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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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星野
1
作为公司的HR，我最担心两件事，一是老板把某员工给炒了，二是某员工把老板给炒了。这两件事导致的结果都是我需要再次无休止地去招聘网上发消息、查简历、约面试。
天知道，一个符合公司的优秀人才有多难找。找到个能力不行的，部门主管天天飚着脏话骂个不停顺便揶揄我；找到个能力出众但太有野心的，人家转身离开都不带走一片A4纸。策划部雷厉风行的雅姐就属后者，老板给她升职加薪捧上了天，她却刷刷写了辞职信气宇轩昂独立门户去了。
于是部门的结构有了变化，需要招新人，我就又坐在了会客室里面对着五花八门的应聘者，口干舌燥地提出各种问题。
按道理，策划部的主管要同我一起来的。但人家最近业务繁忙，就让我全权决定去留。我一天约见八个人，此刻坐在面前的已是第五个。
来者叫高赫铭，拥有一张俊俏的脸，眉宇之间透露一股英气。穿着也得体考究，给人赏心悦目的第一印象。再看看他的资料，外国留学背景，还是响当当的名牌大学，虽然工作经验为零，但成绩优等，也拥有过各项荣誉，曾还写过对全球五百强企业的分析论文。
我阅读着他足够惊煞旁人的资料，抬头问道：“你不觉得以你的学历，来我们这个公司屈才嘛？毕竟我们可不是全球五百强企业啊。”
他对我笑道：“您怎么知道，以后不是呢？”
我低头一笑，莫名好感上升了一度。我继续问问题，没想到他完全没有别的应聘者那样，会在我快速的提问里愣住或语无伦次，每个问题都回答得流利通畅。
我对此非常满意，握着的笔都准备在同意栏上打钩了，脑海里却硬生生冒出了策划部主管唯一的建议。他说，钟熙同志，拜托你这次不要再找一个小公子哥给我OK？
上次，我招来一个富二代，分分钟跟他杠上，于是他对这类人有了偏见。我知道这其实对应聘者并不公平，但无奈，在工作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若主管与新人不合，只会导致公司内部矛盾，这点我不得不考虑。
想到此，我犹豫地打量着面前英俊的小哥，最终在同意栏上画下了一个叉。只因在刚才打量他的过程中，我发现他穿着给007定制过的Tom Ford的西装，而他的皮鞋来自Crockett and Jones（国际知名品牌）。这要是被仇富的策划部主管看到，还不分分钟想要灭了他？
2
经过两天的面试，我终于挑中了一个有了两年工作经验的女生进公司，顺便给落选者也发了通知短信。
暂时松了口气的我心情愉悦地度过了一整个下午，按时打卡下班。刚走到公司附近的报刊亭旁，雨便毫不客气地迅猛砸下来。我一摸包，发现没带伞，只好站在报刊亭的小棚子下等雨停。
几分钟后，老板的车路过，瞧见我便让我上车，要送我回家。我推托了几次，最终还是与他一同坐在了后座。
老板年近五十，工作上严厉，私底下随和。当初他与我同在别家公司上班，后来他独立门户带走了包括我在内的部分员工。所以我算是目前公司的元老，与他关系好到几乎称兄道弟的地步。他与我谈话也都开门见山。这次，他问我：“小熙，这次策划部招的新人，你看中了她哪一点？”
我如实向他说明，分析了那个女生的优势，他听完也满意地点头。可末了，他却问我：“那你觉得我儿子差在了哪？”
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一声“哈？”
车在这时忽然停了下来。老板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摇下车窗，对站在路边打车的男生问道：“赫铭，大雨天的你又要去哪？”
路边撑着伞的男生显然没想到在路边能碰到自己的父亲，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的时候皱紧了眉头。
然后他看到坐在他父亲身旁的我，眉头皱得更深了。下一秒，他大概想起了我就是前几天给他面试今早给他发落选通知的面试官，便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此刻，我恨不得上去掐住老高的脖子。
拜托这种走后门的事，提早跟我说一声，会死吗？！会死吗？！
3
我是见过老高他儿子的照片的。只不过摆在老高办公室的那张全家福里，他还是个身高不及老高一半的小毛孩儿，如今他的大长腿都过了老高的腰，脸也被时间雕琢得英俊非凡，我自然没把他与老高扯上关系。
高赫铭本想借着这次策划部招新靠自己实力进公司“隐姓埋名”熟悉熟悉一下业务，结果被我无情地fail掉了。
