奔向魔鬼,让它搂住,

变得乖张,任性妄为?

一夜之间迅速赶到,

从门阶激发出奇想,

冲进屋行持家之道,

如锯条般振奋激荡?

在石头的地基上面

会看到榛树林影子?

从起始延续到终点,

会知晓燃尽的一日?

为何掂量搬弄琐事,

执拗地不放弃愁苦?

记忆在将我们背离,

驱赶出路轨是扳道夫。

李海 译

88

在自己家中

七座冈丘上酷热难当,

鸽子都躲进易腐干草堆。

缠头巾脱落离开太阳:

正是该更换毛巾之时

(它在水桶底部浸着湿)

把它缠绕盖覆住圆顶。

城里——话声蒙着膜子皮,

有花坛沙沙声和圆顶。

应当把窗幔加以缝缀:

它像共济会员在走动。

生活着——恰似昏昏欲睡!

不眠状态——好像在亲吻!

而污浊闹哄哄的城市

赶完路倒在枕席之中。

久经沙漠之后,才首次

感到健康气味的飘动。

闷热的种种凶险恶名

数也数不清。

卧铺票,河桥,灿烂星群,

就寝!

李海 译

致海伦[51]

89

致海伦

原本我并无意用恶言,

用秽语予以款待伺候,

这笔账我们找谁来算?

无人可寻,找不到对头。

难道还要野生姜行乞,

为一口饭向沼泽讨要?

黑夜平白无故地呼吸

腐败糜烂的崎岖小道。

你——我曾想过,也曾期待——

将从那个早晨起现身,

如同百合花,永远摇摆,

啊,正派女子,常在我心!

搞不清,草地是同浮士德

还是哈姆雷特的大麻结交,

跑着,遍地撒母菊花色,

花梗草茎随脚步飞跑。

要不,若即若离,似有却无,

好像透过甜睡中的梦,

在那奥菲莉娅的肩头,

将珍珠项链环绕贴紧。

农庄在夜里频发梦呓:

羽毛形状的乌云打搅

人入睡。包裹田亩的是,

细雨水滴和它的步调。

小心翼翼,缓慢而静寂。

青春游弋在幸福之中,

像徜徉在小孩鼾声里,

突然睡足了觉的枕巾。

曾以为,——特洛伊永远属她,

吻她折皱的苦涩嘴唇:

眼睫毛美得让人惊讶,

高贵典雅,石膏制成品。

可爱而死板板的围裙,

还有跳动着的太阳穴。

睡吧,斯巴达女皇至尊,

时光尚早,潮湿尚未消除。

苦痛可是当真

猖狂激烈,醉心发威。

单独对它难忍惊恐。

会要发狂——能不能应对?

哭吧,它悄声告知。折磨?

刺痛?她脸颊上也挨一下,

就让命运来进行裁决——

到底是亲妈,还是后妈。

李海 译

90

他们那里如何

河流不喘息的爱女脸颊上空

浅蓝色天穹的面孔散发热气。

鲶鱼是否会起身而微微颤动,——

头脑昏沉。耳不能闻。远不可及。

禾草捆里,眼睛,像屋顶,很沉重。

如同煤炭,双双炉灶亮光闪闪。

河底不喘息的女友前额上空,

以及生姜不喘息的养女额前,

散发热气是浅蓝天穹的脸面。

有时,阵风把苜蓿的笑声朗朗,

飞吻一样,顺沿高空吹拂而过,

有时,将泥塘北极悬钩子品尝,

匍匐而行,唇上有木贼沾染着,

还用树枝轻轻抽动小河面颊,

要么,醉伏在芦苇中酸性大发。

鲈鱼的鳍是否在惊恐地悸动,——

没有尽头的一天——巨大而火红。

谢洛尼河[52]的托盘——暗黑而乌灰。

首尾不相接,连两手也不举起……

河流不喘息的爱女脸颊上空

浅蓝色天穹的面孔散发热气。

李海 译

91

夏天[53]

