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追奴(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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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落水

重兵把守的院子里,一名黑衣劲装大汉走进屋里,刚踏进门便砰地一声双膝重重跪下:“属下无能!未能抓住那两人,请赐属下一死!”

重重帷幕后,一名侧坐着的男子身影隐约可见,黑衣大汉话音落后,偌大的屋里寂静无声,许久才听到一声微叹从帷幕后传来:“人算不如天算,许是天意如此,退下吧。”

黑衣大汉怔了半晌,才缓缓退了出去,退出过程中拳头咯嘣响,咬牙切齿,这次一石二鸟的计划本万无一失,将各帮派与轩辕彻一举摧毁,没想到竟让轩辕彻落网逃了,这个逆贼逃回南疆不知还要生出多少祸事!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瓮中之鳖从眼皮底下逃走的事,简直奇耻大辱,那个女人果然是个妖孽!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骂她,舒玄月猛地打了个喷嚏,便停下脚步,反正后面早就已经看不到任何追兵的影儿了。

轩辕彻气喘吁吁,刚停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满头大汗,舒玄月也擦擦额头上的汗,道:“快告诉我,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轩辕彻看了她一眼,道:“你应该回潜龙帮大宅里看过吧,人都死光了。”

“我知道!我问的是人是怎么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轩辕彻冷笑一声:“你是聪明人,难道还猜不出来?当然是被朝廷的那帮狗贼杀的!这事也不怪你,即使你走漏消息,他们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肯定早就暗中盯上了潜龙帮!”

舒玄月纠起眉头,道:“就算朝廷知道你们造反,怎么能不经过任何审判程序直接杀人呢?!很多人都是无辜的!”

轩辕彻继续冷笑,瞅着舒玄月道:“看你有时候挺聪明的,有时候却蠢得厉害!审判程序?呵呵……”

舒玄月跺脚道:“我警告过你,不准再骂我蠢!”

轩辕彻挥手道:“好,不说就不说,你苏清穹长居世外,对这些险恶争斗自然不懂,但我劝你以后碰到我们这样的人还是要长个心眼儿!”

舒玄月瞪着他道:“我已经对你长个心眼儿了,感谢你把我拖下水,这次逃命害得我到桃源谷的路程又被耽搁好几天!”

轩辕彻惊讶道:“你还要回桃源谷?!不准去!”

“不关你的事,我冒着成为逆贼同伙的危险把你救走,我们现在已经两清了!以后你可千万别再来找我!”

轩辕彻脸色严肃起来,道:“你已经被他们当作逆贼同伙了,现在还想去哪?走到哪都会被通缉的。”

舒玄月张口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认识朝廷里的人,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轩辕彻冷笑一声,道:“你太天真了,救了我这样的大反贼,你以为他们还会饶你?!朝廷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含糊,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你已经当他们面做了!”

舒玄月心里这才真正不安起来,刚才事情紧急没来得及多想,现在细想起来确实自己刚才做了件在这个朝代看来大逆不道的事!虽然救人重要,但她救的是让朝廷恨得咬牙切齿的大反贼呀!若不是她插手,他们今日就可以除去这心头大患了!

舒玄月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多,她在轩辕彻旁边的草坪上坐下,半晌才肃声道:“轩辕彻,你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否则以后我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行,你说吧!”轩辕彻很干脆地道。

舒玄月注视着他的眼睛道:“以后你不准再掀起战火,涂炭生灵。”

轩辕彻仰头大笑道:“你开玩笑吧?!”

舒玄月正色道:“我没开玩笑!我今日救了你,你若以后掀起战火害得百姓遭殃,那岂不是等于我间接杀死了他们?”

轩辕彻也正色道:“那我也不开玩笑,我活着就是为了造反重振我轩辕皇族!”

“你!!!”舒玄月气噎,“就你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她便抽出袖中的匕首向轩辕彻刺去,没想到轩辕彻反应极快,肩膀一缩就避开了,错过这次偷袭机会,舒玄月的匕首基本再难近他身,被废了武功的她根本不是他对手。又试了几个回合,还是扑了个空。

轩辕彻抱臂笑道:“我劝你还是罢休吧,看在你今日救我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以后你再敢偷袭我,”他说着还伸出手做了个捏的动作,“我就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你。”

舒玄月看着嘿嘿阴笑的轩辕彻,气得跺脚大骂:“大混蛋,去死!”

