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血色弥漫,幽暗的光线中,无数黑影纵马飞驰而过,寒光耀眼生辉,刺痛了月婵娟的眼。
“公主,请快些更衣出来,大队敌人夜袭。”
一袭白衣矗立在帐篷之外,按剑而立,月光洒在他身上,如鹤立鸡群,令人失神的风采在厮杀中超然出尘。
“仲傲霜!”
月婵娟轻声呼唤,仲傲霜脸色冷峻,不似平日的温文尔雅。
“公主已经起身了吗?做好准备,先上马吧,敌军势重,此地怕是留不得了。”
月婵娟掀开帐篷走了出来,不远处陷入乱战之中,但是在她的帐篷周围,却还是颇为安静。
何巨辉单膝跪地:“请公主上马,臣当以死保公主脱困。”
“索卢雄关在何处?”
“三殿下说乃是楼兰王派大军夜袭,带人去阻挡了,留下兵马护卫公主。三殿下言道,楼兰王势重,他先带人抵挡,让我等护送公主先离开。”
月婵娟向自己的车架走了过去。
何巨辉起身拦住:“公主请骑马吧,马车太过明显,请公主把这披风披在身上,跟随臣走。”
仲傲霜点头:“不错,公主,臣等当先护送公主脱困,公主请上马。”
仲傲霜的手中牵着一匹黑马,单膝跪在月婵娟面前,示意让月婵娟踩在他膝盖上上马。
月婵娟看了一眼马车,知道此时脱困是最重要的,远处黑压压的大军压了上来,和索卢雄关的人马战在一起。
掏出丝帕放在仲傲霜的膝盖上,抬脚踩在丝帕上,飞身上马:“向何处走?解忧公主在何处?”
“公主,三殿下的人为我们带路,避开楼兰王的大军。楼兰王只是针对公主而来,公主不在,他们定不会去注意其他的人。三殿下已经派人护送解忧公主和北宁郡主离开,公主请跟臣来。”
何巨辉跃身上马,有一队匈奴人在前面带路,此时琴韵等人也在外衣上披了普通军卒的衣服,上马跟随在何巨辉身后,向暗夜中疾驰而去。
月婵娟凝眸遥望,暗夜中黑影重重,刀兵四起,此时已经无法分辨,何处是大月支的兵马,何处是楼兰王的兵马。
“楼兰王,是何等样人?”
月婵娟侧头问身边的仲傲霜,心中暗叹,如此俊雅博才多学的人,跟随她前往匈奴大月支,在苦寒寂寞的塞外度过一生,是否太过残酷?
“听闻楼兰王极为神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其人骁勇善战,来去如风。”
“先生跟随我一路前来,多有磨难,如今又遇到楼兰王的大军,以先生如此人物,真当留在京都,却是跟随我到此受苦。”
“公主言重,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百里路,此言诚不我欺。臣乃是自愿前来,与公主无碍。”
清润的目光凝注在月光下绝美的娇颜上,那令雪山之巅最美丽圣洁的雪莲,也要为之低头的容颜,早已经深深铭刻在他心中。
真的只是为了增长见识,行万里路而来吗?
若不是为了她,为了跟随陪伴在她的身边,他如何会放弃京都清贵的身份和荣华,来此苦寒寂寥的塞外。
只是,她可知道,他是为了她才来的吗?
翩然在马上飞驰,她如月中仙子,草原上的精灵,雪山上的女神,带着万丈荣光,令人不敢生出丝毫的亵渎之心。
“这世上,有谁能配得上无忧公主!”
仲傲霜黯然低头,心中的情意,只能深深地埋葬,不敢有丝毫透露。
他和她,君臣有别,而如今她即将成为大月支最美丽,最高贵的新娘。
“单于是何等样人?可能配得上公主吗?”
微微地摇头,不以为那位传说中惊才绝艳的棠梨孤单于能配得上月婵娟,在他心中,这世上本没有人配得上她。
能如此遥望她,经常看到她,陪伴在她身边,于愿足矣。若是能带给她一丝微笑,他愿为她做任何事。
“我们是向何方去?”
“此路乃是通往大月支的小路,前方百里外便有依附大月支的部落,再前行便进入大月支的国界。楼兰王虽然势在必得,但是也不敢进入大月支的国界之内。”
“百里外,那今夜可赶不到吧。”
月婵娟虽然会骑马,从十三岁逃出冷宫,开始和诸位皇子在一起读书练武,借住在东宫。多次和太子等人一起出去游猎,总是女扮男装,不知惹了多少深闺女子的相思。
“御妹你扮作男子,真是绝世美少年,和御妹你一起出行,我等的光彩,尽被你夺去,下次你把脸蒙上好了。”
耳边,太子皇兄的戏谑之言尤在,只是物是人非,那位俊朗爱玩笑的皇兄,已经化作白骨。
“太子哥哥,你等着我,我会为你报仇的。”
手悄然握紧了缰绳,决不能让太子哥哥就如此无声无息地死去,她定要查明昔日的事,为太子哥哥报仇。
在东宫三年,若不是太子的关爱和庇护,她如何能度过三年的时光活下来。
大康的前太子月无缺,是她唯一肯用“哥哥”来称呼的皇子,也是她可以依赖和信任的长兄。
眸子蓦然寒冷起来,涌上冰封的温度,月光下极目远望,隐隐的青山顶峰是万年不化的白,在月光下闪动幽幽寒光。
“公主可是在担心吗?”
仲傲霜侧目凝视月婵娟的侧脸,紧紧地跟在她马旁。
“我该担心什么?你不感觉有点异样吗?”
“请公主赐教。”
“索卢雄关带来的人并不多。”
月婵娟不想多说,或者只是她多想了,毕竟此地离大月支已经很近,前是玉门关,后有大月支。但是,听闻在此地还有犬戎和柔然两个大部落,而那两个部落,在萧山便千方百计想破坏这次和亲,劫走她。
以她想来,进入匈奴界内,但是仍然没有到达大月支国界,而有了萧山之变,大月支该多加防备才是。
仲傲霜脸色大变,也想明白了月婵娟话中的意思,他本来没有想到此点。他是翰林院大学士,却是并不研习兵法,因此也没有去注意那么多。
“公主之意,是大月支另有筹谋?”
月婵娟微微摇头:“我不知道大月支有何筹谋,只是以为大月支不该如此轻忽而已,你去让何巨辉多加提防,派出斥候向前方探明道路。”
“臣遵旨。”
仲傲霜催马到了何巨辉身边,把月婵娟的话复述了一遍,何巨辉目光闪动,深深回眸看了月婵娟几眼:“请大人上复公主,小人已经派出斥候去探明道路,想必很快就会有回报。”
“何偏将已经有所防备了吗?”
仲傲霜暗暗惭愧,如何连一个女子都看出的问题,他竟然毫无觉察?
“是,小人早已经有了安排,这些匈奴人也不能尽信任。只是小人只有百余骑人马,却是不足以保护公主。幸好,小人已经派人驱使公主的车架从其他道路行进,希望可以引开楼兰王的兵马,让他们不会注意到这里。”
“一切便倚仗何偏将了。”
“大人之言小人实不敢当,此乃是小人当尽之职责。”
仲傲霜回到月婵娟的身边,低声把何巨辉的话说了一遍,月婵娟用欣赏的目光看了何巨辉一眼,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已经隐隐有为将者的风采。
“公主睿智深谋远虑,臣愚钝惭愧,远不及公主也。”
“先生乃是文人,自然不熟悉这些,何必自责。”
仲傲霜更加惭愧,痴痴地凝视月婵娟的侧影,她乃是公主,如何会明白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