我们俩渴望有蜜蜂的嘴,

像蝴蝶的翅膀色彩斑斓,

把记忆编织得甜甜蜜蜜

有如在五月,清凉如薄荷般。

不是钟表的行走,而是

连枷的声音从日出到日落,

像做个噩梦,刺入空气,

用魔法让天气受到迷惑。

通常,痛快地玩个尽兴后,

西下的夕阳向知了们,

向星星们,向树木们移交

驾驭厨房和花园的权柄[54]。

不是阴影,而是月亮安放小山谷,

没有月亮时它常常了无踪影,

黑夜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慢吞吞地从一朵云到另一朵云。

与其说从屋顶,不如说从梦里回,

与其说是胆怯,不如说昏昏欲睡,

绵绵细雨在门旁来回转悠,

空中散发浸酒的软木塞味。

这像尘土的气味,野蒿的气味。

如果细细地品味,

又像贵族们关于平等、博爱的

老生常谈的韵味。

在乡里曾引进地方自治机关,

莫非您也曾和别人一起参与?

岁月悬挂着,在酸浆草上闪亮,

空中散发着浸酒的软木塞味。

顾蕴璞 译

92

永远转瞬即逝的雷暴[55]

后来夏季就和小车站

告辞了。雷电脱下帽,

为留念在夜间拍摄下了

一百幅令人目眩的照片。

丁香花穗失去了光泽,

这时候,雷电摘一把闪光,

带着闪光从田野奔向

管理局去给它照明。

当幸灾乐祸的滚滚水浪

泛滥在建筑物的屋顶,

暴雨的爆发,像支炭笔,

画出了整个篱笆的形状。

崩落的意识使起了眼色:

就连那些理性的角落,

似乎又都豁亮了起来,

那里如今明如白昼了。

顾蕴璞 译

后记

93

可爱的女子——祸水!诗人恋爱时,

手足无措的上帝也堕入情网。

于是洪荒世纪就又爬行出世。

如同出土的古生物时代那样。

他的眼前会有层层浓雾落下。

他受蒙蔽。他似乎成了古毛象。

他不再时髦。他明白——可能性不大:

今非昔比,而且——缺乏文化素养。

他目睹在他跟前操办着婚礼。

看他们怎样撮合一起又离散。

而把寻常蛤蟆产的这种卵子

包包装就唤作——压缩黑鱼子丸。

像鼻烟壶一样,他们多么善于

拥抱生活和华托[56]珍珠色笑谈。

还报复他,可能只有一个理由,

就是,他们都在那里乱语胡言,

他则在那里撒谎,奉承,微笑得意,

那里舒适,他们不劳而获仰人鼻息,

如同取下绘在双耳瓶上的女祭司,

他从地面扶起你们的姊妹来役使。

当黑夜如同发着白色的羊叫声

在村落里碰撞时,在闪亮的群星

统治之下,既是草原上的清晨。

又是消融的安多夫倾注入亲吻。

世纪的深沟赖以喘息的东西,

全部植物学珍宝秘库中的黑暗,

散发患伤寒病的床垫苦恼气味,

草木丛林无序生长异常杂乱。

李海 译

94

我的朋友,你问道,谁让

癫狂苦行僧言语伤人?

像园子——撒落果皮和核,

不妨也来抛下几句话,

随意而且又大方奢华,

这十分难得,难得,难得。

没有必要再详加推敲,

为何要如此规规矩矩,

用茜草以及柠檬树

把全部叶片遮盖掩罩。

是谁让光针眼泪汪汪,

透过根根杆柱,经由

百叶窗闸口向架上

乐谱泪水尽情地涌流。

是谁在各个门栏外面,

把毯子用花楸果染黑,

像镂空粗麻布,它上面

是美丽颤动的斜体字。

你问道,是谁下的命令,

让八月成为一个伟人,

对谁来说无所谓渺小,

是谁在埋头细心营造,

来最后加工槭树叶子,

从传道者的时日开始,

为砍削洁白石膏模坯

就从没有放弃过素食?

你问道,是谁下的命令,

让翠竹和黑鱼的口唇

遭受九月份的伤与痛?

让爆竹柳小小的叶片

从灰色女像支柱上面

飘然飞落在秋季病院

平直潮湿的道路石板?

你问道,是谁下的命令?