老高叹口气，说：“小熙啊，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你让我儿子落选一定有你的理由。而且给他点挫折尝尝未尝不好，但公司继承说到底是封建世袭制，到头来我还是得把公司交给他呐……”
“老板，我这就去跟那新来的女生说我发错短信了？”老高都说到这份上，我只好见风使舵了。
“这怎么行？我们公司还是需要人才的。这对那女孩子也不公平。”老高说，“只不过刚才这番话，我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我心想说该不会要把我开了，让高赫铭坐我的位子吧？吓出一身冷汗。只听老高继续说道：“我寻思着也别让他卧虎藏龙了，决定让他明天进公司。”
“做什么职位，我帮他安排安排。”我继续狗腿道。
“副经理。”老高说道，“你到时候帮他把三楼的办公室整理一下。”
我无语凝咽半刻，又觉得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于是赶紧答应下来。
第二天，我们家高大少爷就穿着让策划部主管恨得牙痒痒，让每个部门女性目光如炬的名牌西装闪耀登场。流利的中英文就职演讲，把公司几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员工都给迷得七荤八素。连保洁小妹都摩拳擦掌准备在他去办公室的路上来一个180度侧翻式滑倒，成功引起他的注意然后谱写一段凄美传奇的爱情。
但高赫铭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准备卧倒的保洁小妹，就吓得她顿时停止了意淫，目送着他走进了办公室。
不过是我的办公室。
这大少爷，面试的时候笑靥如花，一当上副经理立马气势逼人。可谓是完美得拥有两副面孔。我见到他大驾光临，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生怕他会因为我fail他来立我的flag（如果做了某事，会发生相应的事情，一般指牺牲）。
不过他只是往我桌子前的椅子上一坐，双手交叉，盯着我，道：“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我心想我好歹也是阅人无数、曾经把面试者都逼哭过的HR，干嘛因为裙带关系就丢了气势。于是我故作潇洒地坐回到位子上，问道：“什么？”
“你来做我的助理。”他冷峻地说道，更像是命令。
“唉？”我故作的干练一下子乱了方寸，我发现我竟然无法压过他的气场，差点就要顺从答应下来了。但好在我的理智在最后一刻揭竿而起，我说：“不好意思，高经理，我是公司的HR，人力资源管理。我相信老高……咳咳，老板，就是您的父亲，不会同意我去做您的助理的。”
我生怕他像那些公子哥狂拽炫酷地不管不顾说“有什么事情我来扛”，于是无辜又无奈地盯着他看，好在他还没有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只是沉思片刻，说：“那请人力资源部帮我找个适合我的助理。”
“没问题。您有什么要求跟我说一下。”我拿起笔，笑得跟老鸨似的。
他说：“我跟你一起面试。”
我：“……”
“怎么？公司面试难道都让你只身一人？”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跟着审查审查，不行吗？”
“行，当然行！”我收起笔，笑得特凄美。
4
我一直觉得高赫铭对我怀恨在心，毕竟听老高说，这次面试落选还是他人生第一次失败。从小到大，他从不跟别人争个你死我活，因为别人根本争不过他。我要是当胜者当久了，也肯定不爽别人就因为偏见而把我淘汰。
虽然我后来发现其实一切都是我这等小人对他的又一偏见，但与他一同面试他助理的时候，我却是实实在在地如坐针毡。
我猜不透他要什么，只见他迅速地在纸上划着叉，然后眉头一锁，颇有老板的样子扶额道：“接下来的几个，你来问，我休息一下。”说着，他便起身走去茶间泡咖啡去了。
我哪敢说不，理着资料请下一位应聘者进来。
这位资料上填着国内一流大学研究生学历的应聘者叫林茵茵，穿着朴素，坐在我面前的时候一副训练有素的面试表情，姿态端庄，嘴角礼貌上扬。只可惜，一开口，却声音怯怯，让人很容易察觉她内心的不自信。尤其是高赫铭泡完咖啡回到面试官座位上后，她看了高赫铭一眼，然后迅速地侧过脸去。
“怎么？我有那么恐怖？”高赫铭压低声音问我。
我看着面前的林茵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高赫铭的话。
高赫铭转过头，看着林茵茵，道：“你知道你是来面试副经理助理的吧？可你为什么连直面我都不敢？”
林茵茵听完，这才重新直视过来。她脸上那条长长的疤随即落入高赫铭眼里。
高赫铭扫了一眼，低下头，重新夺过了问话权，一顿噼里啪啦地提问，却就是没有问她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可林茵茵的自卑作祟，接下来的回答漏洞百出，让我都惋惜她那份引人注目的高学历。
