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投资金融投资400年:投资者必读金融理财宝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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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二 在无意识的领域里

马丁·弗里德森

最近,《金融时报》的一位编辑对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十部作品进行选择时,约瑟夫·德·拉·维加所著的《困惑之惑》和查尔斯·马凯所著的《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成为其列出的名单中最靠前的两本。

当这位编辑打定主意,要按照年代顺序对其选择的作品进行编排时,德·拉·维加(1688年)和马凯(1841年),在排名上就占据了决定性的优势。不过,纵然不具备如此优势,这两部经典的作品仍然是值得尊敬的,依旧可以当之无愧地成为关于证券市场最有价值的几部作品中的佼佼者。它们俩无论是同时,还是各自先后出现,均被列入“投资者必读书”“每一位投资者都需要的图书馆”和“帮助培养理财感觉的礼物”等书单中。

投资者直到如今仍旧对德·拉·维加的“困惑”和马凯的“幻觉”如此钟情的原因,就在于市场始终在进行着蒙蔽和欺诈。

1987年10月19日,当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暴跌508点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是当时所有人的反应——这一反应与1720年南海泡沫破灭时,其先辈们的反应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同样,令投资者无法理解的是,日经225种股票的平均指数如何会在进入1990年后发生巨幅暴跌,以至于1990年初的日经225指数竟然会较之9个月后的价值高91%!

此类离奇古怪的波动,被查尔斯·马凯归结为群众非正常的、过度的兴奋间歇性爆发导致的结果。与之相反,约瑟夫·德·拉·维加则借助于自己锐利的目光,发现了市场狂乱动荡背后的秘密。他借助于诡计多端的投机商的手法,对价格的起伏动荡进行了翔实的描述。

倘若你立下雄心壮志,想对股票市场中经常发生的各种奇怪的、不稳定的行为加以充分的理解。那么,你就必定要对这两种解说进行仔细的研究。我们从马凯的和德·拉·维加的经典著作中,提炼出关于投资的伟大真理和至理名言,市场上最伟大的权威人士们将此类名言警句奉为无价之宝。

例如,伯纳德·巴鲁克最喜欢的一本书就是《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此书如今所拥有的赫赫声名,绝大多数源于此位名满天下的金融家。1932年,它得以再版发行,就是因为巴鲁克的敦促。并且,巴鲁克还替此书写了一篇序言。

而当今最成功的投资家之一,约翰·坦普顿,同样也对马凯的作品极为推崇,而且尊敬有加。

倘若您对阅读财经新闻情有独钟的话,您一定要关注对《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一书一贯的褒扬。在《福布斯》杂志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找到不同类型的专栏作家对其高度的评价,它被称为“与(投资)行业相关的最重要的一本书”,是一部值得“任何一位投资者收藏在自己的藏书室里”“任何投资于证券市场的人都一定要阅读”的作品。并且,这部作品中的许多段落,都“经常被聪明的金融家引用,成为其最喜欢的文字”。

此外,其他出版物中关于这本书的典型描述,还包括“与经济中的愚蠢事件相关的著名作品”,并且,是“一本你希望自己可以在(1987年)股票市场暴跌之前就已经拜读过的作品”。

另一位评论员只是将自己观察的结果描述出来:“如果一个在华尔街上工作的人,无论其工作时间是长还是短,最后都会被要求去阅读这样的一本书,那就是《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

在距离首次出版一个半世纪之后,马凯关于投机泡沫的描述,被自动地与任何一次新的兴旺与衰退紧紧联系起来。近年来出现的、让专家们对《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再次产生浓厚兴趣的事物,就包括:黄金、墨西哥股票、商品公司股票、住宅费用、日本的土地价格、垃圾债券以及巴林证券的崩溃。

马凯的影响不会仅限于金融市场的范围。一次媒体调查表明,《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出现在和计算机病毒的保护、最高法院克莱伦斯·托马斯法官的听证会、哈雷彗星、赌场赌博的增值、十几岁孩子们喜爱的变异海龟——忍者神龟和超能别动队等诸多相关的文字中。