——是万能的详情细节的神,

亚盖洛与雅德维加等人[57]万能的相互爱恋的神。

我不晓得,是否已破解

阴间漆黑的谜团死结,

但是人生,如同是寂静,

秋季的寂静,——它很详尽。

李海 译

95

曾经拥有

从那些时日,即当八月结束,

而羊肠小道还没有除草,

于是就有了存储干草的房屋,

于是它散发软木瓶塞味道。

草地里,酸草果上,珠串中间,

愁眉苦脸悬挂着颗颗钻石,

就它那凉丝丝的口感而言,

有一点雷司令葡萄酒风味。

在载客马车夫的家什中间,

九月曾一遍一遍编撰文章,

奋飞过,奔跑过,根据嗅觉感,

提前准备坏天气莅临现场。

它用掺酒的水淹盖住庭院,

将沙土和水坑水洼都染黄,

它又从天空不住地喷洒铅,

把铅洒向窗孔半圆弧形上。

它将它们镀成金黄,从树丛

飞到牲畜棚后面,飞向农民,

又飞向我们玻璃窗,从树身

又把大火如焚的叶片摇动。

是有着幸福的商标。

是有着Vin gai,vin triste[58],——请相信,

酸味草果——毕竟草还是草,

而雷司令酒——不过是尘埃名称。

曾拥有过黑夜。嘴唇的颤抖

也曾拥有。粒粒晶莹的钻石

也曾悬挂眼睑,锁目敛眉。雨

在头脑中翻腾,不明其所思。

好像说,我并不爱,——我在祈求,

而没有去亲吻,——软体动物

不持久,不是一小时,从旁游走,

它是让黑暗挡光的荧光动物。

如同音乐一般:眼睑浸着泪水,

而歌曲则没有胆量哭泣,

战栗着,爆发不出一声叹息!——

这种有着珊瑚色泽的软体。

李海 译

96

恋爱着,——行走着,——响雷没有停息,

不知有鞋子,可是践踏着愁苦,

吓唬刺猬,以德报怨,报的是

越橘的怨,越橘带有网状物。

从碰着脸的枝条上喝着水,

跳开了去,将碧空切成扁条:

“这岂不是回声?”——到结束之时,

亲吻中迷路,不知走哪一条。

前进,带着牛蒡草漫步,徜徉。

晚霞升起时才得知,太阳比

群星和运燕麦的车子年长,

何况玛格丽特与酒馆主人之妻[59]。

丧失语言,但有长期预约券

用来观赏瓦尔基利亚[60]眼泪的狂涛,

炎热中,天际麻木,哑口无言,

太空的桅杆用材林起火燃烧。

四肢平伸而卧,带刺收拢曲蜷,

像云杉球果,一团团世纪事件:

公路;随之而来的小旅馆;酒店;

天亮;发冷受冻;鱼做了美餐。

既然躺倒仰卧,不妨引吭高歌:

“白发的我,走着无力而倒地。

曾几何时,滨藜让城市呃噎,

是士兵妻儿泪水浸泡的滨藜。

月黑夜长长干草棚的阴影中,

扁平器皿和罗汉松火光里,

说不准,又是他——那一个老人

也会紧随其后卧地而倒毙。”

——

我就是这样歌唱,唱着去死。

于是即将瞑目,于是又回转,

如同飞去来器,回到她手里,

于是——就记忆所及——告别人寰。

李海 译

97

书后话

不是的,我没有要您悲愁苦恼。

我并不值得让乡土予以遗忘。

那是太阳在点点墨滴中燃烧,

如同在蒙尘土的醋栗果穗上。

甚至我思想和信件的血液里

胭脂红也竟然冒出。

这种紫红蚧虫却不关我的事。

不是的,我没有要您苦恼悲愁。

是黄昏用灰尘塑成型,冒热气

吻了您,倒毙在蒙尘的赭石中。

阴影为您诊了脉。走出围栏,是

您面对广阔田野把脸庞供奉,

您在篱笆门干性油上燃烧飘浮,

篱笆门半明半暗,像灰烬,似罂粟。

这——整整一个夏天在各处池塘

标签中燃烧,像日晒地区弄污

行李,火漆印记烙在纤夫胸膛,

并且烧毁我们的帽子和衣服。

是您的睫毛因避亮光而粘合,

是变野的圆盘在围墙上削光

犄角,不断触碰,损坏了篱笆墙。

这——天的西方红玉般飞临您秀发,

嗡嗡发响,半小时息声作罢,

从马林果,万寿菊泼洒深红艳丽,

不是我,恰恰——是您,是您的俊美。

李海 译

98

结局

难道总是醒着?岂是寻欢作乐时间?

