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玄月惊讶地看向他,迷惑道:“难道白天在后面追我的是你?这我是真不知道,所谓不知者无罪,少爷能否……”
“不知者无罪?”姬少爷脸色一青,冷哼了声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奴!可惜,做了便做了,没有辩驳的理由!”
说罢,他站起来,挥手让管家带她出去。
舒玄月心知若被那管家带出来,自己必死无疑,忙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请求道:“少爷,我认错了!衣服我立刻还给你还不行吗?”
说罢,便要把身上的青衣脱下来,里面还穿着夏花的衣服,所以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姬少爷闻言脸色微怔,抬起左手轻蔑一挥,道:“被贱奴穿过的衣服,我不会再要,你穿着带到阴间吧!”
好个嘴贱的男人!舒玄月心里恨得直痒痒,脸上却强装镇定,道:“那要贱奴我怎样,少爷才不杀我呢?”
阴间她去过了,无趣的很,再说她刚附体到这时代,当然想再逛几年!
姬少爷掀起眼帘,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番,想到当时在花园若木树下看到她的背影,一袭青衣宛如仙子,以前在奴隶市场看到她时,头发蓬乱满脸脏污,如今她梳洗齐整,长发乌黑冰肌似雪,近看愈发清丽动人,天然无饰,他不禁心中一动。
舒玄月看他这样打量自己,还以为他又在考虑把自己卖到妓院的事,她这具身体的容貌估计还能卖几个钱,但她对这种事厌恶至极,于是皱起眉头怒目而视。
姬少爷见她表情有异,知道自己走了神,回过神来后刚欲说话,却听她道:“你把我卖到妓院,也卖不了几个钱,我却有方法让你挣更多的钱!”
姬少爷哭笑不得,同时心里也很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卖你到妓院?”
“我虽身受重伤,但你当我是死人吗?!”舒玄月一副“你是猪”的表情,趁机报复当时这句话给自己带来的痛苦。
这个姬少爷外表像个俊雅温儒的书生,骨子里却是个精明强干的市侩商人,从他刚开始见面让自己磕十个响头,到后面要卖自己到妓院,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人的本质了。可惜他把书生对礼节等级的迂腐和商人的唯利是图结合起来,对于自己这种贱奴弱势群体来说却是有害无利。
姬少爷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只继续道:“你刚才说,有方法让我挣更多的钱?”
见这姬少爷果然被自己话题吸引,舒玄月心中得意冷笑,脸上却泰然自若,充满自信道:“我教你阿拉伯数字的精确管账方法,保证你算无遗漏!这算不算帮你挣到了更多的钱?”
姬少爷闻言,脸上表情疑惑中带着惊讶,这女奴说的“阿拉伯数字”,他自认为见多识广,可从未听说过,难道她真有什么秘法?
姬少爷挥手让管家和那些执行家法的大汉出去,管家一副心愿未偿的模样恨恨地出去了,舒玄月朝他做了个鬼脸,回头看到姬少爷正盯着她。
舒玄月收敛了表情,清了清嗓子道:“我可以站起来了吗?在我跟你详细讲述方法之前,我要求签订协议,免得你过河拆桥!”
姬少爷闻言脸色一寒,扬头正声道:“我姬蕴远做生意从来堂堂正正,从不做过河拆桥的事,讲诚信就是我生意能做到如今这么大的原因!”
原来他叫姬蕴远,真是浪费了这个好名字!舒玄月低头轻哼了一声,鬼才信他的话,他要是老老实实做生意,不玩官商勾结、投机倒把,能置下这么大个家业?这府里她也逛过,可不是一般的商贾之家能有的气派。
“你哼什么?”姬蕴远语气急中带怒,逼视着舒玄月。
“一个女奴的话,你用得着介意吗?”舒玄月仰头笑道。
姬蕴远捺下胸中情绪,不再看舒玄月,道:“若你不信,写个协议也无妨。”
舒玄月拍拍膝盖站起来,径直走到书案旁,拿起毛笔写起来。
姬蕴远对她的逾礼已经见怪不怪,也懒得与她斤斤计较。
舒玄月将协议要求写下后,一式二份,双方在上面按手印签字,便算了决此事。
然后,舒玄月跟姬蕴远详谈新的算账管账方法,姬蕴远不时讶异点头,一直讲到凌晨鸡鸣,舒玄月才回到下人院落。
回到房间后,舒玄月筋疲力尽,蒙头大睡,一觉睡到第二天傍晚。
舒玄月睁开朦胧睡眼,隐约见床边似乎站着个人,吓了她一大跳,一骨碌爬起来,抓紧被子警惕地盯视那人。
她睡觉向来没有安全感,最讨厌旁边有人盯着!