评论家们将马凯叙述的有趣事件和不同种类的偶发性事件平行对待,比如,暴力性影片令人惊讶地取得的票房上的成功、要求消除暴力的运动、关于破坏臭氧层的讨论、被化学药品污染的水果引发的惊恐,以及为提高污水处理水平而进行的种种努力,等等。1992年,《庞氏骗局,来自火星的入侵者——更加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一书问世,它尝试着探询“当个体无法对自己承担责任的时候,将会发生何事”。

说马凯的书作如今已经成了传奇,实际上并不算过分。在这部作品被重新演绎的时候,这个故事被放大、修饰了,也就必然会被断章取义。尽管有人觉得《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问世于1852年,不过,某些资料则准确地暗示出,它首次面世的时间是1841年,1852年应该是其第二版问世的时间。

1991年的一篇文章,将《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列为时尚经典著作,并且,称其为自1956年以来不再发行的作品。可是,其他的作家却提到了1974年、1976年、1980年和1985年再版的版本(出版丛书如今列示的出版日期为1980年、1986年和1991年)。

将此类混乱加剧的因素之一,是再版和第一版之间书名上的不同:其第一版的名称是《关于惊人的幻觉的回忆录》,后来,则变成了《关于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的回忆录》。而在1932年的版本中,则删去了书名中“回忆录”这几个字。

依据绝大多数文字的记载,在1929年,伯纳德·巴鲁克,就是由于谨遵马凯的教导,才得以对自己的巨额财富实施保护,从而让自己从那场巨大的股灾中逃脱。反之,有一家期刊声称,伯纳德·巴鲁克正是被市场的强大诱惑力所迷惑,竟然将自己向别人提供的有理有据的良好建议忘记,反而于股票市场崩溃之前再次卷入了投机的洪流之中,使自己遭受到惨重的损失。

实际上,伯纳德·巴鲁克从股市崩溃中逃脱出来的时候,其大部分财产得以保全。不过,在一位传记作家所说的内容中,他发现,若想成为一位预言世界末日的人,就要让人们忽略自己的观点。与此相对应的是,巴鲁克在其公开声明中变了一副腔调,他显然更加看好后市,认为市场会变得越发牛气冲天。

由此,出现了种种相互对立的传闻。一方面,巴鲁克的崇拜者们认为,他对于1929年的股市崩盘给予了相当准确的预见,这其中的一部分功劳,应当归功于他对《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中描写的前辈们的前尘往事的回忆。相反,另一方面,自由主义历史学家们则以巴鲁克的乐观主义言论作为证据,对马凯所描述的那种市场极度疯狂的状态予以证明。

对这位《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的作者,不同种类的资料来源采用的描述和记载也不尽相同。有的称其是一位19世纪的高级律师,有的称其是一位英国的编年史作家,还有的称其是一位苏格兰的新闻记者。

实际上,在苏格兰出生的马凯,在获得格拉斯哥大学的博士学位之后,就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了“LL.D.”(法律博士),不过,却不曾从事过任何法律业务。这位马凯博士的大名,与做新闻记者的马凯相比,与作为一名诗人和一位歌曲作者的马凯相比,名声同样卓著。不过,名利逝去如此之快,就像过眼烟云一样,以至于有一段引用的文字之中,竟然错将其名字写成了“伯纳德·马凯”。

只有出类拔萃的投资著作,才可以将这样持久的、以讹传讹式的信息流引发出来。《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明显就属于非同寻常的异类,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借助于众多资深投资管理人的言谈窥见一斑。他们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多次谈到自己永远将此书保留在手边,随时随地对其加以查阅,用以借鉴。

另一个相当容易被忽视的理由,就是此书经历数百年的世事变迁,却魅力常存、风采依旧,其受欢迎的程度有增无减。毕竟,马凯并不曾替交易制定规则,也不曾为计算、衡量证券的价值提出公式。和典型的投资手册极大的不同就在于,这部作品竟然能够一次次出现在投资者的阅读书单上,真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

当然,马凯所描述的事件对读者具有内在的、本质的吸引力。读者一定深深沉醉于其描述的荷兰郁金香球茎引起的疯狂、密西西比计划以及南海泡沫中,并为之捧腹大笑。不过,这些故事不仅仅是单纯地作为娱乐消遣,还包含着更加丰富、深远的意义和内涵。