最好是永远睡眠,睡眠,睡眠,睡眠,

而且不要做梦。

重新又是——大街。重新又是——网状纱帐。

重新又没有一夜不是——草原,草垛,呻吟。

从今,往后,一样。

八月份树叶,每粒原子都带着气喘,

只梦见寂静与黑暗。突然狗的疾奔,

它唤醒了花园。

它等着——都在安睡。突然巨物出现,

又是一个。脚步杂沓。“这儿有螺栓。”

哨声与召唤:别动!

他简直在用我们的脚步沾染,

浇洒道路!他甚至连板墙都用你

折磨得好凄惨。

秋天,黄灰色小玻璃珠子穿成串,

啊,霉斑,像你一样,我也不免一死,

活着多么腻烦!

啊,黑夜没有准时用调度火车头

阿谀奉承:每片树叶都一样,伴着雨,

挣脱要去草原。

窗户为我搭台演戏。目的却没有!

房门吻了寒冰用的是它的肘,

它要挣脱套环。

让我结识被养育成人中的某一位,

南方田地中的夏收,黑麦和空荒地

他们没有回避。

然而,厌烦已极,然而,麻木不仁,喉咙

堵塞,同这么多话语的烦闷

结交,力不从心。

李海 译

注释:

[1] 诗集虽是革命性极强,却几乎只字未提革命,为俄罗斯诗歌史所罕见。

[2] 该诗原文诗题为俄语,诗行为德语。

[3] 作者1845年在给布尔柯夫的信中写道:“莱蒙托夫(指普里叶尼什可夫插图版)给了我如同福音书那样的影响和预言。”正如《主题与变奏》的风格向普希金靠拢,《我的姐妹——生活》的风格接近莱蒙托夫,前者冷峻,后者热烈。

[4] 与莱蒙托夫长诗《恶魔》第二部分第七章中的描述有渊源关系。

[5] 作者在这里插入俄国画家弗鲁别利(1856—1900)作品《修道院墙内的恶魔》(1891)中的形象。

[6] 作者以诗集《我的姐妹——生活》与英国作家吉卜林的《丛林之书》呼应。本诗明明写了狮子,但通过时空跳跃的手法转写老虎,而老虎是亚洲特有的野兽,不生活在非洲荒原。作者以老虎对恒河的思念喻游子对故乡的深情。

[7] 吉卜林(1865—1936),英国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消失的光芒》、短篇小说集《丛林之书》等,1907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8] 卡梅申支线,指从坦波夫至卡梅申的铁路。

[9] 本诗从开头生活的主题转入末尾无尽头旅行的主题,即永恒追求理想对象的爱情主题。

[10] 本诗1919年曾在某刊物上以《多雨的夜》为题发表过。诗中自然与人交织的拟人化手法暗示作者写作的1917年红色恐怖的社会背景。

[11] 本诗最初发表时题为《我自己》,接受整个花园的镜子之意象是体现作者视艺术为接受器官的思想众多意象之一。镜子与花园在反映过程中不断互动,造成错觉,但镜子对花园的反映有其局限。

[12] 喻指日光通过篱笆的空隙落地的光点。

[13] 18世纪末奥地利医生麦斯麦(1734—1818)提出的学说。

[14] 本诗以镜子喻心灵,按作者的习惯,喻体(镜子)先行,本体(心灵)后续。

[15] 喻指花枝,可理解为花枝——小姑娘。“小姑娘”和“枝条”的代词在原文中都是阴性,但在译文中有“她”和“它”的区别,这里译成“她”似更准确、更传神,为生活形象的拟人化:生活——花枝——小姑娘(即姐妹)。作者用诗阐释了“我的姐妹——生活”的美学思想。

[16] 本诗曾以《天亮了》、《莫非对鸟儿们歌唱的时候来了》等为题发表过。

[17] 原文直译为“埃及之夜”,源自《圣经》中上帝让黑暗降临埃及,以示惩罚。

[18] 位于瑞士南部阿尔卑斯山脉,海拔2108米是中欧与意大利之间重要的公路和铁路通道。

[19] 当时印有红色酸橙商标纸的火柴盒。

[20] 作者于1913—1914年以及1917年两次租住的房间(列比亚日胡同1号7室)。从作者给父母的信中得知,他认为1913年是他“在创作方面最佳时期”。

[21] 指下一诗节中的“朦胧”,即“朋友”。

[22] 指上一诗节中的“这发黄了的世界”,也兼指开头“涂彩未干”的对象(在原文中与“世界”同是阳性名词)。

[23] 俄罗斯萨拉托夫州城市,1917年9月作者曾来过这里。

[24] 18世纪俄国否认宗教仪式教派的信奉者。

[25] 拉丁语,明智的人。

[26] 一种散发着强烈气味的花卉。

[27] 喻指丁香的落英。

[28] 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宙斯和凡女阿尔克墨涅之子,他力大无穷,曾救过普罗米修斯。

