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这个当时世界最为繁华的城市,并没有因为边疆的烽火而受到一丝丝的影响,人们依旧习惯晚上游玩到深夜,然后第二天早起开始一天的劳作。
而这个时候的天波府杨家,已经连续数天灯火通明了,杨宗保被困边疆的事情已经让这个曾经无比风光的家族一个沉重的打击。
都是将军马革裹尸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可是一旦这种发生的频率太多,而且重复出现在一个家族后,就不再是一个美谈,而是一个悲剧。
先是“七子去,六子还”,然后老令公魂丧天狼山,又到杨六郎死于雁门关,再到今天唯一单传杨宗保被困野狼谷,整个杨家这几天的气氛有些压抑,即使曾经让众人给予无限怜爱的杨文广少爷出现后,大家依旧不能舒展紧锁的眉头,众人依旧站在大门口,在等候太君上朝的结果。
杨家从佘老太君开始,到元帅穆桂英,虽然人人都是朝廷的诰命夫人,可是毕竟只是女身,本没有上朝的资格,可能是朝廷觉得杨宗保这次的事情过于重大,连续这几天讨论是否营救杨宗保的朝会上,官家特许佘太君和穆桂英上殿旁听,可惜的是却没有发言的权利。
已经日上三竿,可毕竟刚过新年,一股股寒风吹在天波府外众人的脸上,更是加重了众人脸上的担忧之色,还好过了不一会,从街头的拐角处一辆轿子就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的视角当中,轿子旁边一个年轻妇女一身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不用说,整个开封,除了曾经挂帅的穆桂英,没有人敢用这身装扮,而坐在轿子里面的人不用多说,自然是。
而曾经威震北国的大元帅,如今脸上确实一脸愁容,连带的不满之情,即使相隔百米之外的萧利陵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看来今天朝堂的争论又是没有结果,想想也是,如今庞籍本身就是枢密副使,如果他力阻朝廷出兵,那么不管那些亲近杨家的官员如何上奏都会被驳回的。
看到轿子走近,杨门众人在柴郡主的带领下迎了上去,虽然看穆桂英等人的脸色就知道事情的结果,可是还是抱有一线希望。
“桂英,朝廷讨论的结果怎么样?”柴郡主一脸期待的问到。
穆桂英下马后,将佘太君扶出轿子,看了看柴郡主众人,然后转向佘太君,看到佘太君没有任何表示径直走进大门,就只能摇了摇了头,就扶着佘太君进门。
进入大厅,待众人都落座后,佘太君坐在哪里慢慢喝着茶,这样一个已经服侍过五个皇帝的人,经历过丈夫和七个儿子都死在自己前面的老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动容了。
毕竟是事关自己的儿子,柴郡主还是忍不住先问,“桂英,快说说朝堂上今天都讨论的怎么了,这都过了六天了,官家怎么还没下一个结论。”
穆桂英还是依旧看了看佘太君,见佘太君点了点头,便开口说了今天朝堂之上的讨论过程。
和往常一样,依旧是由亲近杨家的参政知事韩琦向皇上上奏发兵西夏,营救杨宗保,并在此重申杨宗保作为当今大宋唯一一个能打仗的将军,如果这样死在西夏人手里,不仅是自毁长城,还会寒了天下将士的心,毕竟杨家老令公和他七个儿子才死了多久,这可不是朝廷优待功勋之法。
可是对于是否出兵,整个西院(西院为枢密院,尚书省为东府)都坚决反对,枢密使夏竦认为刚刚经历了打败的朝廷再也不敢冒险,如果这次出兵依旧失败的话,那么不仅仅会危及宋夏边境,更会影响整个大宋王朝的边境将士的士气,如果这个时候辽军也参与进来,那么大宋就有亡国之危。
而枢密副使庞籍则一口咬定,此次西征失败,就是杨宗保轻敌冒进,如今被西夏人围住,也是自作自受,如果这样的人朝廷也要派兵去救,开了这个先例那么以后朝廷哪里还会有敢战之将,人人都想着即使失败,也有朝廷收尾,那朝廷的俸禄不是白给了。
然后同意营救和反对营救的就在朝廷上吵了起来,就这样吵来吵去两个时辰就过去了,然后官家觉得继续吵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就让众人回家仔细想想,后天所有在京的三品官员都要上朝,然后决定是否出兵,
“那桂英你们在殿上就没有说话?”杨二娘问到。
“朝堂之上乃是官家和朝廷重臣商议国家大事之地,哪里是我等妇道人家说话的地方,如今官家能让我和桂英上朝旁听就已经是莫大恩惠了,”佘太君不仅不慢的说道。
“媳妇知道了,”杨二娘有些不服的回到。
“太君,我们这里能拖两天,可是宗保那边又怎么拖得起,要知道他们只有千人之数,却被西夏最为精锐的铁鹞子团团围住,我们这里拖一天,宗保就危险一分,”柴郡主边哭边说道,“宗保可是我们杨家唯一的男丁了。”
说道杨宗保只是杨家唯一的男丁,在场众人包括下人都是眼睛通红,老一点的仆人还能想起当年杨家从太原刚刚搬到东京的时候,那个时候杨家是多么的热闹,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征战,如今杨家只剩下满门的寡妇,唯一一个男丁如今还被围困在野狼谷。
