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漠漠无际生碧水,遥望楼兰雪满山。
地处罗布泊,楼兰水草丰美,风光雄浑优美,如同世外桃源般,矗立在瀚海沙漠之中。
“不想,在沙漠中还有如此美景,如此大的湖泊。”
骑马矗立在罗布泊边,遥望碧水无边无际,有到了江南的感觉。若不是远处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隐隐皑皑的雪山,月婵娟几乎忘却了此地乃是地处沙漠之中。
“还能如此平静地欣赏如此美景多久?想必,很快楼兰王就会把我送回去了吧?”
冷冽的笑意在唇边翘起,近日听闻大月支和楼兰开战,双方的战事如火如荼,虽然不甚清楚局势到底如何,也可以想到,对楼兰无疑是极为不利的。、
“楼兰王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会如何解决危机?如何送我回去?”
“楼兰很美吧?”
金色的身影矗立在身后,红色的骏马如龙,楼兰王出现在月婵娟的身后,凝望湖畔的倩影。
她如罗布泊的水神一般,虚幻而朦胧,全身笼罩在清晨柔和的光线中,浑身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秀发没有梳起,三千青丝垂落直到腰际,清风拂过,青丝随风起舞,她轻盈窈窕的娇躯,也即将随风而去。
几日来,每日都想如此静静地凝望她,多想留下她,留下她在身边,让她做他的王妃。
但是,就如她所言,她将给楼兰带来无边的灾难。
大康的灾星,如今也给他的楼兰,带来了血腥。
望着她的脚尖,到塞外的每一步,都是用鲜血和白骨堆积而成吗?
连日来和大月支征战不休,甚至连大康也出兵楼兰,和大月支结盟。楼兰再难以支撑下去,他还是要不起他。
或者,在此地,在西域,唯一能要的起她的,只有大月支的天单于。
不甘心,却是不得不低头,为了楼兰,为了楼兰无数勇士的性命,他只能选择屈服于大月支。
月婵娟淡笑,可惜的是白色的面纱遮盖了她娇美的容颜,只露出一双熠熠生辉,比罗布泊更明亮,更美的眸子。
“是要送我回大月支吗?”
楼兰王目光中露出诧异之色,没有想到月婵娟一语中的,微微扭过头,不愿意去看那双可以直透他心灵的眸子。
“是的,就要送公主去大月支了,我还是要向他屈服,你可开心?”
“意料之中,有何开心。”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击碎了楼兰王高傲的心,幽绿的眸子蓦然黯了下来,无尽的幽深。
“然则,王爷要用如何的诚意,才能令大月支退兵呢?只是把我送回去,恐怕不足以令单于平息心中之怒吧?”
“公主有何见教?”
被她的美貌所打动,睿智冷静所折服,如今楼兰王面对月婵娟,多了几分敬意,少了几分高傲。
“此乃王爷所筹谋,何必我费心,王爷既然送我回去,想必早已经安排好了。”
楼兰王默然,片刻后道:“走吧,今日便送你回去,左贤王已经亲自带人来迎接公主殿下。”
眸子蓦然亮了一瞬,即刻暗了下去,想起那个人,心中百感交集,终于还是他来接她回去吗?
忽然之间便想起他说过的话,千军万马,定要保她周全。
火焰般红色的骏马上,金色的身影如天神从天而降,阳光从他背后照映,有令人无法直视的万丈光芒。
月婵娟回眸一笑,放下了马车的门帘,把容颜妖异绝美的楼兰王关在门帘之外。
“这是否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日后,可还有见到他的机会?”
怅然回望,罗布泊渐渐远去,在视线中消失,唯有他的光芒,还隐约余留在眼角之中。
凝望,凝望她放下了车帘,马车远去,矗立在马背上良久,直到马车在视线中消失,他是否错过了什么?
心中有不甘,有不舍,还有犹豫。然而,他最终只能看着她离去,如鸟儿一般从他身边飞离。
“月婵娟,你已经留在我心中,但愿异日,还有机会和你相见。但愿,多年以后,我还能拥有你!”
一抹浓重的哀伤涌上眼中,几日来楼兰损失惨重,付出了血的代价。
一切,果然如她所言,大康和大月支联合进兵,带给楼兰无法弥补的损失。而为了取得大康和大月支的谅解,他不得不送月婵娟回去,还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进献贡品,金银珠宝以及割让部分土地,其实也不是割让,而是那些地方已经被大月支夺取。
最后,还要加上送去质子,楼兰王的哥哥为人质,才换取大月支的谅解和息兵。
再战下去,双方都会损失惨重,在大月支的背后,各族和各个部落,已经蠢蠢欲动。
月婵娟回眸,注意到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不由得有些疑惑,掀开车窗向后看去:“那马车上,坐的是谁?不会是楼兰王把姐妹送给了单于,才换回退兵停战吧?”
一路从楼兰古城进发,用了数日,才到达楼兰的边界。
再次回眸凝望,离开此地,便是离了楼兰的国界,前方迎接她的,将是大月支的雄兵,还有那个男人。
远处,白色的身影矗立,月婵娟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道身影,连同他的气息,早已经深深地铭刻在她心中而不自知。
雪白的狐裘,纯白在阳光下闪动柔和的光泽,头上带貂皮软帽,金铛饰首,前插貂尾。胯下一匹雪白高头大马,尽显高贵风华。
俊雅的脸庞波澜不惊,淡淡地挺直身躯坐于马背上,幽寒的目光令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直视。
楼兰护送月婵娟的人远远下马,趋步前行到拓跋飞的马前跪伏于地。
因为距离太远,月婵娟听不清那人对拓跋飞说了些什么,目光从车窗正碰触到拓跋飞带着寒意目光,不由得心中一颤,微微垂下了眼睑。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和尊严,注定要被他踩在脚下。
马车缓缓地前行,在拓跋飞不远处停了下来,从月婵娟身后的马车上,被搀扶着下来一人,身上穿着上好的锦袍,披着狐裘,全身都包裹在黄色的狐裘中,脸色却是苍白如纸,如同凋谢的梨花一般透出病态。
月婵娟发现,此人面目中有两份酷似楼兰王,但是和楼兰王妖异绝美的容颜相比,如萤火之比皓月。
脸上遍布皱纹,颇显出几分老态,斑白的头发还余留了几丝金色,正如楼兰王黄金般的发色一般。
他被人搀扶着向拓跋飞缓缓迈步走了过去,步履之间略有些蹒跚,他高举双手过头,躬身直到和地面平行,然后跪倒在地,身体深深地拜了下去。
以头触地,行大礼,此乃是西域极重的礼节。
“伊支莫咯参见左贤王,奉楼兰王之命,恭送无忧公主还大月支,向左贤王请罪。”
拓跋飞俯视伊支莫咯片刻:“起来吧,要请罪,去单于面前请罪吧。”
伊支莫咯惶恐地再拜起身,身体微微地在风中颤抖,旁边有人搀扶着他,他再次躬身缓缓地恭谨后退。
月婵娟心中暗自沉思,这个伊支莫咯,和楼兰王到底有何关联,为何楼兰王会派一个病弱不堪之人,随她一起到此。
拓跋飞催马到了月婵娟的马车之前,月婵娟掀开车帘,在马车中微微躬身:“多谢王爷前来迎接。”
目光在月婵娟的脸上有瞬间的停留,唇角弯翘出冷冽的弧度:“在楼兰过的可开心吗?”
月婵娟愕然抬眼直视拓跋飞,却是在他略带寒意的眸子凝视下,柔顺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