轩辕彻看着气愤转身离开的舒玄月,道:“你真准备走?你在皓国走到哪都会被追捕的。”

舒玄月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去死!”说罢继续往前走。

轩辕彻忽然跃到她面前站定,道:“还是跟我回南夜国吧,至少在那里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舒玄月看了眼像个柱子样站在面前的轩辕彻,撇了撇嘴从旁边走开:“我才不去,滚吧!”

轩辕彻怒了:“喂,你别给脸不要脸!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信不信我杀了你!”

舒玄月脸伸到他面前,道:“我就是这样对你说话,有本事杀了我呀!”

轩辕彻吓得后退一步,脸红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别靠我这么近!”

舒玄月看着他那副好笑的样子,心里的火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消了很多,拍着胸口道:“喂,我是女人,你是男人,这话应该我说吧,弄得自己像个小媳妇一样,啧啧!”

轩辕彻又怒了,拔剑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我像什么?!”

舒玄月摆手道:“得了,得了!懒得跟你这种人浪费口水!走了,拜拜,再也别见!”

说罢,生怕他从后面追过来,赶紧使用“瞬移术”跑远了。

跟轩辕彻分开后,舒玄月继续朝桃源谷赶路,一路上在茶馆酒肆听到不少关于几大帮派的消息,因为造反嫌疑,朝廷将他们杀的杀,关的关,灭族的灭族,流放的流放,总之一时之间江湖风声鹤唳,血流成河,死了不少人。

舒玄月听到这些消息时,心里的感觉却很复杂,一方面,桃源谷的仇人可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也许她不必再纠缠这桩血案。另一方面,看到他们遭受与桃源谷同样的惨境,心里确实不是滋味,那些仇人的亲眷家奴们都是无辜的。还有,让她颇感郁闷的一点是,她跟方景一起讨论几大派的情况这么久,并且离京前他还嘱咐自己将遇到的情况给他汇报,她以为他还挺信任自己的,没想到近来几大派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她都一无所知,看来他跟太子下的这盘棋可不只一盘,自己还不知道在他们哪盘棋的角落里呆着呢!唉,果然这些官场的人心思复杂得很,自己虽有点小聪明,但在他们这些老姜面前还是嫩了点。

舒玄月将眼前桌上的酒杯端起饮了口,又皱了皱眉头,前几天自己还救了轩辕彻,恐怕这会让方景对自己更疑心重重。如今她一身男子装束,还戴着重华轩送给她的凤凰面具,应该不会有人认出她来。她搁下杯子,拿起旁边的草笠戴上,走出了小酒馆。

她来到镇东头的渡口,雇了一条小船向东航去,桃源谷在皓国最东边,沿着这条大江顺流而下,经过几十个市镇,一直到靠近大江入海口的绿柳镇上岸,才能到达深居群山里的桃源谷附近。

小船行了几天后,却忽然遭遇暴风雨,船内灌满了水,船家见状跳水逃走了,舒玄月一个人在船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浪头打来,小船最终还是翻了。

舒玄月被卷进巨浪里,她使出浑身力气拼命游,但此时正值深夜,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偶尔的闪电照亮黑云密布的瘆人天空,她靠着记忆努力辨识方向,抓住一块破木板向东岸游去。舒玄月松了口气,要不是这块破木板,她肯定会力竭而死。

舒玄月在大浪中挣扎着向东继续游,眼前仍黑暗一片,她感到一阵绝望,难道自己真要淹死在这鬼地方喂鱼了?她感到力气正在从身体抽离,但她不想死在这儿喂鱼,于是咬紧牙关,继续伸着冻得僵硬的四肢往前游。

忽然,眼前出现一点光亮,她眨了眨眼努力看清楚,没错,是光亮!她精神一振,奋力朝那个地方游去。

那是一艘华丽的三层大船,舒玄月在这古代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船,她没想那么多,拼命扯着嗓子呼救,很快船头出现了几个人,他们降下绳索,将精疲力竭的舒玄月拉了上去。

舒玄月躺在甲板上后,再也爬不起来,她大口喘着气,咳嗽着将喝到肚子里的水吐出来,在晕过去前的一瞬,她看到了一张美轮美奂的脸。

“为什么每次最惨的时候都会看到你?”她用最后的力气说完便晕死过去。

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脑袋里一片混沌迷糊,只觉有人给她喂药擦洗,她神志不清地努力挣扎着,却始终没能醒来。

后来某一天夜里,她忽然醒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豪华大房间里,周围万籁俱寂,一轮明月透过窗轩照进来,沙沙的波涛声遥遥传来,她梦游般摁摁太阳穴,手臂似乎不像自己的般僵硬,她茫然四顾,挣扎着爬下床,一步步挪到窗前,一轮皓月映照在远远的船舷上,黑暗的波涛在舷尽处暗涌,原来她还在船上!

