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上何处？”
月婵娟轻声地问了一句，身边的匈奴人恭谨地道：“王爷说犬戎王城危险，送公主暂时到大月支的军中休息。王爷还有要事处理，请公主暂时在军中休息两日，再送公主回酒泉。”
月婵娟没有再多问，犬戎的王城，她一刻也不想多停留，身上传出阵阵疼痛，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忧伤地凝望暗夜，或许只有在这暗夜中，她才敢稍稍露出些许情感，因为没有人可以看见。
至于犬戎的事情，她不想问，也不想去知道，有他在，还有什么解决不了事情。
身心极度地疲惫，若是就这样死了，她多年的计划和忍隐，岂不是就成空？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却是睡不着。远处隐隐的人声和马声，传入耳中。
“月婵娟，你真是个灾星妖女，到西域才多久，毁灭了多少人，几个部族？”
苦笑，在黑暗中苦笑，这所有的一切，是她的过错吗？
只是，有谁会去问这些，问是谁的过错，红颜祸水，把所有的事情，用这个词概括，她就是那个红颜，她更是那个祸水。
怀孕母妃的死，是她的过错，韩婉容的死，是她的过错，太子哥哥的死，是他的过错，甚至连父皇的死，楼兰王的败，阿史那猎骄的臣服，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
她是灾星，她是妖女，她是一切灾祸的根源。
“都是我挑起促成的吗？都是我的错吗？若不是你们那般贪心，若是你们肯稍微安分一些……”
“也罢，便算是我的错，我的罪吧，只是谁知道，以后我还会给西域，给谁带来更大的灾祸？”
讥诮的笑意在唇边展现，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注定她要孤独地度过。漫长而孤寂的夜，自来是她一个人度过。
或许，不眠之夜不是坏事，不用在噩梦中度过，每一次在噩梦中醒来，满身冷汗的狼狈和惶恐，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睡，便没有噩梦。
疼痛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传出，身上青紫的淤痕，让月婵娟更难以安枕。但是她仍然静静地躺在黑暗中，让那疼痛折磨。一波波的疼痛提醒她，她也会痛，也会死。
“不知道下一次，是否有如此好运，可能在最危急的时候，脱离险境？”
幽冷的笑意令她的娇颜更诱人，只是在如此寂寞的暗夜中，她的笑就如暗夜中骤然一现的昙花，没有人可以看到。
一连三日，月婵娟都没有看到拓跋飞，也同样没有看到仲傲霜，但是拓跋飞却派人给她送来了婢女和医师，为她治疗身上的伤，侍候她。
怀中搂着白犬，或许如今只有这些小家伙，才是她真正不离不弃的伙伴。
“启禀公主，左贤王驾到。”
婢女用生硬的汉语回禀，这两个婢女很难得的，会说些汉语。
月婵娟急忙起身，这个男人是她不能得罪，也不敢得罪的人。
“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白色狐裘中，拓跋飞俊逸的脸不冷不热，缓缓走了进来。
“公主不必客气，本王近日繁忙没有时间来探望公主，公主身子如何？”
望着她，她瘦了些，脸色有些苍白，带着难言的柔美。眼神似乎有些暗淡，拓跋飞的心一沉，不是说她的伤都是外伤，并不要紧吗？为何，她如此疲惫，还瘦弱许多？
“多谢王爷关心，还算可以，王爷请坐。”
拓跋飞凝望月婵娟，挥手命侍婢退下，帐篷中只剩下月婵娟和拓跋飞二人。
“这次，让你受惊了。”
拓跋飞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随意说了一句，从知道她差一点在须弥死去，从得知她被铁弗巨力接往犬戎，心便一直悬着。
犬戎的狼王铁弗冒顿，那是一个好色残暴的人，他的担心，令他派了几百人，去骚扰阻拦铁弗巨力，只希望她可以晚到犬戎几天。
得知，她到了犬戎，日夜不停地带人疾驰，一路不眠不休，连夜赶到犬戎。当时，他的身边只有数千人，却是号称数万。
在月婵娟到犬戎的当夜，便迫不及待攻击，只是为了让犬戎王有所顾忌，不敢羞辱她。
生擒铁弗青原，几日不曾闭眼，都是为了她。心中不是没有歉疚，须弥的事情，是个意外。他本想收服须弥，但是不想被须弥军设计，让大月支的人马几乎全军尽墨，她也差一点死在须弥。
但是，所有的一切，她都不知道，他也没有说。
“也没有什么，王爷的吩咐，我怎敢不尽心尽力。能让王爷满意，我便心满意足了。此次王爷收降犬戎，功劳匪浅，恭喜王爷。”
抬眼，向拓跋飞看了过去，一直不敢抬头去看他。
心中，对他是恨，是怕，还是敬畏？或者还有一丝其他情感？
月婵娟分不清，对拓跋飞如今是什么感觉，一直以来，她信任他，依靠他。从大康一路行来，接近过他，想利用过他，却是不想，原来坠入他的计算中，成为他手中得力的一枚棋子。
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向他。
俊逸的脸庞带着说不出的倦意，他瘦了很多，素日寒星般的眸子中，满是血丝，不复往日的明亮。
脸色有些暗淡，浑身透出倦意，却是支撑着，唇角仍然带着那抹淡笑，却是看不明白，他笑意中有什么。
“你……”
月婵娟看出，他已经极为疲惫不堪了，若非如此，绝不会露出如今这副样子。她眼中的他，总是那样风轻云淡，什么事都在他掌握之中，是什么事，什么人，让他能如此疲惫，如此劳累？
“王爷为了犬戎的事情，多有辛劳，须弥可有消息？”
“你放心，我不会放过须弥的，我会让须弥付出该付的代价。”
当着月婵娟，拓跋飞不想再支撑下去，坐在床榻上，靠在被褥上闭上眼睛养神。他实在是太疲倦了，但是不亲自过来看月婵娟一眼，心中终是放心不下。
“明日，先送你回酒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