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
他挤过去
不慎撞到一个同事胸部
但她没有意识到
那株玫瑰
站在麻木中
那年他年方二十
活跃灵性
好像惊雷
震摄于万物的冷漠
女人不年轻、没有结婚
不谈恋爱
听着一个领导讲话
十分迟钝
这个三十五岁下午
万物无心察觉
呼吸
小小呼吸
存活着玫瑰、胸口、手臂
黑夜活着
一米头脑的府第洞开
我们所喜爱的脸暂时活着
小小呼吸
栖居着飞鸟
红色玫瑰
风和夜晚的河流
栖居着亲人的脸
所有爱
恨与固执
这些快乐与不幸
玫瑰与诗爱与被爱
栖居于每日残存的叶
渗水木船
每一个夜晚都失踪在黑暗海洋
小小呼吸
栖居着渐变骨骼
起皱手臂
越来越重的箱子
这场呼吸
如同一尾游鱼
在时间的深宫中
越来越远
黑夜柔软
夜莺的花园中
暂时存活的躯体
再次睡着
请用最动听的诗
唱这片残存的
小小呼吸
惊慌失措
青灰蔗地中
赤足女孩
跃过一个又一个沟垄
二十年后
一位妈妈温柔指点
那红衣女孩曾经多么调皮
现在嫁人了
——而很多人死去
很久前有只驯顺的羊
来到我的灌木前
洁白而年轻
我忽然想起它
从床上一跃而起
这个下午
一切都还安静
其他房间的亲人睡着了
青色帐幕、童年灌木
跟随一位陌生人的羊
红衣女孩的跳跃
只有一个妈妈
能够指点
而我惊慌失措
这个下午
万物如昔日安静
该死去的人安然死去
该遗忘的记忆日渐遗忘
我走进厅中
看看深爱的亲人
然后出去
买了一枝玫瑰
独自走在街上
于是
忘记了一条青灰色小鱼
在时间的深宫中
惊慌失措
忘记了
一只失群白羊
落入黄昏后的倨傲
忘记了
血肉短暂
活着的人
在时间中惊慌不已
只有一枝玫瑰
天真地呼吸
极少数
极少人爱我
也极少人了解
皮囊之下
那个二十七岁女人
漫长一年
见过一些工程师
几个业务员
然后
不再增加岁数
不再相亲
——被少数人喜爱
也不再孤独
——可以更快乐
她已经三十岁
沉默可亲较为迟钝
认识过零星男子
——一面后消失
与其他人组成家庭
——大部分从未恋爱
于是她感到满足
黑夜中睁开眼睛
端详一朵奇异的蓝花
光辉灿烂
某年有个男子
喜欢上她
托人表白
第二天他们平静见面
——从未发生异常
距离
夜已经安静了
他们的声音低下去
——也许是房门关上的缘故
我想起稻田、鸟鸣、星空
记忆也覆盖下来了
温柔的孤单
埋葬不同颜色的黑夜
兄弟们解决一个难题
——那是我所不懂的技术
我想起其中一个的荒唐
他们现在都落入困境了
我们之间
有广漠星空、深厚黑夜
成长的疏离
兄弟们一起解决了那个小问题
我关上门
夜晚了
孤单如此安静
——我开始写一首诗
像是另一个问题
真相
温和地讲述
历史深处的真相
我捧着一名学者的书
开始犯困
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
同事们埋怨了很多
喝掉了太多水
窗外的树没有长
我看进去了：
一些句子、几个情景
但下一秒又忘掉
——那个西班牙国王到底叫啥名字
又消化了一些饭
——窗外的树还是没有长
我们永远无法
阉割时间的缓慢
令人厌倦
我合上了安达卢西亚的一切
忽然想起一个弟弟
是的
过去我更知道怎样喜欢一个男子
也喜欢温和一生
学者一样缓慢
下班了
真奢侈啊！
这些时间、公车、星辰
竟为短暂生命所存有
样子
一种花开放