[29] 本诗写作者听了1917年5月26日克伦斯基临时政府军政部长在莫斯科大剧院的讲话后的感受。

[30] 暗含讥讽之意。

[31] 本诗是1917年5月23日莫斯科庭院保洁员罢工以及索科利尼基地区混乱氛围的再现。

[32] 罗马的一处公园,此处指莫斯科郊区索科利尼基的饭店。

[33] 莎士比亚悲剧《奥赛罗》中的女主人公。

[34] 莎士比亚悲剧《哈姆雷特》中的女主人公。

[35] 指残留在夜的天幕内壁上的星星状宇宙的泪珠。

[36] 指莫扎特的歌剧《费加罗的婚礼》。

[37] 芬兰东部城镇,位于南卡累利阿区的芬兰—俄罗斯边界。

[38] 俄罗斯河流,流经莫斯科州、下诺夫哥罗德州、伊万诺沃州和弗拉基米尔州,属于奥卡河的左支流。

[39] 创作的拟人化代称,体现了作者所追求的原始的混沌的力量,从而强调了创作的原创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40] 中世纪欧洲骑士传奇《特里斯丹和绮瑟》中的男女主人公,骑士特里斯丹爱上了康沃尔王后绮瑟,爱情以悲剧告终。

[41] 中世纪欧洲骑士传奇《特里斯丹和绮瑟》中的男女主人公,骑士特里斯丹爱上了康沃尔王后绮瑟,爱情以悲剧告终。

[42] 声色交融的通感手法,“鼎沸着白色号哭”指宇宙的浩茫和混沌。

[43] 旧俄散体物容量单位,1奥西米纳合104.95升。

[44] 匈牙利王子拉科奇(1676—1735),因领导反抗外族压迫的起义而成为匈牙利民族英雄。一位宫廷乐师作曲献给他,后来流传甚广,被误认作匈牙利民歌。约1840年,李斯特为纪念他创作了《拉科奇进行曲》,也就是第15号《匈牙利狂想曲》。1845年,柏辽兹旅居布达佩斯时,听到此曲深受感动,将其改编为管弦乐曲,并用于所作的《浮士德的沉沦》一剧。

[45] 意为“希望者”、“寻道者”,为伊斯兰教苏菲派教团修道的一般成员,完成一定苦修功课后便成为托钵僧。

[46] 复活节之后第八个星期日。

[47] 原文为德语。

[48] 本诗第七至十诗节与《旧约·创世记》开篇所写“起初,神创造天地”相吻合。

[49] 俄罗斯东南铁路卡梅申支线火车站,在萨拉托夫州的巴拉绍夫。

[50] 俄罗斯东南铁路卡梅申支线火车站。

[51] 据原编者注,“海伦”兼指三人:叶琳娜·亚历山德罗夫娜·维诺格拉德、荷马《伊利亚特》中的海伦和歌德《浮士德》中的海伦。

[52] 位于俄罗斯普斯科夫州和诺夫哥罗德州,流入伊尔门湖。

[53] 本诗是献给勃留索夫的。

[54] 喻指西下的夕阳把自己压倒厨房等的无限好的优势移交给知了、星星和树木,让它们发扬光大。

[55] 本诗为自由诗,不押韵。最初的标题是《告别的雷暴》。

[56] 让·安·华托(1684—1721),法国画家,画风具有柔和抒情性和轻微的讽刺性。

[57] 分别为立陶宛大公与波兰女王。他们用婚姻把两个国家联结在一起(1386),开始了亚盖洛王朝,亚盖洛为此皈依了天主教。

[58] 法语,欢乐的酒,苦恼的酒。

[59] 分别是古诺歌剧《浮士德》和穆索尔斯基歌剧《鲍里斯·戈都诺夫》中的人物。

[60] 瓦格纳歌剧《瓦尔基利亚》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