对于任何一位希望借助于证明大多数人的错误来获得成功的人而言,阅读马凯的作品都会获得极大的收获。任何一位投机者都属于此类群体,此外,那些就财经问题以外的更加广泛范围内存在的问题提供意见和建议的人也名列其中。在马凯的书里,他们均找到了论据,从而对“多数人的意见也可能是错误的”加以证明。

《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所讲述的主题,并非只局限于指出群众的非理性行为,相反,其意义更加深远。根据马凯的描述,人们可以轻松地将群众的臆想与疯狂识别出来,前提是个体要拥有常识,并且能够依据常识进行判断。

倘若这一断言正确的话,个体就可以依据自己的常识,借助于大多数人的臆想与疯狂,从而取得巨大的利润。马凯对于此断言的真实性相当确信。他极其形象地对这么多不同种类的错误加以判断,以至于略为有头脑的人都可以看清楚,并洞察存在于其中的谬误。

在19世纪中期,相较于现在,财经评论家们的生活要简单得多,关于此点是毋庸置疑的。那个时候,数学家路易斯·巴切利尔还不曾将“股票价格的运动遵循的是毫无规则可循的‘随机漫步’”提出来。此观点在预测市场未来状况的可行性方面提出了质疑,虽然市场有时候表现为向一个方向或者另一个方向的过度“超调”,不过,倘若想准确地预知市场未来的走向,还是不太可行的。

另外,在马凯去世之后,又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经济学家们才开始质疑投机泡沫的现实性。新的理论指出,纵然价格的剧烈波动明显是荒谬的,也依旧可以将资产价值的真实变化反映出来。后来,一群无效市场理论学派学者们,重新提出了人们的狂热与愚行对于市场走向所具有的重要性,这是对此种理论的反应。

直到那个时候,占据主导地位的,仍旧是晦涩难解的数学方法,这就让试图对市场的思想、意念的剖析变得无关大局、黯然失色。

这并不意味着,马凯在进行史诗般叙述方面拥有专长,在讨论中失掉了自己的地位和价值。不过,从他那时开始,争论的层次已经得到极大的提升。分析家们养成了一个让人头痛的“坏习惯”——他们不再将出版物上的描述作为权威性的资料来源直接地加以引用,而是在其上加上了“考据”一词,而且,必定会仔细而反复地对其背后的事实真相进行核实。于是,在这一变化的过程之中,19世纪更加谨慎、严格的研究方法,并不能让马凯处于有利的地位。

布朗大学的彼得·M·加伯的分析表明,马凯几经周折,最终得以借助于第二手资料,搜集、整理出了自己关于郁金香球茎引发疯狂炒作的历史。

亚伯拉罕·蒙汀的《关于郁金香躁狂症的1000页资料汇编》,实际上,这仅为一部以植物为主题的论著,其中和荷兰郁金香狂潮事件有关的文字,加起来也不超过6页。

更过分的是,加伯竟然非常直接地指责马凯,说他剽窃了18世纪末期一位名叫乔安·贝克曼的作家的作品,而且,抄袭了其中的内容。并且他补充说,马凯的版本又转而被P.T.巴纳姆所抄袭。

更加具有破坏性的是,加伯对《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中记载的、为不计其数的热心读者所钟爱的轶事表达了质疑,这引发了轩然大波。加伯说,那位将一颗珍贵的、身价万金的郁金香球茎吞吃掉,而自认为仅是吃掉了一个洋葱头的水手,或许就是在1634—1637年投机狂潮之后的某个时刻,享用自己这顿昂贵、奢侈的午餐的。

这样的琐屑异议,并非加伯评头品足的真正目的。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居然把矛头指向了那个核心问题——对马凯所记录的年代中,郁金香的价格是否真有过非理性、爆发式的上扬表示了怀疑。借助于对市场运动极其严肃、过于琐屑的研究考察,加伯指出,在从前和今后的日子里,只有少数几种类型的郁金香球茎的价格出现过相当巨大的波动。很明显,不受约束的投机仅能对更加普通的种类造成影响,在1636—1637年冬天,这些种类的郁金香是在旅馆之中设立的非正式期货市场上进行交易的。