林茵茵颓然地结束完面试后，我立马跟高赫铭请罪：“她提供给我的资料PS过的。我不知道她脸上有疤！”毕竟经理级别的助理，可能会随经理出入酒会，姿色上不能太差。
高赫铭白了我一眼，道：“我选助理又不是选世界小姐，我不在乎她脸上有没有疤。”
“啊？”
“啊什么啊？我又不像某些人，不看能力，只喜欢偏见这个偏见那个。”他把手里的文件夹一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我就知道他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我淘汰他的原因！
我躲开他的目光，尴尬地低下头给落选者发着短信。
5
第二天，我依旧趴在电脑前，满世界地给高赫铭找助理。在我看简历看得头昏脑涨时，我办公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位穿着花衬衫的大妈。
花衬衫大妈开门见山地问我：“你是这家公司的主面试官？”
“对，您是……”出于礼貌，我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淘汰我们家茵茵？”花衬衫大妈盛气凌人地站在我面前，敲了一下我的办公桌。
“谁？”
“林茵茵。昨天来面试什么副经理助理的。”
“您是……”
“我是她妈！”花衬衫大妈又敲了一下桌子，震得我茶杯里的勺子和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因为她脸上有疤，你们就对她这么不公平吗？！”她一步步逼近我，我竟然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只听她继续嚷道，“我女儿可是一流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为什么你们都因为她脸上的疤就淘汰她！为什么？！都怪我，小时候没注意让她出了意外！可……我女儿成绩那么好！拿过那么多次奖学金！可为什么总是碰壁！都是你们这些面试官，有偏见！有偏见！”
她说得语无伦次起来，我听了个大概，倒也明白了她到我办公室来的原因。
“阿姨，我们淘汰她不是因为她脸上的疤……”我试图安抚着林茵茵的母亲。
“那是为什么？！我们家林茵茵那么优秀！”为了女儿的母亲，愤怒起来真是可怕。她的嚷嚷竟让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她优秀吗？”突然，门口响起了高赫铭的冷笑。接下来是急促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高赫铭径直穿过林茵茵母亲，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把我拽到了办公桌前。然后他把我往椅子上一按，对我笑道：“我知道你还没给我找到助理，赶紧找，我手头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呢。”
我松了口气，心里感激万分，抓着鼠标佯装工作，余光却不自觉地瞟向了站在一旁的林茵茵母亲。
只见高赫铭走到她面前，道：“林茵茵的母亲是吧？您好，我是公司的副经理。有什么问题您可以跟我反映，不过为了避免打扰我司员工正常工作，麻烦您与我移步到我的办公室。”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茵茵母亲，脸上却是无法令人抗拒的礼貌的笑。
然后他领着她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办公室，脑子一片空白。
6
“一个母亲护起孩子来，真是可怕哟。自己孩子能力不行被淘汰了，就闹到我们公司来，啧啧啧。”
“就是就是。大概是她女儿遭受过太多打击了，所以做母亲的，这次爆发了。”
“不过我们那高副经理也是个狠角色唉。”
“可不是嘛。”
茶间里，同事们都在议论着今天早上林茵茵母亲来闹事的事。我东拼西凑，听了个大概，大致能还原他们离开我办公室后发生的事。
据说一开始，高赫铭还是慢条斯理地与林茵茵母亲谈话。但是林茵茵母亲并不买账，嚷嚷着不停地质问、漫骂，害得高赫铭也怒火中烧。
他冷冷地看着林茵茵母亲，跟着嚷道：“我们淘汰她是因为她自卑！学习成绩再好有什么用？进入职场，一点自信都没有，能做好事吗？！”
可林茵茵母亲不理他的话，在她的认知里，她的女儿绝对不是出在能力问题上。于是她哭她闹，害得高赫铭有那么一刻手足无措。但他下一秒，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嚷道：“够了！”他终于明白，眼前的女人只是胡搅蛮缠。于是他抄起电话，对另一头道：“让保安上来一趟！”