她落水的事情,水中的拼命游动,被搭救前的那瞬,可是那是梦吗,怎么可能……

她腿脚依旧还软弱无力,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便渐渐滑坐在地上,美人屏风后走过来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将她扶回床上,那丫鬟扶着她胳膊的手很有力,脚步敏捷,她觉察出那丫鬟是有些功夫的。

舒玄月张张嘴,却没有力气说话,任凭那紧抿嘴唇的丫鬟将她扶回床上,那丫鬟的神色冷肃,似乎也不欲跟她说话。

舒玄月又在床上半梦半醒地躺了好几天,所见之人也只有那个丫鬟,后来她才得知那冷艳丫鬟叫璇瑰。舒玄月能下地走路后,最远曾走到这艘大船的船头,发现这艘船大得出乎她意料,外表低调古拙,但内部装饰无一不透着华美精致,仆婢众多,显然是个富有大户家的船,但她同时发现船内各角护卫肃立,不管是护卫还是仆婢,各个训练有素精明干练的模样,让她怀疑此船的主人恐怕还是个朝廷权贵,一般的富有人家根本不可能动用这么多护卫。

她本想去感谢船主人的救命之恩,但人家身份尊贵,不一定将此事放在心上,恐怕早已忘了,自己贸然前去恐怕还打搅了人家清净,所以她还是作罢了,打算船靠岸后便独自悄悄离开。

一连几天,江面风平浪静,没有再遇到落水之夜那样的暴风雨,舒玄月独立船舷边,遥望着水波尽头的落日,不知船行到了何处,又预备何时靠岸,自己离桃源谷愈近还是愈远了呢?她掐指一算,那日落水的位置和这几日船行的方向均速,似乎是离东海郡越来越近了。

舒玄月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便看到了不远处立着的璇瑰,她正冷冷地瞅着自己。虽然自己是在她的照顾下康复,但不知为何,舒玄月老感觉她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敌意,也不喜看到自己到甲板上走动。

舒玄月回了她一个微笑,从她身边走进船舱里,不是她不愿意跟璇瑰说话,只是每次她跟她说话,璇瑰总是爱搭不理,久了舒玄月便自觉放弃了。

没有人跟她说话,又不能乱逛,每日只能看着波涛江水,落日明月,船上的日子着实无聊,舒玄月只得每日呆在房间里练字画画,偶尔站在船舷边吹吹从“采花贼”那儿抢来的笛子,她的行李在落水时遗失了,除了脸上的面具和怀里的这根笛子。

就这样过了一周,舒玄月终于惊喜地看到船离岸边越来越近了。

她走到璇瑰面前,道:“璇瑰姑娘,不知可否告知你家主人的尊名,毕竟他救了我一命。”

璇瑰掀了掀眼帘,态度依旧冷漠,道:“我家主人的尊名,岂是你这种卑贱之人能听得的?”

舒玄月听到她这句明显鄙视的话,才明白原来她一直瞧不起自己,是因为脸上那道奴烙,这揭示了自己曾经为奴的身份。

舒玄月气极反笑,点了点,道了声“好”,便进屋反手甩上门。

她快速换好自己原本那身男装,戴上面具,准备在船靠岸后从船尾径直悄悄走人。

船缓缓靠了岸,舒玄月奔向房门,刚刚拉开,便见璇瑰门神似的正站在前面,舒玄月冷笑道:“既然彼此看不顺眼,那就别杵在我面前!”

璇瑰雪玉似的脸气得泛起红晕,在舒玄月浑身警惕怀疑她要打过来时,她却忍下了气,道:“跟我来。”

舒玄月哼了一声,抱臂伫立不动,璇瑰回头怒视她道:“你到底来还是不来?!”

舒玄月斜睨她一眼,袅袅走回屋里榻上坐下,歪头不再看她,道:“要我跟来就跟来,我算什么东西?不好意思,本姑娘……”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她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带着掠出房间,上了岸,扔进一辆马车里,整个过程发生在转瞬之间,舒玄月没想到璇瑰的武功竟然这么高,她坐在马车上动弹不得,怒瞪着眼前冷面的璇瑰,璇瑰的脸色比以前更加冷肃,忽然道:“等会儿见了主人,你给我规矩点!”

舒玄月冷哼一声,偏过头懒得再理她:“我欠你家主人一条命,自然会毕恭毕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