根据加伯的全部观点,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倘若一个普通的“永远的奥古斯都”球茎的售价是5万美元的话,那么,事情明显就是有些过分了。不过,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加伯指出,最近,就有一批数量相当少的百合花球茎卖到了50万美元的高价。因为,一个极其美丽的郁金香球茎拥有一种独特的能力,可以将自己特有的色彩和花型传递给自己的后代。

哥伦比亚大学的弗雷德里克·S·米斯金发现,有时候,一个郁金香球茎可以产生数以千万计的后代。最后的结果就是,纵然这样过上100年,来自于原来那个郁金香球茎的单个后代子孙的价格,也仅是其老祖宗的一个极其微小的部分。作为老祖宗的那只郁金香球茎,依旧可以卖到一个相当高昂的价格,此价格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原因就在于,所有这数以千万计的孙子辈、曾孙子辈的郁金香球茎,如今的价值均来源于原来的那只郁金香球茎祖宗,而子孙们如今的价值累计在一起,绝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天文数字。

就在加伯努力地想将郁金香躁狂症的神话破除掉的时候,伊利诺斯大学厄尔巴那分校的拉瑞·D·尼尔,同样针对关于“南海泡沫”的传统解释进行了挑战。

一直以来,人们都用“不过是一种疯狂的热情,或者说,是一场大规模的诈骗”来对“南海泡沫”加以解释。在尼尔的评价之中,南海公司借助于将政府因战争支出形成的债务转换成为流动性高、利率低的证券,从而创造了一个颇有益处的目的。尼尔认为,南海公司误入迷途的原因,仅仅是由于其走得太远了,并且,对于前景持过于乐观的态度,从而向公众提出了超出能力以外的回报的承诺。

不过,每一个学术上的驳斥,都不会对投资者对《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的喜爱产生影响。倘若人们想用自己的金钱来下注,来对自己是否具有远见卓识,是否具备超越大多数人的能力进行赌博,那么,他们就必然会对马凯的理论倍加珍爱。

要知道,大多数的人有时候也会发生精神错乱,换句话说,真理有时候只掌握于少数人手中。投机者一直会对吉卜林的看法表示赞同,那就是“倘若在你周围的人均处于丧失了理性、头脑发昏的时候,你还可以保持冷静,拥有清醒的头脑,你就可以获得地球,以及你想要的任意一样东西的所有权”。

不管它是不是对现在的任何一条经济理论和学术标准表达了迎合之意,《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在推荐给投资者的阅读书单上,一直拥有一席之地,且是如此坚固。

这本书将视角切入了一个永恒的问题的核心部分——有没有明确无误的标志,可以指出正确的买入或者卖出的时机?

马凯的描述,呈现了一个个强有力的案例,当某种价格趋势过头了的时候,调整后的分析就显得多此一举了。虽则如此,价值被“相当清晰地”高估的市场,有时会难以控制,反而更加被高估。所以,不但要对约瑟夫·德·拉·维加对事物进行冷静计算的方面加以关注,同时,还要加入马凯对群众的妄想与疯狂的分析。

《困惑之惑》的作者德·拉·维加,则把自己的视线集中在一个较小的范围之中,从小处着手作大文章。他关注于自己的时代,关注于某种单一证券的交易,即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股票。除此之外,德·拉·维加是从一个诗人兼商人的特异视角来对这一事件进行透视和感知。并且,这个生长于阿姆斯特丹的奇人因不能忍受西班牙宗教法庭的迫害而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荷兰,生活在一个由难民组成的社区里。不过,三个世纪之后,《困惑之惑》却将其个人具有的独特性表现出来,原因就在于,他所描述的交易策略始终领先于时代,始终被奉为时尚。

