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猛离职了!
那个从来不敢反抗任何人,任何事的青年,竟然提出了离职。当他把离职单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感到万分惊讶。
“你怎么离职了?”我脱口而出,问了一句傻兮兮的话。
员工提出离职,我们都会先单独约谈,在谈的时候,不会一下子就提出这样的问题。当然,和离职申请人面谈之前,会先把相关情况了解清楚,把离职人员分为要挽留和不挽留两大类。在要挽留中,又分为极力挽留和一般挽留,极力挽留会用上调薪资、调岗位、调部门等一切可能的手段;一般挽留一般是劝说加上调薪资。
“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想换换环境。”徐猛说,“在这也待了两年多了。”
“我们到会议室聊,你看如何?”我反应过来后,说。
“可以的,严姐你定。”徐猛十分客气。
我们一起走到会议室。这是一间很大的会议室,奢华宽大的会议桌,舒适宽大的会议椅,一走进来,一种紧张和不适感扑面而来。
“就做最外面吧。”我找了离门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来,仗着自己年纪大,没有和徐猛客气。
徐猛快速向对面跑去,按这个节奏,是要和我面对面聊?近三米宽的会议桌,我们这样到底是喊话还是聊天?
“小猛猛,坐我旁边吧,会议桌太大了!”我说。
“好的,严姐,我这就来。”徐猛快速跑到我身边的大椅子上坐下。
“最近是啥情况?聊聊呗。”坐定后,我开始了离职面谈。
“没啥情况,就是想换换环境。”徐猛维持先前的说辞。
“已经找到新工作啦?”我问。
“是的,严姐,上个月就找好了。”徐猛老老实实回答,“在杭州。”
“你小子不错嘛,有才。”我说,“你说你这么有才,我们如何舍得让你走啊!”
“严姐,可千万别留我。”徐猛赶紧说。
我一听这话,顿觉有戏。这离职,绝对是马云提的干得不爽中的第二种——心委屈了。
我也不直接问原因,再追问:“铁了心要走?”
“嗯,铁了心。”徐猛见我没有说留的话,暂时放松下来,“这两年多来,感谢严姐的关怀和照顾。”
“这么感谢姐,却要离姐而去,你叫姐情何以堪?”我故意做难过状。
“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么?”徐猛说,“陈总把我这个新任命的技术总监架空了,只让我跟一个上汽的项目,手底下一个兵也不给我派,我说话也不好使了。”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猜到是心委屈了,但没有想到是这样子的。
徐猛说的陈总是九零后,爸爸和我们研究院渊源极深,他年纪轻轻便已坐上了部门负责人的位置,还兼职成立了一家产业化公司,可谓是年少有为。
“你的意思是,陈总让你少干活,少管事,减轻了你的工作量?”我问。
“是的,一下子减少了一半不止。”徐猛说。
“那有没有提出要降低你的薪资?”我问。
“这个倒没有。”徐猛说。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没有轮到啊?我这个苦逼的九九六,怎么就没有哪个领导给我这么骚操作一下呢?人与人之间,部门与部门之间的差异怎么就这么大呢?
“那如果我们执意挽留你,你会如何?”我问。
“千万别,我的下家公司已经约好上班时间了。”徐猛说。
“你这小子。”我说,“情况我基本清楚了,单子先给我,我往上呈报。”
徐猛把单子交给我,我们结束了这次谈话。对于徐猛来说,这只是一次简单的离职,一个从来不反抗任何事情的员工,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反抗。
有些人就是这样,平时不说话,不提意见,不抱怨,也不反抗,但一出手就是决裂。
我又去找徐猛的领导陈总了解情况,一半和徐猛说的一致,还有一半原因是徐猛跟的一个上汽的项目做得一塌糊涂,延期半年多。这样的事情我不做任何评判,员工固然没有完成工作任务,有错;主管难道就没有丝毫的责任吗?主管掌握着更多的资源,能力更强,责任也越大吧?
我耐着性子听陈总把徐猛抱怨了一通,心里早已明白,徐猛是不会被挽留的。
陈总抱怨完之后,提了一个要求:“徐猛必须把上汽的项目结题,才能办理离职手续!”
“情况我们了解,我们在办离职手续的时候一定先和您确认。”我说,“我们这边也会再和徐猛沟通,请他积极配合完成项目。”
然后,陈总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意气风发的小伙子,火力十足。
徐猛积极配合部门,去完成上汽的项目,奈何诸多问题,诸多原因堆积,项目一直到他预计离职日期的前三天,也没有结题。
我们按照和陈总的约定,没有他的首肯,不给徐猛办理任何离职手续。
徐猛知道情况后,瞬间怒了,一个从不反抗的人,找了他的领导,提出了:如果不按期给他办理离职手续,他将,第一举报研究院的各种违规操作;第二把电脑里的技术资料全部删除。
然后,陈总立即惊了,立即打电话给我的领导赵洁,要求立即办理徐猛的离职手续。我在一分钟后接到了赵洁的指示,立即着手办理徐猛的离职手续。离职单一层一层往上签,竟然不到一个小时就签完了,创造了我的签单记录。
徐猛顺利拿到离职证明以及相关的材料,我也详细给他讲解了离职后社保、公积金如何处理,以及一些重点注意事项。他一个劲儿地对我点头哈腰,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胆小怕事,什么也不敢反抗的人。但就是他,说出了我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