速度很小、颜色黑暗
就像理想的模样
我愣了一秒
然后追赶
——有一只鸟飞去
颜色像秒针
白色填充
我们都在愣怔中
从青年变成老者
手持取水的空杯呆站在中央
一个同事走过
“你好吗”
哦，今天任务未做
饮水机也罢工
小剧
你一小时前送出的花
已经谢了吗
但人
还没有到
纸张发黄
森林变成土色
字眼陆续厌倦了
这场荒谬
并若隐若现的小剧
转身而开的父亲
属于另一种观众
当一个女儿
留在没有人的影院
椅子安静
意识不到洪荒时期
那股正在衰变的气体
星球飞翔
长翼小人不断旋转
打掉最后的蝉蜕翅膀
我们都在这群伦里
被刮成大理石
尘埃满面
针刺穿越时间肋骨
——时间哭它的
月季花照旧萎败
我爱你
在这星球一瞬
但爱微不足道
并且不深
梦与答案
所有的梦
都是噩梦
星辰映照的花园
时间密得发黑
针脚闪闪发光
“天啊，我这是要走往哪儿”
（答案）
夜晚、运动、领导者的脸
所有要求
都像学校的模样
为什么今日不用上班？
（答案）
多么好心啊
就像一个校长
“剩下的半日
就沿河一直走”
怎么都不像荒地求生
“是因为没有生”
但多么像一个迷路的童年
（答案）
离队了
搭了很多公车
最后骑回来
一个同性出现
搭载这个无能姑娘
（此刻正躺在沙发上）
“你们是多么好的闺蜜啊”
（答案）
就这样醒了过来
躺在一张沙发上
今日既不是工作日（答案）
那些上司
也不是校长
“这是要往哪儿”
——头疼
睡眠
第一层睡眠
躺着一头骆驼
有时它驮来黑夜里
一袋闪光的碎钻
——不知作何用处
偶尔驮来干的粪便
衔着气味口袋
红衣女孩的手插着
站在清晨路口漠然观望
我躺在沙发上
像条晒干的死鱼
——无关被鄙弃的
性的姿态
男人啊，请离去
——那只熊把你们带走
它踩住妓女的头发、乞丐的眼窟
硕大脚掌狠狠地
把星辰踏入河床
苍穹与河流颠倒
——顺带日夜、黑白、男女
花铺在我的胸口上方
镶着尖利碎钻
脚掌抬起的时候
我看到了
发光的湖底
扑面而来
脑袋就这样
堕于沉重与梦幻
再一次
睡眠驮来沉重童年
——太多麻袋的缘故
驮来往日喜爱的水库
男孩们在水里游戏
女孩们在做家务
路边
献给她俩的满天星
长满了灵异果子
就在此刻醒来
睁开眼睛
——把那头熊赶走
啊，树林
——我的第二层梦
晾衣
这罐闪亮的星星
挂在夜香链子上
充当了另一种风铃
诱惑地上花河
衣服是闪的
手的形状像花环
晾衣者为自己戴上
碎片叮当的冠冕
星星低落了
飘浮在这罐玻璃里的
是晾衣者的嗅觉
像颗粒
影响了蓝的密度
但暗夜的风
改变了事物的本质
衣服的树梢
挂满了薰衣草、星群、河狸
被动作之神冲刷而去
晾衣者进去了
阳台门关上
挂满小动物的衣服
落入了睡眠
带臭气的夜
臭气浮了上来
如同一盘食物
灯火黑暗
薰衣草像针
风袋中挂满小东西
活的发光
黑夜拎起沾泥的袋
从巨河之中手感沉重
水渍干了
有点腥就像时间
巫女妹妹走开
——第十种消失形式
手中拎一把不亮提灯
一大片黑夜被损失
海难遗留物
这么多还要赠给谁
——她
阳台上的人俯下
童话像巨人
黑夜手臂探触
从鱼腹中挖出
梦、玻璃球、两颗星星
以及鲸鱼的眼睛
时间躯干很大
薰衣草很长
她缓慢走着
渐渐消失在小路
衣服白色
——如遗落他境的宣传单
白天
——它的意义是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