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锅
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似乎过了百年，又似乎只在一瞬间，他只记得那两句对话在他脑中反复回荡，直到最后思维里猛一阵刺痛，他的眼睛睁开来。
但这一眼，立刻把古超惊出一身冷汗，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只呆呆望着身下的人。
他正俯在一个人身上，两个人都是未着寸缕，身下那人紧闭着双眼，睫毛微颤，娇嫩的脸上隐有泪痕。
关键是，他是一个男人，他身子下面的人是个女人！他们两个都没有穿衣服！
冷汗涔涔而下，古超抬起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啪”，清脆的一声让他恢复了些许意思，但他宁愿再昏过去。
因为，他才发现，他身下那姑娘竟然是恒山派的初月霜！
古超挪动僵硬的身子，尽量不使自己碰到初月霜，又眯着眼睛不敢往下看，这张床上除了一条薄被再无他物，男女的衣服全无。古超大急，只能拿被子盖住初月霜裸露的身子，但随即他又怔一怔，双手用力，撕下一角床单，绑在自己腰处。
这时他才有一点心思瞧瞧自己，他身上竟然也多了许多的伤痕，有青紫的淤伤，还鞭子抽打的伤痕，甚至……还有抓痕。
若是一个正常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恐怕要一跑了之，但古超已经完全懵了，他虽是个正常男人，但也不至于在昏迷没有意识时做下禽兽不如的事吧。
可是，他又真的不敢确定，也许自己没有意识时真的就是禽兽，古超的冷汗仍旧源源不断流淌而下，他知道这种情况一但被人发觉，也许自己一辈子都没翻身的机会了。回头看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初月霜，她的一双秀眉紧紧皱着，即使在昏迷中也摆脱不了这种耻辱，古超突然轻轻叹口气，他怎么能丢下可怜的初月霜独自离开？
确定了自己不离开，他就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般轻松，心底的慌乱也消失不见，古超这才认真的打量四周。
这房间的摆设与自己那间基本相似，只是多出些女儿家的东西，古超判断这就是初月霜的房间。
他突然想起自己睡梦中时反复回响的那两句话：
“怎么样？”
“全下药了，这次他还不死！”
难道是有人刻意陷害自己？有了这种认知，古超心底突然一片冰凉，他实在不知谁与自己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甚至还要搭上无辜女子的清白。
微亮透过窗子照进屋子里，天色已然已经大亮，屋外的廊上逐渐多了零零散散的脚步声，还有几句轻语传进屋内：“月霜师姐怎么还未起身？”
古超闭上双目，深出口气，静静等待那尴尬的一刻的来临。
半个时辰后，唐家执事者，恒山派雷清以及各门派弟子，齐聚迎客厅。
原因便是，恒山派大弟子初月霜竟然在自己房内被人奸污！同在她房里的，便是那个自称武当弟子的古超。
女弟子们一个个怒形于色，扭打着古超把他押到迎客厅，为防伤及风化，勉强给他披了件外衣，此时的古超正一身是伤双手被缚跪在厅前。
古超虽觉窘迫，但他并不在乎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更知道的，是初月霜到底会如何。
唐家长女唐珊早已气得浑身发抖，敢在唐家做这种无耻的事，他还是第一个，若不是哥哥唐汕拦着，她早上前一巴掌拍死古超了。
唐汕是比较理性的人，一边拉着妹妹唐珊，一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恒山的一名女弟子上前：“今天早上，我们见初师姐还没有起来，有些奇怪，便去叫她。可是她房门竟然未锁，等我们一进去，便看到……便看到古师叔也在，他还没穿衣服……”她再也说不下去，掩面而泣。
恒山派的姑娘们感情极好，一个个为师姐的事伤神伤心，坚强的就拿一双秀目狠狠瞪着古超，恨不得瞪下他一身皮来。雷清也长叹口气，皱着眉缓缓摇了摇头。
各门派的代表皆在这儿看着，唐汕感觉十分麻烦，沉声问古超：“初姑娘的事，你承认么？”
古超还没未答话，刚才说话那位恒山女弟子突然抢道：“当然是他！师傅给初师姐验了身，她……她的确已经失身……”
古超大惊，莫非自己真的禽兽？
眼下他什么也说不出，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做过，不论唐汕再怎么问，古超也只是低着头不答话，而唐珊又气的跳脚，扬言灭了自己。各门派弟子私下交换意见，场面甚是杂乱。
唐汕无奈，叹口气道：“眼下武当派的前辈都还没到，不如先把他关押起来吧，待武当的前辈来了再作决定吧！”说罢挥挥手命弟子把古超押走。
古超也异常配合，乖乖的随唐家弟子离去。主角一走，观众也都没意思了，除去恒山派，大家一会便散的精光。
唐门的牢房待遇倒也不错，算是干净的了，古超坐在稻草堆积的木床上，才有些缓过神来。古代女子的贞节简直比命重要，初月霜还只是小姑娘，经历这般变故，她该怎么办？
只是他也实在想不出个什么办法，到目前为止，他仅仅得知了这几个讯息：一，有人陷害他；二，初月霜的确失了身；三，害他的人与他有深仇大恨。
但古超并不担忧，他想过最坏的打算，若真的是自己做的，那便要对初月霜负责，恒山派也不会杀了他。反正不会有性命之忧，他乐得在牢房里悠哉悠哉，一切的麻烦都要等出了这牢房再说。
一天挨了过去，很快又是深夜，有稻草铺着床板，虽然不硬，但草茬扎的古超浑身不舒服，根本无法入睡。
“嘻……”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古超翻身坐起，果然看一个窈窕身影立在牢房外侧。
在这种地方，哪怕是见到仇人，都会叫人倍感亲切，何况是一个自己熟识且关系还很不错的人？
古超没去问胡玉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只正色道：“你帮我一个忙，查一查到底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胡玉收了笑声，没答应他，只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是你吗？”
