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在演绎着心乱如麻。从大城市到小山村,从大人物到小人物。所有的人背后都藏着故事和心事。
功名利禄,情感寄托,每个人都渴望,任何人都需要,于是乎生出许多枝节。
看破的人叫四大皆空,看破红尘。看得淡一点叫淡泊名利,真真切切。那都是上乘功夫。我们是凡夫俗子,对这样的境界只好可望而不可及了。
杨成风心乱了,此时此刻最让他心乱的是父亲的安危。
陆小雨心乱了,此时此刻最让她心乱的是朋友。
杨正祥心乱了,此时此刻最让他心乱的是面对死亡和对人世的眷恋和遗憾。
刚子和苏菲心乱了,此时此刻最让他们心乱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赵子茹和赵青文心乱了,此时此刻最让他们心乱的是利益。
孰轻孰重?
心乱没有轻重之分,哪一种乱都不痛快。
你在乎到什么程度,才会乱到什么程度。
但是为什么心乱就不一样了。你想要的是什么,才会为什么乱。他们还会继续乱,因为乱心的事情还要继续发生。周边的人也在乱着,每个人都握着一本难念的经,烦恼的不只是你一个人。
很快地杨成风就等到了医生的消息。
“我父亲患的是什么病?”
“肝癌晚期。”
这简单明了的四个字足够在他心里造成地震,他知道他的父亲时间不多了。询问了杨正祥的详细情况之后,他感到手足无力。这个夜晚太漆黑,沉重的叫人透不过气来。他端着酒瓶坐在窗前,嘴里却叼着烟,烟圈儿熏得他眼睛起了雾,仍痴痴地望着窗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然他的身边没有人。
他打开电脑,搜寻有关的资料,越研读越压抑。
接下来他每天都尽量提早下班,然后去看望杨正祥,老人高兴得像个孩子。只要杨成风在,赵子茹就不愿离开房间。她时刻都观察着他们说什么做什么。
“子茹,明天我想出去一趟。”
“你想去哪里啊,现在还很虚弱,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我要去见一个人。”
“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就好。”
杨正祥摆摆手:“我要见丽萍,亲自去看看。”
“去见丽萍姐?"赵子茹停顿了一会儿说:"那好,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喝药吧。"赵子茹把药和水杯放在他手中:"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我替你跑一趟也好。等你身体恢复了再去看她也不迟。”
杨正祥喝下药:“很久没出去透气,有点想念外面的味道了。”
“那这样吧,回来的时候我陪你在公园逛逛,但是时间不能太长。”
“哎,当个病人不容易,连自由都要受到限制。你们管我像管犯人一样,什么时候能给我解放啊?”
赵子茹笑道:“现在知道着急啦!工作的时候劝你多休息养身体,你没日没夜的就是不听,生了病才知道后悔!”
“我可不后悔,工作是我的乐趣,忙了一辈子离开它心里空荡荡的,不实撑。”
“人家老了都求着安度晚年享受天伦之乐,你就跟人家唱反调。”
“人和人爱好不一样,生活观念也有差别。”
第二天杨正祥在赵子茹的陪同下前往李丽萍家。一路上杨正祥望着窗外心事重重。
“从前从来没深刻地感觉过窗外的世界是这么美好,过去坐在办公室里很少向窗外看,坐在车子里也很少注意窗外的事情。人啊应该多看看外面。”
“又抒发感慨了?”
杨正祥顺着感慨而感慨:“走了一辈子的路,有时候感觉把路程经营的已经很仔细了,老了回头看看仍是不够细致,忽略的东西还是数不过来。”
赵子茹笑着说:“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呢,人生这么大。”
“是啊,人生是个大舞台,尽管演绎的多姿多彩,也总是有领会不到的地方。我们无法看透所有发生的一切。也许这部戏已经足够精彩了,可是落幕的时候还是渴望能发挥的更好一些,能得到更多的认可和掌声。”
“你得到的认可和掌声还不够吗?”
“我这一生得到了很多认可和掌声,遗憾的是我无法得到自己的认可和掌声。”
“正祥你对自己太小气了。”
“也许是吧。”
从丈夫的眼中赵子茹看到了许多深意,其中有她看得懂的,也有她看不懂的。车子慢慢地开进小区,在李丽萍家的楼前停下来,赵子茹扶着虚弱的杨正祥上楼来到李丽萍门前。
“子茹,你回车里等我,我自己进去。”
“我不放心。”
“没有关系,有事情丽萍会叫你们。”
“好吧,那我等你出来。”
杨正祥按下门铃。李丽萍开门看见杨正祥虚弱的模样:面色暗青憔悴,瘦骨嶙峋,许是因为爬了楼梯的原因喘息较严重,右手甚至扶了根拐杖,短短几个月而已,竟变成这个样。李丽萍立刻扶他进屋中:“正祥,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不碍事,几个月没来这儿了,过来看看,近来可好?”
“好,一直都好。成风跟我说你病了,我一直担心着,可是这么严重,这孩子也不告诉我。”李丽萍心疼地说。
“成风是怕你担心。丽萍,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这么多年了,我老了,头发都白了,你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哪有,我也老了。”
“这几天,我每天都不断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来,像过电影一样,一个片段一个片段,人生多快啊,总要留下那么多遗憾。”
“都过去了!”李丽萍缓缓道出。
“成风最近常来看我。”
李丽萍欣慰地说:“他终于肯原谅你了,其实孩子不恨你。”
杨正祥含笑点头:“和我一样,刀子嘴豆腐心!”
