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歌往前走着,像一只被猎狗驱赶的羊。
她回头根本看不见对方,丛林仿佛是他的天然洞穴。他甚至没有拿走她身上的枪。可一旦她稍微有所异动,那种阴冷的感觉就悄然而至。
秦沐歌离营地越来越近,可身后的人显然不想让自己进入营地中央,反而驱赶的她来到深处的一个巨大的营帐里。
她站在门口,身后的人不见了,周围偶尔走过的士兵竟然像看不见她一样。
秦沐歌向后退了一步。
营帐的帐门被打开。
里面出现了两个黑人女性,低眉顺眼,双手交叉握在身前,微微向她曲身鞠躬,一左一右站在了她的身边。
秦沐歌像是定在原地了一样,直到旁边有人拉她的手。她猛然一挣,这才看见自己整条手臂都在僵硬颤抖。
身后有人推了她一下,她踉跄着进入了营帐。
营帐里面温暖适宜,宽敞明亮,旁边一桌子的新鲜水果,有几个女人站在一旁低着头。秦沐歌冲她们比了一个手势。
几个人面露惊异。
先前带她进来的女人也掩饰不住的偷偷看她。过了一会,她才犹豫着比划了一下,叫她换衣服。
秦沐歌笑的浑身发抖,顾铭还是这么的恶趣味。
失去了舌头的女人,恭顺的仆人。
果然,她看见了放在榻上的裙子。
一条白色的淑女裙,一双浅色的高跟鞋。
秦沐歌没有换衣服,任凭一旁的女人如何“劝说”她都没有换。
这样僵持了十多分钟,有人过来,见到没有换衣服的秦沐歌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带着她走了出来,这回她的枪被卸下了。
她走到一处好像山洞一样的地方,由前面的人领着,走了进去。
没走一会,便看见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家具一应俱全,沙发电视一样不缺,电视打开,但不知道放着的是录像还是有线电视。
里面的内容大同小异,秦沐歌虽然听不懂,但能猜到报道的是最近麦加那个孩子死亡的新闻,还有摊主被释放的消息,以及人民们极为愤怒的情绪和高昂激烈的抗议。
“这里实在是简陋。我的公主原应配得上最高贵的地位。”
这个无论经过了多长时间多少事都依然刻印在她脑海里的声音,在她的梦中响起了无数遍的声音,此刻在她的身后真实的响了起来。
让她一直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秦沐歌极为僵硬怪异的转过身去,见不远处顾铭穿着一身中山装,笑着看她。
秦沐歌额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声音都被冻住,不能活动,只能看着他一点点的走了过来,与过去的每一个噩梦一模一样。
“我听说你一直在找我,我的公主。”顾铭在中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仿佛那是他的皇位。
“现在我就在这里。”
“不要这么叫我。”秦沐歌的声音异常沙哑:“我不是顾小梦。”
顾铭大笑起来,夹着雪茄的手指在秦沐歌的身前点了点,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事。
“你改了名字,不再穿从前的衣服,换了身皮就以为自己不再是顾小梦了?你还是这样的孩子气,这样幼稚。”
秦沐歌腮边的肌肉动了动,她的伪装像是个泡沫,被顾铭一戳就破。
她不是顾小梦了,她不用穿顾小梦的衣服,不用学着顾小梦一样笑,她不必沿着顾小梦应走的方向走去,凡是顾铭想让她做的她统统不再去做。
那么,她是不是就是一个新的人了?
秦沐歌攥紧了拳头,让指甲深深的扣进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使她思考。
秦沐歌摸上了沙发的靠背,绕了过去,慢慢的坐了下来。
“我是谁,总不会别人比我更清楚。”她声音平缓:“更不需要别人来同意。”
秦沐歌伸出手指,从桌子上抽出一根雪茄,剪掉了雪茄头,放在嘴里,点燃。
顾铭的眼里露出了一丝诧异,随后笑了:“我的小梦长大了。”
烟雾进入秦沐歌的胸腔和肺部,她缓缓的笑了:“可是您似乎一点没变,这许多年玩的都是那一套。”
“哦?”顾铭抬腿放在另一条腿上,交叠,神情娴适自然:“你说说看。”
“杀人,拔舌头,虐待。”秦沐歌耸肩:“一点新意都没有,您都不觉得无聊么?”
她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顾铭,突然一乐:“您不会还把您自己当成神吧?”
顾铭平静的说:“我不是神,我只是神的仆人。”
“那那个以神的名义手段幼稚的邪教是您的顶头上司了?”秦沐歌的语气郑重,却愈发显得嘲笑。
“我们都是神的仆人。”顾铭摇头:“小梦,你也是,你只是还没有发觉。”
“呵。”
秦沐歌像是完美的继承了顾铭的眼睛,可她的眼睛里时常带着冰冷与距离。可顾铭是个天生的艺术家,当他用眼睛看着别人的时候,人们很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除了真诚以外其他的东西。
他的声音如此稳重坚定,他认真聆听你的话,对你的境遇感同身受。他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你一个微笑,一个拥抱,让你觉得自己重获世间温暖。
他是一条铺满了鲜花的通往地狱的迷途。
顾铭站了起来,向秦沐歌伸出一只手。
“小梦,你只是个迷路的孩子。你只是渴望真实,但又惧怕真实。来,我带你看样东西。”
秦沐歌没有去握他的手,她垂下了眼睛,站起来。
任由顾铭带着她向里走。
他们来到了一个更大的空间里,秦沐歌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这么大。
“你看那里。”
秦沐歌顺着顾铭的手指看向了墙壁,这才发现上面竟然是一幅幅图片,看起来时间相当久远,不知道是那一代的文明在这里留下的印记。
雕刻在墙壁的壁画已经模糊了,只有少数的地方能看出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祭祀的画面。
非洲十分崇尚人的祭祀,对现代人来说极为血腥的杀人手法在古代只是祭祀神灵的一种方式。
现在的秦沐歌不能用后人的身份以一种艺术的眼光去看这些壁画,她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你是在说你杀了那么多人都没有错,这种事情自古有之么?”
“小梦,你对我又非常深的误解。”顾铭摇头:“你以为这营地周围的尸坑里的人都是我杀的么?”
“难道不是你指示的么?”
顾铭笑了,笑的十分无奈:“我从来不否认自己的能力,但我至少没有魔力。我不可能让人突然失心疯,一个个变成杀人的恶魔吧?”
“好好,就算我有这个能力,那难道我是活了千百年的怪物,我在千百年前就教唆他们去杀人了么?”
“人类啊,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就像老虎要吃其他弱小的动物,自相残杀是人类骨子里的本性,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秦沐歌低声冷笑:“好像你在这里面就清白无辜一样。”
“难道你还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清白无辜的人么?”顾铭诧异道:“我实在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给你灌输了这么天真的想法。”
秦沐歌看着他:“如果像你说的,这是人类的本性。你做的一切根本没有意义,即使你的计划成功了,难道就能改变人类的本性了?”
“我从不想去改变谁,我想要的是真实。”
秦沐歌皱了皱眉头:“真实?”
“就像你一直在寻找的,看透了世界本质的真实。”
“这有什么意义?”
“你认为没有意义,是因为你还没有看透。”
秦沐歌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她摸着墙壁站了一会,像是在思考。
因为她刚才隐约听见了声音,从墙内传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