作为一个范例,德·拉·维加用三种类型来划分股票市场的参与者。在我们的时代,仍旧可以看到这三种参与者。

第一种类型,是那些只看重股利而对股票价格的变化并不关心的投资者。

第二种类型,是致力于根据对短期内经济和政治前景的预测而制定保守的交易策略的投资者。

第三种类型,则是那些纯粹的投机者。

德·拉·维加还在技术分析中,将基础分析单独提出来,并为其加上了“对于股票交易自身的看法”的标签。他对于如今通行的基本原则进行了非常确切的阐述,那就是,依据谣言和传闻买进,而于消息公布证实之后将其派发(“就对交易产生的影响而言,对于某种事件的预期要远超事件本身”)。

而当下相当时髦的说法,就是“博傻理论”。对此加以描述的,恰巧就是德·拉·维加的主张,即投资者不必对过高的价格充满警惕(“由于他们对一个事实如此了解,那就是,但凡有人参与,就会存在众多的投机者,一直会存在愿意用更高的价格将你手中的那些烫手山芋买下,从而为你解除忧虑之人……”)。

“知情的投机者”是一个当代的短语,它对于德·拉·维加所称的那些吸引“成群结队的跟风者的”聪明、狡猾的投机者,进行了十分形象而恰当的描述。

在阅读完《困惑之惑》后,人们会留下一个相当鲜明而又独特的印象,那就是:在过去的300年间,任何证券交易的创新都具有偶然性。

继股票市场诞生之后,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远期交易和期权交易就已经变成了固定、完善的日常操作。相对于零股交易者来说,抽象的、虚拟的所谓“ducaton股票”仍旧存在,而每一份这样的股票具有的名义价值,均为一份真正的股票的十分之一。

在德·拉·维加的时代里,证券管理者已经出现。实际上,他们已经运用了某种可以对市场操纵行为进行打击的办法,不过,此种方法如今已经不会运用了。市场监管层宣布,卖空是一种非法的行为。不过,这一规则的执行并不曾被劳神费力地敦促。相反,他们对此类交易中亏损的一方通过“向弗雷德里克求助”(见《困惑之惑》序)而拒绝履行合约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其发放了许可证。

属于自己的利润出人意料地被夺走,这种行为的可能性,似乎是对藐视或者违犯法律者的一种非常有效的威慑与制约。然而,从前和如今一样,股票投机者如同强盗一般进行掠夺的倾向,并不曾被市场规则彻底地压制住。借助于拉帮结伙、互相勾结,借助于为操纵市场的行为“披上”一层金光闪闪的“外衣”,交易者们让那些控制其努力的行为一次次落空。

依据德·拉·维加的说法,空头投机者们四处散播谣言,借助于将可得到的保证金锁定的方式,让牛市成为一种泡影,并且借助于对政府债券的价格人为地打压,制造出对战争或者政治危机的恐慌气氛。而多头投机者们,则会四处传播虚假的报价,对伪造的买入委托指令进行虚假宣传,并且,借助于假意扮作空头并加入空头者的阵营,来诱骗空头投机者,从而达到“请君入瓮”的目的。

德·拉·维加相当细致地对那些阴谋活动进行了分类,细致到了他原本也许可以将其大作以《勾结之勾结》来命名,才更加适合。就像德·拉·维加所描绘的那样,就其本质而言,投资者之间的勾结,并非一种疯狂的行为,或者一种幻觉。相反,市场的螺旋式起伏运动的背后,就是不顾基本面的情况的、经过精心谋划的价格操控阴谋。对于阴谋团体以外的任何人而言,最终,影响价格运行方变化的原因,是让人困惑不解,且无法表述的。

如今,就如同德·拉·维加的时代一样,身处迷局中的投资者们尽全力地挣扎着,企图借助于表面的嘈杂喧嚣,寻找到真实的感觉。

股票价格与其基本内在价值之间的巨大差异,总是让投资者们相当困惑,因此无法做出决策。于是,他们开始主动对价格的形态进行研究。他们猜测,倘若市场连续多日处于下跌的状态,那么,反转或许会马上到来,市场或许接下来就会出现反弹的状态。同样也可以推测的是,价格上涨的速度加快或许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华尔街上的至理名言中,许多与此类永无止息的两难问题相关。并且,正是由于此类问题永远不会在一个方向或者另一个方向上被解决,因此,投资权威们才能通过到处宣扬那些明显自相矛盾的普遍真理,从而让自己扬名立万,达到名利双收的目的。