全公司都目睹了保安架着泪流满面的林茵茵母亲下楼的场景。一些不明就里的员工看到上了年纪的大妈如此狼狈的模样，圣心泛滥，评论高赫铭不通情理，私下给他取魔王的称号，之后见到他更是退避三舍，生怕他的冷酷无情殃及到自己。
可只有我后来听老高说，高赫铭那个月的账单上有一笔不同寻常的支出，打给了市里有名的整容医院。
也只有我后来亲口与高赫铭证实，那日他让保安把林茵茵母亲架下楼后，他曾经偷偷地跑下去重新找到她，说可以给予林茵茵帮助，让她找回遗失了十几年的自信。
他跟说我这些的时候，我们正一起从医院里出来。而来医院，是因为老高病倒了。
7
老高是喝酒喝着喝着晕倒的。医生说他这几年喝伤了身体，这阵子可得好好休养休养。其实总体来说，老高的病不算严重，可五十几岁的他却因为这一场病，各种怀春悲秋起来。
尤其是我下班去看他时，他拉着我唠嗑。没完没了地说起他二十多年给别人打工的经历，也跟我回忆他带着我们创建新公司的点点滴滴。
“只可惜哟，公司才创立两年，我身体就垮了。以后要全靠你们这些年轻人给我撑着了。”他看看我，又看看站在一旁削着苹果的高赫铭。
我跟老高打趣，说：“你得了吧，赶紧给我好起来。你当年挖走我的时候说要带我走上人生巅峰呢，我觉得我还没到人生巅峰呢，你怎么可以给我垮。”
“你年纪轻轻就坐上主面试官的位子，还不知足啊？”他看着我笑起来，末了，一顿，说，“也对，女人的人生巅峰应该是嫁个好男人。”
“老高你这落后的三观可不对。我们二十一世纪女性独立自强，谁说一定要嫁个好男人了？”
“你有本事别嫁。我刚好省下一大笔礼金。”老高使用激将法。
“……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嫁一下的。”我见钱眼开，呲牙咧嘴笑道。
老高跟着扯扯嘴角，追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对象了啊？”
我摇摇头，油嘴滑舌道：“还没呢，但为了礼金，我会立马找一个的。”
“那你看，我儿子怎么样？”老高画风一变，严肃认真起来。
“什么怎么样？”我顺势望向高赫铭，脱口而出问道。
高赫铭削苹果的手一抖，长长的苹果皮掉了下来。
“做你男朋友怎么样？公婆给的礼金肯定要比上司给的礼金要多……”
“爸！”高赫铭拿着两个削好的苹果，一个塞到老高嘴里，堵住了他的话，而另一个却塞到了我手里。只见他此刻红着脸，一脸窘迫。
老高拿下嘴边的苹果，道：“小熙啊，你不知道，这小子可喜欢你了。”
“唉？”我手中的苹果差点被地球引力牵引而去。
8
老高刚创办公司的时候，高赫铭还在国外留学。老高给他寄我们公司员工的合照，向他炫耀他老爸辛苦了半辈子，今天终于自己翻身当老板了。
高赫铭在这张合照里，第一次看到了我。
“因为一张照片，就喜欢我，也太……肤浅了吧。”从医院出来，高赫铭送我回家。路上，我这样揶揄他道。
高赫铭撇撇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你的外貌一见钟情，也是对你拥有的一大人生资本的肯定。更何况，真的与你接触下来，觉得你也挺好的。所以我就跟我爸聊了聊你，哪知道他这么心急。我都还没表白呢，他倒先替我开口了。”
我猜不透我“挺好”在哪里，不自觉地抬头望着他。
此刻站在我身旁的高赫铭，没有了在公司里的盛气凌人，看上去更容易亲近一些。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公司那副严肃的模样是老高教的。老高说，如果不一开始就拿出气势来，指不定哪天手下的人就蹬鼻子上脸。所以他上班第一天便冷着张脸，吓得别人都不敢靠近他。回到办公室后，他才扯着领带松了口气。
我想象着他躲在办公室里释放压力的模样，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他皱起眉头问道。
“没有什么。”我赶紧收起了笑。
之后的路上，高赫铭破罐子破摔般地跟我说了很多话，我没想到他跟老高一样一放松下来会变成话唠。
比如他说他一开始想要靠着面试进公司再接触我，结果被我刷了下来，打乱了他的计划。起初他是有点生气的，但老高说我肯定有我的理由，让他别太往心里去。
后来他进公司，准备会会我，便跟老高提议让我当他助理。老高说只要我愿意就行。但他看到我一脸为难时，心里那股捉弄我的劲却莫名地消了，最后只是硬拉着我要给他找助理。
那日林茵茵母亲来闹事，他之所以恰好出现在我办公室，就是因为他借着找助理的由头，想来看看我。可其实他刚来公司，并没有什么可以忙到非找人帮忙不可。
亏我那么火急火燎每天给应聘者打电话！我想着，抗议道：“你这是假公济私！”
“也不能这么说。我爸现在病倒了，我要接手的事情就多了起来。所以，助理还是需要的。可现在都还没有一个令我满意的，你看你……”