虽然她脑子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大惊之下思维紊乱,但那人的脸很快就折射出一个名字——姬蕴远。
姬蕴远穿着一袭淡青色暗纹长袍,清雅脱俗有古人君子之风,与这处陋室格格不入,仿佛一幅拼贴错的画。
不过,舒玄月知道这是表象,吃过他苦头的她非常清楚他实质是啥样的人。
话说回来,他还真的很喜欢穿青色衣服呀,倒也挺适合他。
淡淡扫视了一眼蓬头散发、却还直盯着他不放的舒玄月,姬蕴远昂首轻哼了一声,转身在房间缓缓踱步,一边打量着房间的情况。
舒玄月见他既不因吓醒自己道个歉,也不先开口说话,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她只好干笑道:“少爷,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下人院落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姬蕴远像没听到般,根本没答她的话,自顾踱了几步,才忽然开口道:“你这个贱奴,倒是挺喜欢说话的。”
舒玄月一听火大,刚醒来就听到难听的话,一天的心情都被他破坏了。
她忍气道:“少爷不喜欢听,那奴婢就尽量不说话了。”
姬蕴远脚步凝滞,转头看向她,道:“你倒是越发乖巧了。”
舒玄月恭敬道:“都是因为少爷您教导有方。”
姬蕴远点点头,面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微笑,道:“你既然卖身契在我手里,又签了协议,就应该为姬府鞠躬尽瘁,誓死效忠一辈子。”
舒玄月继续恭敬道:“少爷放心,玄月生是姬府的人,死是姬府的鬼!”
她心里却被自己这句台词恶心得想吐,我呸,还想禁锢剥削我一辈子,等我还完你人情当然就拍屁股走人!
当然,她的真实想法不会当姬蕴远面表现出来,她用忠心耿耿博取姬蕴远的信任,才能为自己获取更有利的逃走条件。
买她的钱和这件天蚕丝青衣的钱,她会用为他努力工作的方式还给他,她舒玄月从不喜欢欠人东西。
姬蕴远听到这句话,似乎大为高兴,道:“这个房间条件太差,待会儿搬到院首那间去。”
院首两间房是下人院落里条件最好的,监管奴隶的管事才能住进去,舒玄月心里乐了,原来随便表下忠心拍下马屁,就能改善待遇,看来这个姬蕴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以后自己可要顺着他话讲。
舒玄月放下紧抓的被子,磕头谢恩道:“谢少爷恩赐!”
姬蕴远点头皱眉道:“看来以后要让管家教教你礼仪。”
舒玄月咬牙切齿,她是个从来不向人磕头的人,朝他磕头居然还嫌她磕得不好,难道还要她特意下床跪在脏兮兮的地上朝他磕?!
舒玄月低着头,忍怒不语。
姬蕴远疑惑道:“你怎么了?”
舒玄月抬脸微笑道:“奴婢伤口有些痛,少爷放心,奴婢定会向管家请教。”
“郎中没为你诊治吗?”姬蕴远目光流露一丝关切。
舒玄月恭顺答道:“已经诊治了,只是奴婢的伤太严重,一时半会儿还没完全好,谢谢少爷关心。”
姬蕴远见她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以为自己调教成功,便道:“你若知礼了,我会安排你做账房先生,不必再干低贱活计。”
舒玄月装作大喜过望,惊叫道:“真的吗,少爷?那奴婢真是受宠若惊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姬蕴远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你有此才华,当尽所用。”
说罢,姬蕴远转身朝房门口走去,舒玄月忙跳下床为他开门,免得他又小心眼地记得她不知礼。
舒玄月跑到前面为他打开门后,姬蕴远不紧不慢地从她身边走过,在舒玄月以为终于可以舒口气的时候,姬蕴远忽然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道:“你虽有才,但不是每个贱奴都有此机会。”
说罢,便扬长而去。
舒玄月站在门口,心里发毛。
姬蕴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欠了他一份大人情。
今日他纡尊降贵,亲自跑到这下人院落说这些话,难道是想提拔自己做他亲信的趋势?但是,凭什么呢?凭他曾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以为自己会感恩戴德?还是因为其它……
周围干活的奴隶都抬眼悄悄看她,仿佛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舒玄月感觉很困窘,便关上房门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响起敲门声,舒玄月打开门,看见夏花快速溜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