遵循某一个被大家普遍接受的规则,投资者们理应马上止损,将赔钱的股票卖掉,而继续持有可能盈利的股票。不过,在另一方面,投资者又得到圣贤哲人的一个警告,那就是:“贪婪者必将赤贫以终”。

此外,还有一个十分常见的笑话,那就是“有牛市和熊市,必定还会有猪市”。那么,如今究竟处于一个怎样的市场呢?当投资者此时顺风顺水且账面上拥有可观的利润时,他们该不该选择兑现盈利、落袋为安呢?

依据记载,德·拉·维加,是站在落袋为安一方的,老话说得好,“一鸟在手胜过二鸟在林”嘛(他的原话是“抓紧自己的每一笔收获,别因为卖掉股票后价格继续上涨所损失掉的盈利而懊恼自责……”)。

可是,某些“市场大师”们却宣称,在任何特定的转折关头都清楚自己理应如何做,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若想做到此点,所要求的每一件事,仅是那些确实、可靠的交易系统,而这些交易系统又是可以由市场技术人员相当轻松地提供出来的。

依据这一学派的观点,导致任何一个不曾富有的人失败的真正原因,是其心理因素。人们之所以偏离或背叛了自己的交易规则,正是由于他们容易被情绪所挟制并屈服于情绪,这或许由于他们在孩童时代受到的某种心灵创伤。

幸运的是,此类缺陷是可以救治的。至少,倘若我们愿意对一群特殊的咨询顾问表示信任,为其支付一定的费用,并且由其兴高采烈地提供咨询和建议,以此作为医治这种缺陷的“药方”的话,我们的缺陷就可以得到弥补。这些专家宣称,借助于心理咨询,投资者们可以将自己的非理性冲动一步步克服。

当然,有利可图的交易结果,并非由此类处理和治疗得到保证。实际上,投资者进行精神治疗的疗效被证明相当微弱。例如,就有利可图的交易来说,倘若身心健康是基本且必须的条件,那么,对于水牛合伙人公司的领导人约翰·穆尔希伦那众所周知的成功投资,我们又该怎样进行解释呢?

要知道,穆尔希伦不但公开承认自己饱受躁狂症折磨之苦,而且,还为自己经营着一家名为“疯子之家”的冰激凌店的事实而沾沾自喜。《困惑之惑》并未忽略股票市场的心理层面。不过,另一方面,德·拉·维加也从不曾说,克服心理障碍的结果,就是有利可图的交易。毕竟,倘若市场波动起伏的根源远离理性的领域的话,纵然保持清醒的头脑也没有任何益处。德·拉·维加和公众之间并不那么和谐,相比之下,他和那些认为自己对证券价格的每一次扭曲与回归都很了解的全能者之间,却相当有默契。

市场是由一个秘密集团所操纵、主宰的——此种观念如今依旧相当普遍,就如同过去一样——虽然如今已经出台了禁止市场操纵和内幕交易行为的禁令。许多投资者十分清楚且相信,倘若价格发生无缘由的下跌,那就是由于“他们”在“打压价格,并使之下降”。

不管何时,倘若某种股票向上突破、创出新高,不过,自动行情电报机的纸带上却并不曾出现和它相关的消息,且对此进行解释,那么,“他们”必定清楚某些内幕清息。也许,此类变化和某种妄想狂的发作相关,不过,投资者们却坚信,其损失必定是由于某种内幕阴谋造成的。不法交易活动时不时地被揭露出来,大白于天下,与其说是满足了人们对此类故事的可信度,不如说是证实这类故事的真实性。

相当一部分投资者因为德·拉·维加对阴谋操纵的强调而产生共鸣。虽然仔细阅读后,您会发现,《困惑之惑》将一幅更加复杂深刻、更加值得信赖的图景展示在你的面前,而不只是一个完全被万能的阴谋集团操纵、任其宰割的市场。