“好了好了”,佘太君跺了跺自己的龙头拐杖,“都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杨家自从老令公以下,都是铁骨铮铮的忠臣,我们大家都要相信朝廷一定会出兵营救宗保的。”
然后就站了起来,回了后院,穆桂英作为佘太君最喜欢的孙媳妇,自然在旁扶着,留下柴郡主等人呆在大厅,只能发呆。
因为她们知道,佘太君和穆桂英去后院并不是安心去休息,佘太君没嫁入杨家之前也是名震江湖的女侠,快意恩仇的事情没少做,更何况穆桂英更是绿林出身,怎么可能忍受唯一的孙儿和自己的丈夫这样被困在外,要知道他们两个这么些天每天都在佘太君的房间说话到半夜,如果说她们就这样安心等待朝廷的旨意,杨家那些寡妇打死也不会信。
就在杨家等人焦虑等待的时候,在开封府的另一座府邸,枢密使夏竦的府中,夏竦也在和他的幕僚左毅探讨因为这次西征引起的波澜。
“枢密今天朝堂上讨论了出结果没?”其实左毅早就知道,这种事情那是那么一天两天能有结果的。
出兵呢,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是刚刚经历一场大败,朝廷的储粮可是不多了,如今刚刚过年,夏粮和秋粮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即使是同意出兵的韩琦也得顾虑这个仗大宋是否打得起了。
可是不出兵呢?又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杨宗保乃是将门世家,十五岁不到就开始随父亲驻守雁门关,更是参与了当年宋辽之间的天门阵大战,要说这样的百战之将都会轻敌冒进,实在说不过去。
“还不是那样,韩琦坚决出兵,老夫和庞籍反对出兵。”
“庞籍如此坚定的反对朝廷出兵,难道此次西征大败,责任真的在庞籍?”
夏竦并没有直接回答左毅的问话,而是在厅里来回的踱了数步,好像在组织语言,有想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
“左先生也知道,老夫当年也曾经略陕西数年,而且那时韩琦、范仲淹都和老夫一起共过事,我们都知道西夏军队有多么的强悍。”
“难道比大辽的铁骑还要厉害?”在左毅等大部分人眼中,辽国的铁骑就是整个天下最强悍的军队,如果太祖皇帝带领的那只立国禁军还在的话,可能还有的一拼,可即使这样,这些年在杨家父子的带领下,辽国铁骑还是被朝廷禁军阻挡的三关之外,不得南下半步。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一直无敌天下的军队,可是西夏刚刚立国,那一只军队可是帮助西夏从一个弹丸之地,拓展到如今的千里国土,这样的军队是最强悍的军队,因为它们的战斗力跟他们的国运一样,都还在上升,没胜一仗,士气便上升一分,这便是国土是西夏百倍的宋辽两国,这么多年在李元昊身上都没有讨到任何的便宜。
反观我们和辽国,辽国建国已有一百多年,而我朝也快百年了,国力虽然一直在上升,可是军队呢,仗打的越来越少,这样的军队如何去和西夏铁鹞子对拼。
可是这些又不能和官家说,如果和官家说多了,就会让官家对西夏军队产生敬畏之心,大宋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对上任何国家和军队都可以败,就是都不能产生敬畏之心。
也就是说即使失败,也不是军队打不过这个原因,而是领兵的没带好兵,没有按照官家制定的出兵计划行动。”
“所以这次失败,自然需要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这个人不是庞籍,就是杨宗保,”这种话当然不能从身为枢密使的夏竦口中说出,那么只能由左毅来帮忙说出来。
见夏竦没有接话的意思,左毅只好自己继续往下说。
“庞籍身份贵为枢密副使,当初枢密力荐庞籍为西征大军主帅,本想让庞籍利用此次军功来壮大西院的实力,没想到会败得这么惨,如果责任是庞籍的,那么枢密也会落下一个识人不明的罪名。”
“不错,虽然老夫知道这次是失败十有八九和庞籍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有证据,可就算是有证据明确庞籍要为此次西征失败负责,可是真的应该派兵去营救杨宗保吗?”
“如果真的如枢密所说,西夏军队乃是当年天下最强悍的军队,那么就算朝廷派兵营救杨宗保,即使到了陕西,面对已经休息了多日的夏军,估计也是羊入虎口。”
“正是如此,如果党项人要杀杨宗保,早就杀了,可是如今还是没有动手,那么就证明党项人有阴谋,可就是不知道李元昊是怎么想的。”
就在夏竦和左毅继续谈下去的时候,夏府的官家带进来一个宦官,就得到一个消息,西夏使者已经到了洛阳,不日就将到达开封,官家让东西两府的相公进宫商讨。
得到这个消息,夏竦和左毅都有些震惊,这明摆着,党项人的使队在杨宗保被围后就已经向东京出发了,不过不管党项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过两天就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