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般懒洋洋的姿势,青年靠坐在窗前,看着远方怔怔出神。“这汴京城不过如此,看来是时候离开此地了啊…”
“少爷,景公子来了。”门外柴掌柜的声音打断了青年的思绪,虽说对旁人此番打扰稍感不快,但青年没有发作,微微皱了皱眉头,青年开口道,“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安奇率先走进房中,一直走到青年身前才开口道,“在下景安奇,见过…额…未请教?”
“你便是景安奇么?近来你可是惹出了不少的事端啊。”青年并没有回答安奇的话,自顾自的开口道。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让先生见笑了…”安奇拱手道。
“见笑谈不上,只是听得多了,难免有些好奇。”言罢,青年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安奇一番,可能是心中对安奇这个未曾谋面的“第一才子”期望过高,青年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你有何事?”
安奇自然不知青年心中所想,本不想蹚这趟浑水,但醉仙楼的厨师安奇势在必得,不出力便得酬劳的事情安奇还是不屑去做的,微微一笑,安奇开口道,“在下此番是为先生解惑而来。”
“解惑?”青年扭过头来扫了安奇一眼,冷哼一声,开口道,“我有何惑需你来解,况且…休怪我直言,即便是我有疑惑,就凭你,呵呵…”
面对这番挖苦的言语,安奇倒显得不是很在意,自己有几斤几两安奇还是清楚的,毕竟眼前的男人可是连赵佶都不鸟的狠角色,和赵佶相比,恐怕自己连只蚂蚁都不如吧?“先生此言差矣,在下虽身无所长,但也并非一无是处。”
“哦?我修庙宇,结善缘,置房地,买古玩,名下产业十指难数,就连洛阳城内卖艺不卖身的名妓,也一改初衷,宽衣解带,投怀送抱,你倒是说说,我有何惑需要你来解?”青年看了安奇一眼,开口道。
本想着眼前的青年青年是个有钱人,可没想到他这么有钱啊,这么富裕的人还终日闷闷不乐,不得不说这有钱人的毛病是真的多啊,“先生莫不是以为这天下之物皆可以用银子来衡量吗?”
“呵呵。”青年冷笑道,“尔等学子十年寒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入仕为官,平步青云么?我告诉你,如果我想,随时都可以买一个官来当,莫说十年苦读,即使二十年,三十年苦读也未必能够达到的高度,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呢?”
听闻此言,安奇不经暗暗咋舌,按青年的话来说,这世上恐怕还真没有什么是他买不到的。正想着如何反驳,安奇回想起了幼时和刘芳的一段故事。身为孤儿,安奇最怕的就是被人抛弃,看到新闻上因为家庭贫困而卖儿女的父母,年幼的安奇不经想到捉襟见肘的孤儿院,到底是年幼无知,安奇居然当着景氏夫妇的面问是否会将自己卖掉换钱,听到这句话,刘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亲昵的摸着安奇的头,说安奇是她最重要的宝贝,即便给她金山银山也不会将安奇卖掉,虽说安奇的杞人忧天将孤儿院的孩子们吓得不轻,但刘芳的话却被安奇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想到这儿,安奇大声开口道,“别的不说,我,你就买不到,即便你搬出金山银山,你也买不到我这个人。”
“金山银山?恐怕你还值不了这个价钱。况且…”青年看向安奇,开口道,“我要一个鸡肋又有何用?本以为你是有趣之人,原来与市井之徒并无异处,来人,送客。”
“等等。”安奇伸手止住了正要上前的柴掌柜,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况且是一个大活人嗯,好家伙,在父母眼中是宝贝疙瘩,在旁人眼中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可还行?“敢问这位先生,鸡肋能让你会心一笑吗?鸡肋能让你忘记忧愁吗?鸡肋能让你找到生活的意义吗?”
“会心一笑?忘记忧愁?”青年愣住了,甚至他都忘记自己上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暗骂一声糊涂,安奇笑道,“对,我能让你会心一笑,鸡肋可以吗?而且,你再有钱能买到快乐吗?别跟我说可以,如果可以的话你也不至于像个木偶一般傻坐在窗前发呆。你的钱做不到的事情,而我却可以,这就是我的价值。”
青年沉默了,对他来说,如果真的有人可以让他找回从前的那个自己,不说找到生活的意义,哪怕仅仅是没有任何顾虑的大笑一场,即便是搬出金山银山又有何妨呢?“你如何能让我会心一笑?”