在德·拉·维加描绘下,空头和多头之间永远进行着斗争。所以,不存在着哪一方可以持续不断地让股票价格按自己期望的方向运动的情况。经济的基本面或许会发生突发性的变化,一般的情况下,此类变化是无法预见的,它们会时不时地让多头一方或者空头一方领先。

让我们看一看德·拉·维加分析的1688年股市崩溃的情况吧。

在他看来,那时,正是充裕的信用、国际证券、喜人的国际贸易前景、良好的人口统计数字臻于巅峰的良好商业前景的共同作用,才让股市在崩盘之前显得如此风平浪静。接下来,接踵而至的,就是扩大的贸易机会和新兴矿藏的发现之类的乐观消息。

在表面的乐观主义之中,无人会对可能的负盈利报告带来的惊人信息加以留心和关注。按照德·拉·维加的描述,投资者们在自己的计算之中,将不同种类的、奇迹般的经济成就包含其中,大众也对此类亮眼成绩报以普遍的良好预期,注定会“让每一个人都赞叹不已”(以简单的逻辑分析,就可以将此类事件之间的自相矛盾之处揭示出来,虽然这种自圆其说的事情于如今的市场评论员来说,就如同300年前一样,可以轻松地做到)。甚至连大多数的空头都不得不面对多头们举手投降。原因就在于,他们不想卖空。因此,当盈利下降的报告被披露,自天而降的巨大抛售压力和追加保证金的要求出现的时候,市场就得不到技术上的支持。

直到这时为止,在德·拉·维加的叙述之中,我们还不曾看到引起困惑与混乱的缘由。就本质而言,市场的上扬,是因为可以得到的最好的信息,此类信息的诠释也是没错的。或许,在某些时候,投资者的预期会变得有些过分,虽然借助于作者提供的有限的数据,我们不可能将之判断出来。

不管怎样,任何利空消息的预兆都无法看出来。倘若当时空头嘟囔两声,“嘘,这又是一个非理性的超调的范例”,并且动手卖空,他们或许会将自己的全副家当轻松地输个精光。在此事上,空头们之所以遭到巨大的损失,是由于他们转成了多头。

“他们”实质上并非万能,“他们”并不能够随心地让市场依据自己的全部计划而运动。投资者的非理性并不能被单纯的市场剧烈波动所证明。依据德·拉·维加的描述,变化着的基本面将会对超调的价格进行修正,同时也会修正市场。

对那些相信市场的理性和游戏的公平性的人们而言,1688年股灾的结局是不那么令人放心的。虽然,最初的时候,很多人已经进行了一定的预防,不过,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盈利依旧是相当出色的。然而,由于受到战争以及增加税赋以便为日益增长的国防预算筹措资金的谣言所牵累,市场不是在上扬,而是出现了急剧下跌的局面。

依据德·拉·维加的记载,空头甚至想尽办法,让那些怀疑战争的说法是谣言的人们也都恐慌地加入到抛售大军中来了。每一个戴着“有效市场眼罩”看待阿姆斯特丹交易所,在过去不曾参与空头阴谋的人,均被这一切弄得迷惑万分、困惑不已。倘若查尔斯·马凯还活着的话,他会认为,自己的判断得到了证实——投资者“成群结队地成了疯子,并在相当长的时间后,才让自己的理性得以恢复”。

由此看来,从《困惑之惑》第一次出版,以及150年后《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出版问世以来,人类的天性不曾发生任何改变。

如今,在全球各地,新兴证券市场正在兴起,古老的游戏又被从头到尾重新演绎了一遍。当1994年末,墨西哥突然宣布比索贬值时,这一突然变化,迅速掩盖了1993年间人们对拉丁美洲证券的令人眩晕的热情。很明显,如今的市场所具有的特性之一就是,投资者情绪的剧烈波动,依旧与约翰·劳和密西西比计划的时代相同。

实际上,约翰·劳,早已为俄罗斯那过山车般的、年轻的股票市场树立了极富借鉴意味的典型。

塞吉·马夫洛蒂向投资者们保证,会给他们高达3000%的年回报率,从而让自己借助于炒作成为了其国内排名第五的“最富有的人”。一个号称“3M”(MMM)的神秘莫测的投资基金,就是他得心应手的工具。

