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得到了那边再三的保证,贺文斌依旧有些不安,警察距离自己已经太近了。在黑暗里的时候,他感到十分安全。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可以为所欲为。可当秦沐歌在医院里说出他身份的那一刻,贺文斌开始十分有些焦躁。就算上次骗过了警察,目击证人也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犯案手法天衣无缝,可他还是觉得不安,连工作都无法顺利进行。
他已经在家里呆了好多天了,楼下那辆熟悉的车子依旧停在那里,警察明目张胆的对自己进行监控,他们甚至都不屑换一辆车!
贺文斌神经质的晃着头,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突然他猛地停下,将电脑打开。
那个网站地址的纸条他已经烧掉了,但上面的字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那个熟悉的黑色画面又出现了,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在么?”他打字。
过了几秒钟,对方回复:“现在风声紧张,不是告诉你不要主动联系我们。”
贺文斌立刻回到:“我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只想问那个目击证人怎么样了,他还会醒过来么?”
“不会。”
贺文斌松了口气,他急速的抖动着腿:“我想出国躲一躲。”
这回等待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对方回到:“目前没问题,不要轻举妄动。”
贺文斌还想再说什么,电脑却突然黑屏了。
他吃了一惊,迅速在键盘上一阵乱按,很快,电脑屏幕亮了起来。但刚才那黑色背景的网页已经不见了。
贺文斌再次想要登录,页面却显示错误,该网页地址不正确。
瞬间,他开始惊慌起来。
为什么没有显示了,他们关闭了网页么,为什么,为什么?
贺文斌更加焦躁不安,他突然站了起来,从衣柜里抽出几件衣服往包里赛去,又打开保险箱,将里面大量的现金和黄金统统装到包里。
用手机订了一张去昆明的机票,开车前往飞机场。
他到飞机场的时候正好过了安检。机场乘务人员看了看他的证件,又看了看他。
“去昆明做什么?”
“去见朋友。”贺文斌心理紧张,可面上一点未露。
乘务人员没有再说什么,在他的机票上盖了章。
贺文斌排在队伍的最后面,眼看着就要上飞机了,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周北川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勉强笑了笑:“周队长,你怎么在这?”
周北川笑呵呵的看着他,眼中尽是锐利的刀锋:“贺律师走的这么急,去哪啊?”
贺文斌稳了稳心神:“我打算出门看看朋友,周队长,我去看看朋友不犯法吧?”
“看朋友肯定不犯法,但是你这个节骨眼买张票去边境,我很怀疑你的用心啊。”
贺文斌沉下脸来:“周队长,如果你有证据就请你抓捕我,如果你没有证据,我有自己的人身自由,我愿意去哪与警察无关,你无权……”
“咔嚓。”
贺文斌震惊的低头看着自己握着行李箱的右手:“周队长,你,你这是?”
周北川脸上笑着,这回是真心的笑了:“贺律师,你是律师你说的话我可得好好听,不然我也怕你告我。”
“我说,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有证据就可以抓你啊。”周北川将手铐另一边拷在贺文斌的另一只手上:“那走吧,贺律师。”
贺文斌猛地一推他,企图逃跑,却被周北川一把抓住了衣领,往他膝盖窝一踹,贺文斌只觉得天旋地转,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按在了地上。
“我是有人权的,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贺文斌不断的挣扎着。
这点动作对周北川来说就像是闹着玩似的,他抓着他的脖子后面的衣领将他揪了起来。旁边迅速过来了几个警察,将贺文斌接过去带走了。
他们的四周围了许多人,周北川挡着人群:“让让,警察办案,都让让。”
不少人都在摄像,贺文斌低着头,恨不得将头埋进衣服里。
在众人的注视和关注下,他被押上了车。
…………
警局,问询室。
贺文斌坐在椅子上,听见门口响动,抬起头来。
秦沐歌慢慢的走了进来,坐在他的对面。
“我就知道是你。”贺文斌咬牙切齿:“你不过是在做无用功,你们根本没有证据!”
秦沐歌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贺文斌有些冒汗,他狰狞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下去。她的表情轻松,甚至可以称得上高兴。
她的眼睛里散着微微的光,和……和那天在医院里一模一样。
“你说话啊!”贺文斌用力的锤着桌子。
秦沐歌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猎物。
她在享受这一刻。
顾铭还有一套理论强制植入了她的灵魂。顾铭喜欢狩猎,但对狩猎的过程并不太感兴趣。他最大的乐趣是看见猎物惊慌中挣扎再求饶,最后绝望中瞳孔慢慢的消散。对他来说,这是最珍贵的事,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比得过。
“秦沐歌!”