两个人相视而笑。
“丽萍啊!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成风。如果当年我能保护住你,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没有守护住爱人,也没有守护住我们的儿子。"杨正祥激动地握住李丽萍的手:"你真不怪我吗,我让你们吃了这么多苦,受尽委屈,如果我坚持等下去,就不会和子茹结婚。我给你的诺言一生都没实现。”
“正祥,这不怪你,我这辈子都不后悔,只要你和成风没有负担,能安安稳稳,我就满足了!”
“我欠你们的太多了……”杨正祥和李丽萍都红了眼眶。
“说什么欠不欠的,都是造化。”
……
“当年夫人的车祸是你安排的?那不就是买凶杀人?”李丽萍无比震惊。
杨正祥点点头:“我恨她入骨,她竟然逼走你。什么的方都找不到你,甚至怕你……我完全失去理智,要为你报仇,结果铸成大错。我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后悔莫及。这件事藏在我心里这么多年,一直反省着我的良知,害怕走漏风声忐忑不安,几十年一梦都是她的亡魂在谴责我,谩骂我。我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却留下了阴影。”
李丽萍惶惶不安:“是我连累你的。”
“和你没有关系。”
“这件事过去了,让它入土为安吧,不要再提。”
杨正祥疲倦地眨眨眼睛,往事历历在目,又眨眨眼睛企图甩掉过去。
“罪过。”
隐瞒了几十年的真相就这样被杨正祥全盘托出,他可能疯了,这种事竟然连眼都不眨就说给李丽萍,人命关天毕竟这是承受风险的,他是杀人的凶手,一个逃脱了法律制裁的杀人凶手。
可是他没疯,第一,他快死了,人之将死,吐出为快。第二,他苦恼,一生都在被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谴责讽刺。
他触犯了王法,成为恢恢法网下的漏网之鱼,活在人间却如履地狱。他知道他会下地狱,地狱有十八层,他不知道自己会落在哪一层。他快死了,等待着的是阎罗王的惩罚,在地狱赎罪。
身前是遗憾,身后是深渊。
忍一时不一定风平浪静,退一步不一定海阔天空,但是冲动绝对是恶魔,一失足成千古恨。
等了好久杨正祥才被李丽萍扶着走出来,赵子茹看了两个人情意深深的样子,心里很是不服气。三个人站在一起,好不尴尬。
“丽萍姐有空到家里坐坐,咱们都是自己家人。”赵子茹寒暄道。
“会的。”
道了别杨正祥在赵子茹的搀扶下上了车。
“回去吧。”杨正祥说。
李丽萍含情脉脉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短暂的沉默赵子茹先开口:“正祥,我陪你去散散步。”
“不,去公司,这么长时间没去公司,我还有事要交代。”
“不是都交代好了吗,张亿山和林丹暂时管理的很好,最近也没有大事要你亲自出马。”
杨正祥不答仍坚持:“去公司。”
到了公司,杨正祥坚持不要赵子茹等他,赵子茹无奈吩咐司机照顾好他就离开了。杨正祥其实对公司的运作不太担心,他到公司简单巡视一眼,就叫了老朋友张律师来。
张律师是个年纪较高的律师,颇有声望,和杨正祥是几十年的老友。他刚踏进们立刻顿住:“你的气色很叫人担忧。”
“老张,坐,我特意找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张律师坐下:“请讲。”
“这件事你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张律师诚恳地笑着说:“是什么事?”
杨正祥严肃地说:“我要立遗嘱。”
“立遗嘱?”
“对。”
“这是……”
杨正祥开玩笑地说:“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气色不像是能活到一百岁。”
……
杨正祥默认:“需要什么程序,尽快办吧。哦,对了,前一阵子听说你要出国?”
“我打算辞职退休,给后半辈子放个大假。”
“你退的岂不是早了一点?”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工作狂,我讲求及时行乐。”
杨正祥笑眯眯点点头:“你呀要比我智慧多了,选择了适当的时候归隐江湖颐养天年。”
……
杨正祥要死了,首先想到的就是立遗嘱。应该这么说,正常的有钱人死前都会立遗嘱,而且遗产问题不是简单的问题,不可不看重。杨正祥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他想着一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暮色降临的时候杨正祥回家了。
“正祥怎么回来这么晚。”赵子茹接过外套扶他坐在沙发上。
“我把公司最近的工作资料都详细看了一遍,不错。”
“你啊!有了工作就忘了自己。”
“公司是我父亲亲手创办的,跟我的年纪差不多,我们是一起成长起来的,亲如同胞兄弟,分开久了就想念。守了一辈子,现在要退休了有些恋恋不舍。”
“不舍也要退,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这不是马上交给后人了,成风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子茹,我把公司交给成风,你会不会有一点不痛快。”杨正祥试探地说。
“当然不会,都是一家人怎么会不痛快,我鼓励你退休还来不及。”
“我能了解你的心情,我为了补偿成风,难免让成逸吃点亏,但是他们都是我的儿子,没有偏袒之分,没有哪个儿子能在父亲这里吃亏的。”
“我知道,好端端的怎么说到这儿了,饭都好了,快吃饭吧。”
“好,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