他对我笑得明眸皓齿。而我傻傻愣在原地，看着他笑，失了神。
9
术业有专攻，我当得了HR，但并不一定适合助理的职位，所以我终究没答应高赫铭，反而竭尽全力帮他找了个气质出众又能力非凡的女生当他助理。这次，他没有拒绝。因为老高出院后决定出国散心，公司很多事物都堆到了他头上，他是真的忙不过来了。
好友听说我跟高赫铭的事后，对我这种做法以“你是不是傻？”开头数落了我一顿。
“那么好的一个恋爱资源，你却是拱手让人的节奏啊！你要不要去看看脑子？”她义愤填膺，像是没抢到某款限量包包。
我不知道说什么，她便又追问：“难道你对这个又高又帅又有背景的男生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感觉嘛，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我想起他冲进办公室帮我解围的画面，道，“但我跟他只认识一个多月，这么迅速地在一起，也太草率了吧？”
“都什么年代了，闪婚闪恋根本不是新鲜事好吗？既然你对他也有那么一丁点好感，你就要好好地抓住啊。就像你在野外生火，一开始火苗肯定是小的，你得护着，抵挡风的侵袭，才能让这火燎原。现在呢，你不仅不护，还往你们的火苗上浇水，你是不是缺心眼？”
被好友骂得无法反驳，我竟也觉得她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可现在，高赫铭与他的新助理思思都已经成了同事八卦的对象了，我还要冲进去搅合吗？
听着别人私底下夸他们俩登对，我虽吃醋，但却不敢真的去搅合。看着思思每天光鲜亮丽的模样，我甚至都有点自卑——这让我想起了林茵茵。这种自卑，让我常常在遇到高赫铭时想撇过头去。
“最近怎么感觉你在躲着我啊。”一次我在食堂吃饭，高赫铭突然端着餐盘在我面前坐下，说道。下一秒，同事们的目光纷纷射过来。我就这么为他们增添了一道八卦佳肴。
全公司都在暗地里猜测，我、高赫铭、思思的关系。
甚至有与我交好的同事跑过来直接想套我的话，并给我提供敌方消息，给我打气说：“听说他那助理思思都准备表白了哦，你要加油啊！”
我不知是真心吃醋，还是被这些狐朋狗友搞得燃起了胜负欲，竟也真的关注起思思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就这么抢走了高赫铭。
那日晚上全公司都留下来加班，隔壁小刘给我通风报信，思思进高赫铭办公室前在厕所补了半个小时的妆，大事不妙。
我接到消息，心中一阵紧张，丢下手头的工作，猫去高赫铭办公室门口偷听。
嗯……听了半天，我什么都没听到。
突然，门开了，我一个踉跄，摔进高赫铭的怀里。他困惑地盯着我，道：“钟熙，你怎么在这里？”
“我上厕所路过。”我撒谎道，站起来，眼神不停地瞄着跟在高赫铭身后的思思。
“不过也巧，我正要找你。”高赫铭笑道。
“唉？”
“你得帮我找个新助理了。”
“思思怎么了？”我看着笑靥如花的思思，问道。
“人家跟我辞职，准备跟男友移民美国了。”
思思听到高赫铭这么说，笑得更甜蜜了，她拎着包跟高赫铭道别，说：“我男朋友就在楼下，那我先走了。”然后她转过头也给我一个笑。
我大松了一口气，挥手跟她告别。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高赫铭突然箍住我的肩膀，亲昵地问我：“刚才其实是在偷听吧？是不是以为人家要跟我表白呢？担心了？吃醋了？”
轻而易举被戳破的我看着他一脸得逞地笑，忽然发现这就是场苦肉计。隔壁小刘是高赫铭故意派来放话的叛徒，而思思离职前最后一个工作就是佯装告白。
“好玩吗？”高赫铭挑着眉，得意洋洋道。
“不、好、玩！”我一甩头，红着脸转身就走，虽然心中骂着无聊，却并没有怒火。脚下踩着的高跟鞋，也轻松自在地在走廊上踢踏出愉悦的声响。
那一刻，我想起老高曾说，我这个人就是得激一激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这一次的计谋里，这个老家伙搀和了几分。
正想着呢，身后响起高赫铭的声音：“钟熙，做我女朋友吧！”
我想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走开，脚却不听使唤地停了下来。
犹豫片刻，我终于转过了身，目光直直地对上了高赫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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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我都还会想起那一晚。我在同事不嫌事大的欢呼声里，伸出了手，护住了那一枚渺小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