她的耳机里传来周北川的声音,这让沉浸在这一刻的她稍稍回神。
“你再不进行审问,我就进去了!”周北川威胁道。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么?”秦沐歌开口问道。
“哈。”贺文斌冷笑一声。
交代?你当我傻么?他但笑不语
秦沐歌又开始享受这一刻猎物跳入陷阱而不自知的环节,耳边不合时宜的传来“咳咳”两声。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玻璃窗后。
她的动作让贺文斌自觉受到了侮辱。仿佛秦沐歌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贺文斌喘着粗气看着对面的女人。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双手掐住她的脖子,让她盯着自己感受生命一点点的溃散。
“啪”的一声,秦沐歌将东西拍在他的面前。
贺文斌开始的愤怒被理智渐渐取代——他看清了对面的东西,一件染血的雨衣。
仿佛一道神奇的叫做“静止”的光线笼罩在他的身体,从脚趾到头发丝都停止在此,动弹不得。
许久,他自言自语:“不可能……你怎么找到的?不,你在骗我!”
一件透明的雨衣被秦沐歌拍到了桌子上,雨衣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显得尤为明显,仿佛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那是他一生最引以为豪的行动。他用最厉害的计谋献祭了自己最爱的女人,那是对伟大的献礼!
秦沐歌嘴角轻扬,说不清她是在笑还是她嘴角本身弯起的弧度。
“人啊,想到了一件超越自己想象的事情就以为自己达到了神的高度。只是不知道,神在高空静静的看你,就像在看一个街上的杂耍。你费尽心力想要到达的地方,连神的仆人的边角都摸不到。”
“呵,多可悲啊。”
贺文斌低着头,眼睛向上瞟,看着秦沐歌,起伏的胸脯证明这个外强中干的男人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只要找到那条毛线,你的一切行为就像小学那样幼稚,一眼就能被拆穿。”秦沐歌点着桌上的雨衣。
“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最简单的障眼法而已。”
说有人都被死亡时间给蒙蔽了。法医确定的乐米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五点至七点。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凶手是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完成了虐杀的全过程。
只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凶手的虐待和杀戮分成了两个部分。早上,贺文斌来到乐米的离家,趁着秦沐歌不在,乐米对他又没有防备的时候讲乐米绑了起来,实施罪刑。却没有将其杀死。
杀人事件是在晚上,贺文斌再次出现在乐米家的二十分钟里,他用刀结束了乐米的生命。
秦沐歌:“只要明白了你的杀人手法。从你清晨从小区里出来的那一刻直到你的单位,找到你藏匿的血衣只是时间问题。”
审讯室里安静了一刻钟。
秦沐歌继续道:“其实我不需要问你,也没什么必要和你进行这场谈话。你的DNA证据就像个探照灯一样照在你身上,你怎么也跑不了。”
“心理学对你的行为也可以好好解释。你从小丧失父母疼爱,偏激的性格,可能在加上某些引导,形成了一些你自以为独立的理由。你杀害李丽秀的行为,杀害乐米的行为,在行为学,心理学上都有科学的解释。”
秦沐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可能是作为一个人实在忍不住的本性,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乐米,你怎么下得去手?”
贺文斌原本低垂的脑袋突然神经质的动了一下,他缓缓的抬头看向秦沐歌。
“那一刀一刀,她求饶了么?”
准确在来说,那个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能更加兴奋?或者信仰更加坚定?她……求饶了吧,或者没有。
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她的眼睛,最后那一刻痛苦的想要离开人世的眼睛……
贺文斌猛然撞向桌子:“啊,啊!”他发出非人的吼叫。
如果不是他的手被牢牢的拷在椅子上,恐怕他早就扑过来咬断她的喉咙。
那个时候他是兴奋的。那一刀刀划在女人肌肤上的感觉,带给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他向来不喜欢用刀,若不是那人的特殊要求,他绝不会用刀!
空虚感是后来的时候。
当他离开公寓,若无其事的来到单位。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那种兴奋感像潮水一样退去。他开始不安,开始会想起……乐米。
可这样的想念并不能终止他的计划。他按照预谋的回到了乐米的公寓,用他事先制作的音频给秦沐歌发了消息。
乐米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贺文斌竟然被盯得移开了目光。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很完美,他将作案工具留在现场,上面根本没有他的指纹。他应该等的,等那一个准确的时间到来,有人会帮他制造不在场证明。
可是他做不到,乐米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她的牙齿已经被敲碎,鲜血染红的白布牢牢的堵在她的嘴里,一天的时间,她已经发不出去一丝声音。
可贺文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他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匆匆了结了乐米的生命,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这场狂欢般的杀戮最终,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