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架,在大宛城外被阻,不得进入,身为天朝大康公主,被阻于城外,此乃是大不敬极为无礼藐视的举措。
单于本是该远远就出迎,迎出至少在百里之外,方才符合她大康公主,天朝赐婚的身份。即便不如此,也该亲自率领大月支的百官,到大宛城外迎接她,才是小国之礼仪。
“不贞吗!”
一抹幽冷笑意在唇边翘起,如今,刚刚到达大月支的都城,便被安上了一个不贞的罪名吗?
何巨辉脸上满是愤慨之色,也有惭愧之意,若不是他们无能,令公主先是在萧山被悍匪劫掠而去,其后,再被楼兰王劫走达十数日才送回,何至于令大月支的单于,有此污蔑之言。
不贞,极大的罪名,若月婵娟是匈奴普通的女子,这并不算任何罪名。
但是,大康天朝最美丽的公主,皇帝的御妹无忧公主,若是背负如此的罪名,日后还有何面目,能在大月支抬头做人。
月婵娟目光幽寒,单于如此做,是何用意?
至今,她尚不知,她要嫁给谁。无论是单于哪个儿子,若是背负了不贞的罪名,即便因为和大康的联姻,有人娶了她,她也只能卑微地做个小妾,没有什么名分。
而这,是她决不能允许的,更不能承认不贞的的罪名,无论这罪名是否名副其实。
她本就不曾失去最宝贵的东西,和楼兰王相处的十数日,用了怎样的心力和智慧,和楼兰王斗智斗勇,才能保得清白之身归来。
如今,还不曾见到单于,也不知道要嫁给谁,便被安上如此不堪的罪名。
“解忧公主和北宁郡主可是允许被接进大宛城中?”
“是,单于只说无忧公主失贞,不得排大队招摇进入大宛城,解忧公主和北宁郡主,单于命人把她们接入大宛城中,即将起行。”
“单于还有何命?”
“这,臣不敢言。”
何巨辉单膝跪在车架之前,惭愧无地:“都是臣等无能,令公主蒙受不白之冤。”
“与你等无干,此是单于之安排,你不会明白。单于还有何言,你尽管说出来便是。”
月婵娟冷笑心道:“单于好计谋,想必是不想令大康的公主做大月支的女主人,不想让大康左右大月支,控制大月支。更不想,让我成为匈奴有权势的女主人,因此才用了这个借口。先是让楼兰王劫走我,然后安上如此的罪名,单于,你好心机!”
心中波澜翻涌,直到今日,单于的种种计谋,才略见端倪。
“原来,萧山只是一个前奏,让楼兰王得手,才是你的真意吧?令大康的无忧公主成为失贞之人,日后便不能成为大月支的大阏氏,也不能掌握真正的权势。未来,我生育的孩子,也没有资格继承大月支的单于之位,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棠梨孤,你果然是不择手段之枭雄!”
真相,一点点抽丝剥茧,呈现在面前。
萧山被悍匪沙暴劫走,还不足以令单于有足够的借口,因此单于安排了放纵楼兰王之举。
一石三鸟,第一,有了借口和大康联合出兵楼兰,令楼兰臣服谋取利益。第二,借此威慑各族,扩大大月支的实力和大康结成真正同盟,借刀杀人。第三,令她名声有损,成为不贞之人,日后失去在大月支的话语权和地位。
匈奴的女人,并不像大康的嫔妃,没有任何权势,她们有足够的力量去左右很多事情。如单于等权贵的女人,每一个女人的背后,都代表了一方令人侧目的势力,更拥有自己的权力。
她们,不仅可以用此为自己谋取利益,也用此令男人趋之若鹜。
在拓跋飞的解说和仲傲霜的介绍中,一路所见,女子也有自主权,甚至参与部落的决定和大事。
有些部落首领的妻子,拥有极大的权势,足以左右部落首领的决定,当然,是指首领的正妻,或者有权势地位的妻妾。
一个部落的首领或者王,会有数个以致更多的女人,而这些女人的地位也大不相同,这点和大康的皇宫并无二致。
有地位和权势的女人,比大康的皇后更风光,而普通的侍妾,却是身份低微,和奴婢没有太大区别。
何巨辉低头半响,无奈地低声道:“单于说,念公主远路而来,是大康皇帝的御妹,为颜面计,公主可弃车架,在傍晚轻车简从进入大宛城。”
月婵娟深知,若是承认了不贞,若是按照单于的吩咐,用那样的方式进入大宛,日后便坐定了不贞的事实,地位和奴婢无异。
“左贤王何在?”
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左贤王拓跋飞的身上,希望拓跋飞能代为进言,令单于相信她未曾失贞,以大康公主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进入大宛。
“启禀公主,左贤王之前便进入大宛复命,臣派人寻找,至今尚无消息。”
月婵娟的心一沉,那夜说好,她一切听从他的吩咐,而他会给她想要的东西,保她安全。如今,他是抛弃她这个弃子了吗?
无尽的悲凉从心底升起,几番被人或者被迫抛弃,母妃抛弃她死去,父皇抛弃她选择遗忘,太子哥哥抛弃她,让她一个人挣扎。如今,被大康,被盛帝再一次当做弃子送往塞外。
那个男人,差一点夺取她清白,和她同床共枕了一夜的男人,竟然也将她其如敝履了吗?
仰望大宛城,雄伟的城门,不是为了她而开放。
如今,还有谁可以依靠,可以信任?
“何巨辉,汝等奉旨前来大月支,有何图谋可以不说。但是,我要知道,你们在大月支,效忠于谁?听从谁的吩咐?”
何巨辉抬头,坚毅地看着月婵娟,目光中隐隐有说不清的波动:“臣,奉旨前来大月支保护公主,日后唯公主之命是从,他人无权命令臣。”
深深地低头拜了下去,若能用性命守护公主,他不惜性命,若是她有吩咐,他定会为她赴汤蹈火,不是圣旨有如此的吩咐,他只是听从内心的召唤。
“很好,何巨辉,记住你今日的话。可曾派人暗中进入大宛城,打探消息?”
“臣已经派人进入大宛城,更命人混杂在解忧公主和北宁郡主的队伍中,准备进入大宛城。公主有何对策,臣定当尽心竭力。”
月婵娟飞快地换上了侍女的装束,带上风帽,用纱蒙住了脸:“琴韵,你穿上我的衣服,蒙上面纱,扮作我的模样暂时停留在此地,没有我吩咐,不得以任何方式进入大宛城。一切,都听从何巨辉的吩咐,若是我有命,会传亲笔书信给你。”
“这,公主你……”
“何巨辉,退后驻扎,不得令人随意进来,公主亦不见任何人,我要随解忧公主的车架,扮作侍婢进入大宛,你们等待我的消息。”
月婵娟飞快地掏出丝帕,写了一封书信封存到荷包之内,放在琴韵的手中:“若是左贤王亲自前来,便把此物交给他,其余的人,一律不见!”
“是!”
琴韵忧虑地低头奉命,心中对这位年幼的公主,满是敬畏。
何巨辉犹豫了片刻,起身道:“公主,臣先去知会解忧公主。”
“不必,此事不得泄露出去,只有你和琴韵几人知道便是,要严密封锁消息,你带我直接过去。”
月婵娟身着侍婢的服装,跟随何巨辉来到解忧公主月朦胧的车前。
此时,月朦胧的车架已经起行,月婵娟骑马随着何巨辉追了上去,来到车窗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