MMM基金的股份依据马夫洛蒂设定的价格进行买卖,而并非在任何一个交易所里进行交易。在开始发行的半年之内,这位雄心勃勃的前数学家,居然将MMM基金的股份由1美元炒至60美元。在没有充足的证据支持的情况下,怀疑派人士得出了以下结论:此基金压根不具备任何有形资产,MMM投资基金及其丰厚的回报一定是一场庞氏骗局(意大利裔美国人查尔斯·庞兹曾于1919—1920年间行此骗术,诱骗他人向虚设的企业投资,并将后来投资者的钱作为快速盈利,支付给最初的投资者,以此诱使更多的人上当)。

也就是说,他们猜测,马夫洛蒂以更高的价格将基金份额出售给后来的投资者,并且,利用获得的这些资金给付此前的投资者。当马夫洛蒂不再继续将发行在外的基金份额购回时,每单位基金的价格马上开始下滑,直至跌到每股60美分。倘若从顶峰时算起,那么,其下跌的幅度竟然高达99%!

马夫洛蒂还算运气好,因为针对庞氏骗局,俄罗斯未曾制定专门的法律。起诉人对他进行威胁,声称要以逃税罪的名义将其诉之法律,却未获得成功。于是,当某位议会议员被黑帮枪杀后,议会席位出现了一个空缺时,马夫洛蒂就公开了自己的候选人身份。于是,在赢得了这场选举之后,马夫洛蒂理所当然地马上提出豁免上诉的要求。

需要注意的是,似乎投资者对于马夫洛蒂并不曾存在仇恨心理。

一位年轻的寡妇说:“我很清楚,这是一场金字塔式的骗局。”而当她说此话时,MMM投资基金的价格已经崩溃到了极点,而她却在滂沱大雨之中排队,等待着购买那已经一文不值的MMM基金的股份。原因在于,她理所然地认为,如今的MMM基金股份变得非常便宜,将来存在着再度上扬的可能性,也许,可以走出一轮火箭冲天式的行情。

一位股票经纪人在悲剧上演之前及时出局,从而获得了5万美元的利润,他对此看得十分透彻,可以说极富哲学头脑。他承认:“马夫洛蒂自然将太多的人欺骗了。不过,世上不存在免费的午餐。”(当这句由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说出的俗语被广为传播,甚至家喻户晓的时候,其头脑里思考的也许是完全不同的事情,虽然他曾极力鼓吹无拘无束的自由市场。)

总而言之,俄罗斯人虽然对MMM投资基金价格的下跌表示谴责、不满,不过,却将责任更多地归罪于政府官员,而非MMM基金的总裁马夫洛蒂。而马夫洛蒂认为,导致MMM投资基金暴跌的原因是这些官员说的话不吉利,说出了投资风险的本质。

马夫洛蒂获得了投资者的绝对的信任,也证实了德·拉·维加的困惑和马凯的幻觉具有永恒的生命力。

也许,如今的经济学家们可以借助于理论上的发展、进步,从混乱的市场中感受到比其前辈们更多的理性。不过,理论家们一定要费些心思,对那些大声呼唤、要求购买新发行的MMM投资基金份额的投资者们投以关注,报以思考——在一场差不多耗尽了自己全部身家的骗局之后,这些人仍旧坚定地认为,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其根源仅是一个经过美化的连环信游戏(一种诈骗形式)而已。

这种愚蠢的坚持证明了以下事实:群众的疯狂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理性的投资者的资本,从而让其快速地聚集财富。

相应地,在《困惑之惑》和《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中被重新提起的那些插曲,必定也会在此后的数年中,成为推荐投资者阅读的书目中的内容。

毋庸置疑,21世纪的“伯纳德·巴鲁克”们必定将在面对采访者时,承认自己曾认真地阅读、研究过这两部作品,并从中汲取智慧和灵感。

如今,德·拉·维加和马凯的作品,将被那些新入市的交易者传给自己的后人。这其中的原因,并非由于德·拉·维加和马凯是古圣先贤,而是由于其作品直到如今仍然焕发出无穷的魅力,如同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