“这样吧,你我二人打个赌,如何?”
“打赌?”
“对。”安奇笑道,“如果我能让你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你便无条件将醉仙楼的厨师借给我,若是不能,那我便身挂‘我乃鸡肋’的牌子绕遍京城一圈,你看如何?”
沉默许久,青年开口道,“这赌注倒是有趣,你可知我身份竟敢与我打赌?”
此时的安奇连自己的定位都还没有彻底的搞清楚,哪有心思去考虑别人的身份,“即便先生是天王老子,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有钱人家的抑郁症罢了。”
“何谓抑郁症?”
“嗯…抑郁症就是…说不清楚,总之,先生是否应下这个赌约呢?”
可能是安奇的话刺激到了青年,亦或是青年想给自己离开汴京之前找一点乐子,轻轻点了点头,青年开口道,“我应下了,你要如何做呢?”
治病救人不会,不过让人会心一笑对于安奇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此事今日暂且放下,在下午时有约,这样吧,明日一早我来此处寻先生,一切听我安排就是了,在下告辞。”言罢,不等青年答复,安奇转身便离开了。
二人的对话被门口的柴掌柜完完全全的听入了耳中,虽然安奇此番前来并没有改变什么,但青年赌气般的应下赌约,倒是让柴掌柜依稀看到了自家少爷当年的影子。
……
“父亲何故在此长叹?”赵府书房,赵明诚立于一侧,开口问向自打回家以来就长吁短叹的赵挺之。
“唉…”再次发出一声长叹,赵挺之将朝上之事娓娓道来。
“哎呀呀,我虚长一岁,且自认学识不低于景贤弟,如此看来,我还差得远啊。”赵明诚对安奇即将入仕一事的表现与其父相反,虽说有些不甘,但大都是替安奇感到高兴,“不行,贤弟即将即将入仕,身为兄长无论如何我也要表示表示…”
赵挺之狠狠的白了赵明诚一眼,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父亲可是染了风寒?待孩儿请郎中回来…”
暗叹一声,狠狠的白了一眼,赵挺之喊住了欲出房门的赵明诚,“我身体无恙,德甫,你觉得景安奇其人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令赵明诚摸不着头脑,虽然如此,赵明诚还是如实答道,“景贤弟才高八斗,且颇得圣上喜爱,德甫策马难及矣。”
“为父就是为此事长叹啊。”赵挺之开口道,“这景安奇素有才子之名,且与圣上交情不浅,那日育才书院的比试为父也在场,得知那景安奇与李格非之女交情莫逆,若景安奇入仕,凭着圣上对他的喜爱,为父再想抨击李格非等元祐旧臣…”
元丰,元祐的争端赵明诚是一清二楚的,因为自己还未入仕,即便有心站在赵挺之这边也无能为力,虽说对安奇入仕一事由衷的高兴,但就如自家父亲所说的那般,若是安奇做了官,站在元祐那一边,这两派的势力可就彻底变了,毕竟安奇的身后可是皇帝啊。
见赵明诚不说话,赵挺之继续开口道,“皇帝此言明是欲封我为吏部尚书,实则是将了为父一军啊,景安奇入仕一事稍有差池,恐怕这尚书一职…”
权衡一番利弊,赵明诚的心中有了想法,“孩儿愿为父亲分忧解惑…”
“哦?德甫有何良策?”
“孩儿与景贤弟交情不浅,若孩儿以道喜的名义到育才书院拜访…”
赵明诚的意思无非是想借着道喜的名义旁敲侧击问出安奇的站队方向,对于赵挺之来说,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可能是当下最好的方式了,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主意是自己向来迂腐的三儿子想出来的,“此事甚好,若是那景安奇有意偏袒元祐诸臣,即便升职无望,老夫也不能遂了他的心意。”
“那孩儿这便到育才书院…”
“此事不急。”虽说对赵明诚有些改观,但是凭着老三这直肠子恐怕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待你兄长回府之后,将此事说与他们听,明日,你等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