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把我惊醒,仔细聆听,发现这声音除了羯胡士兵相互打斗时的怒骂,还夹杂着女人被追逃时发出的大声尖叫。透过茂密的枝叶,我看见山脚狭窄的石阶上,项淦正和几个羯胡士兵拼死相搏,再往前不远,绿桜和夏玲一前一后在低矮的灌木丛中向我这边的山坡奔跑,另有四个羯胡士兵已经从石阶外越过项淦,正在她们身后紧紧追赶。
我立刻清醒,掀开盖在身上的蓑衣,急忙跳下树杈,往绿桜她们奔逃的方向迎去。我一边跑一边取下木弓,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及时在那些恶魔追上绿桜她们时挡住追兵,只有远距离的用箭阻杀,迫使那些追赶的士兵不敢上前,绿桜和夏玲才有可能安全逃脱。
我用尽全力往山下奔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让那些恶魔再把绿桜和夏玲抓住,可眼前的树林把我的视线遮住,只有跑过了树林,才能使用弓箭。
好不容易等我跑出丛林,来到低矮的灌木丛边缘,绿桜和夏玲已是险象丛生。她们身后的羯胡士兵最近的距离她们的身体不过只有几尺远,几乎伸手就可以抓住她们。而且,她们可能因为看不到逃生的希望,也不愿再次被羯胡人抓回魔窟,不再直接往山坡上奔逃,而是转弯直冲断崖而去。
我急忙端起木弓,向紧跟在她们身后的羯胡士兵满弓射去一箭,可惜因为距离太远,箭杆还没抵达目标,就掉进了灌木丛。
绿桜和夏玲也看到了出现在灌木丛尽头的我,绿桜似乎忘记了临近的危险,边转身向我这边奔跑边高兴地大声叫道:“哥哥,我们在这儿,哥哥,我们在这儿。”
羯胡士兵们似乎也感觉到再不把她们抓住,就将失去机会,他们追赶的脚步更加急切,绿桜和夏玲的处境也愈加危险。在我迎着她们急速奔跑的途中,有个羯胡士兵一把抓住了绿桜背后的外套,使得绿桜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和绿桜并跑的夏玲横冲过来,抱住那家伙的胳膊狠咬一口,那家伙痛呼一声松开手,才让她们重新获得自由。
绿桜的外袍被羯胡士兵拉扯过,显得有些松垮,在灌木丛中牵牵绊绊,不利于快跑,她索性脱掉外袍,光溜溜地裸身奔跑起来。夏玲要比绿桜跑得更快,不过她并没有只顾自己逃跑,而是拉着绿桜的手,一起往我的方向加快了奔跑的脚步。
她们离我越来越近,好似再加一把力,她们就可以逃脱险境。我用木弓不停向紧紧追赶她们的羯胡士兵连连发箭,有两个士兵中箭倒地,另两个士兵却毫不畏惧继续追赶,想来她们是王铖看重的女人,士兵们不敢轻易放弃追捕,不过因为需要顾忌我射去的利箭,让他们一时拉大了与绿桜和夏玲之间的距离。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也很不妙,不知何时,山脚下和项淦缠斗的士兵们已经结束了战斗,想来项淦没有敌过那些残忍的兵士,被他的同伴杀死在石阶上。
羯胡士兵们没有了阻碍,有上十个兵士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山坡跑来,其中六个冲我而来,离我不过还有十几丈的距离,另外四个加入了追逐绿桜和夏玲的队伍,更多的羯胡士兵站在对面山坡的石阶上,观看这场生死追逐。他们可能以为,对付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已冲过来的十几个士兵显得有些多余。
冲我而来的这六个羯胡士兵,的确是很大的威胁,如果我赶过去迎绿桜和夏玲,那这几个家伙也会改道去和追逐她们的另几个羯胡士兵对我们形成夹击,可如果我原地不动,绿桜和夏玲又及其危险。
短短时间内,我的脑子不停思量,想找出一个稳妥的方法化解眼前的危急,手上木弓也并没有停下来,一直向绿桜和夏玲身后的羯胡士兵放箭,迫使他们不敢太过于接近绿桜和夏玲。
形势根本不容我想出更好的办法,前来围剿我的羯胡士兵离我越来越近,他们手里的大刀在初生太阳的霞光下映出血一样的光芒,哇哇大叫着直扑过来。
没有时间再让我犹豫不决,心想如果今天必死,也一定要救出绿桜和夏玲,让她们重获自由。我匆忙向渐渐逼近的那六个士兵射去几箭,使得他们放慢前进的步伐,然后扔下木弓拔出龙吟,飞身向绿桜和夏玲迎了过去,我认为只要截断追击她们的士兵,把她们安全护送到丛林之中,我再把追来的羯胡士兵缠住,那么她们完全可以脱身逃命。
可惜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绿桜显然也发现了眼前危险的处境,当她看到我飞快地向她奔跑,可能明白我心里的想法,突然站住不跑了。她眼角流着泪,脸上却露出笑容,朝我挥了挥手,大声叫道:“好哥哥,你自己快逃吧,别再管我们了。”然后转身拉着夏玲再次往断崖边跑去。
绿桜这是想了结自己的性命以断绝我冒险拯救她们的念头,我自然不会放弃,边跑边大喊:“绿桜夏玲,快回来,我能够救你们,别做傻事。”只是我的喊声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由于绿桜和夏玲的停滞以及突然转向,使原本还与她们稍有距离的那两个羯胡士兵们靠她们更近,其中一个士兵猛然发力,抓住了绿桜的胳膊,强大的惯性冲击,使绿桜和那个羯胡士兵都摔倒在山坡上,好在灌木丛的阻挡,才没有滚下坡去。
夏玲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扑向欲挣扎翻身的士兵身上,挥舞她柔弱的拳头拼命击打,绿桜趁机站了起来,想拉起夏玲一起跑。可惜此时,另一名士兵也赶到,那家伙没有半点仁慈,一刀便刺中了刚直起腰身的夏玲的胸膛,鲜血顿时从刀口汩汩涌出。
这个曾对我万分记恨的女人,现在却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了我的妹妹,自己惨遭毒手。
绿桜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夏玲用尽最后的气力抱住羯胡人的腿,颤抖着喊道:“跑,快跑。”绿桜这才回过神来,挣扎着继续向断崖跑去。
目睹不远处发生的一切,我心如刀搅,恨不能立刻就飞到那恶魔身边,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同时也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跑得再快些,那样夏玲可能不会遭此毒手。可眼前这看似不远的距离,像是永远也跑不尽的遥远路途,眼看夏玲悲惨的死去,我却无能为力。
我不想让绿桜重蹈夏玲的覆辙,更不想让她跳下断崖,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只会让我肝肠寸断。我边跑边焦急地大喊:“绿桜,相信哥哥,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快往我这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