古超垂了眼，沉闷的道：“我不知道。”
胡玉撇撇嘴，没好气道：“连这个也不知道，笨死了，真不知道你这十几年怎么活过来的。”数落完她又有些不忍，淡淡道，“我会帮你查那晚的事，过两天武当派的人就要老了，你也关不了多久了，自己保重吧。”
说罢她的身影又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
果然次日，便有人来放古超出去，整日一夜在茅草上翻来覆去，现在的他看起来颇是憔悴。
“小兄弟，武当派的人到了吗？”古超懒散的打个呵欠，淡淡的问前面带路的唐家弟子。
这小弟子回头白他一眼，冷冷道：“武当还没有到，是恒山的月霜师姐要见你！”
古超一怔，也不再言语，他倒也有些想见到初月霜。
依旧是那个小院，但女弟子们瞧他的眼神已由当初的和善转为鄙视，凡是古超经过之处，旁人纷纷避的三丈远，仿佛他就是吃人的怪兽一般。
仍是初月霜那间房，见古超进来，几位陪同的师妹皆紧张起来，牢牢盯着古超严阵以待。
古超呆在原地不动，细细观察初月霜，短短一天，她似乎消瘦了一半，苍白的脸色带着无尽的黯然神色，一双秀丽的双目也半敛着再无半点神色，唯在古超进来时才稍微多了一点点光彩。
初月霜低声吩咐几位师妹：“你们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对他说。”
这几位师妹显然不放心，瞪了会古超，又连连嘱咐：“师姐，如果他敢对你怎么样，你就大声叫我们！”
瞧这几位姑娘满脸的敌意，古超甚为无奈，长长叹口气。
屋内之剩他们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初月霜忽的抬头，直视着古超，一字一顿道：“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古超目中一闪，淡淡回道：“哦？”
他面上平静如死水，心里却是起了波涛，这始终是一个重担，而他根本没有想到要如何妥善的解决这件事。初月霜这句话，简直就是为他洗清了冤屈。
初月霜突然温婉的一笑，又淡淡道：“但我没有告诉别人。”
啥？古超如当头被泼一盆凉水，忍不住道：“为什么？”
初月霜直视着他，笑容里竟然有几分悲哀：“我若说了，以后还能在师傅和师妹面前立足么？”她不待古超回答，又自顾自的道，“如果是师叔你……只要你负责，我就依旧是恒山派的大弟子，否则……”
古超大惊，脱口而出：“不可能！”
初月霜身躯一震，双目继而无神，喃喃道：“不可能……”泪珠如黄豆般一颗一颗从她秀美的目中滚落出来，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抬手拭了泪，她又低声自语道，“是啊……怎么可能……”
古超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他如此直白的拒绝必定给初月霜更沉重的打击，见她如此模样又有些心疼，便放缓了声音柔声道：“初姑娘，你可知道那人……的模样？”
初月霜呆呆的瞧了他一眼，又缓缓摇摇头，咬牙道：“我若知道他是谁，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一个姑娘家，竟有如此深的仇恨，古超不免也觉得悲哀。默默站了会儿，他心念一动，突然想到，那人是为了陷害他才使出这种毒计，那么他一定认识这个人了！
这样算起来，初月霜也是被他连累，古超忍不住以手扶一扶额头，又叹一口气。
初月霜突然又恢复了那副单纯可爱的模样，坚定道：“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这个恶徒，亲手杀他以泄我心头之恨！”
只是古超一眼便看穿了她佯装坚强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的更的疼惜，轻声道：“杀了他以后呢？”
初月霜淡淡一笑，缓缓道：“杀他以后，我当然要回恒山派了。”
其实她心里并不这么想，她深知自己已是残花败柳之躯，早已存了必死之心，只是害她的人逍遥在外，她实在不能甘心，等到亲手杀了这个贼人，她便再无牵挂，了结自己的性命。
古超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劝道：“你千万别想不开，人生总有不如意之事，等过了这一坎一切都会开朗的。”
初月霜敷衍的点头，道：“知道了，古师叔。”
古超微笑道：“叫我师叔多见外，你叫我大哥吧，千万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就和我说。”他知初月霜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唯有一件事，“至于你前面说的那个……我愿意负起责任。”
初月霜如触电般猛抬起头，不可置信望着古超：“什么？”
古超露出一丝苦笑，缓缓道：“说起来这事也因我而起，是有人想陷害于我，反而连累了你，我本来就该负起责任的。待出去了我说清楚，你跟我走，以后我当你是亲妹子，不论你要什么，但凡我能给的，全都给你，如何？”
初月霜饱含泪水的双目紧盯着古超，毫无血色的双唇不住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有激动有怀疑十分复杂，许久才低声叫道：“好……大哥！”一声叫罢，她扑进古超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似乎要将满腹的委屈全哭出来，似乎要将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宣泄出来，她整整哭了有半个时辰，古超只拿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既是劝慰也是抚慰。
只是……古超心里叹口气，这个黑锅自己是背定了。
虽然对莫名其妙的负责不太情愿，但初月霜又实在是无辜，古超更不愿看到的是正值花季年华的少女自暴自弃。
房门突然砰的被撞开，雷清柳眉倒竖，一脸怒火，她身后是刚才那几位恒山派的姑娘，此时见古超与初月霜抱在一起，皆是“啊”的叫出声，随即掩住口。雷清倒是没叫，她只是隔空拍出一掌，顿时把古超拍飞，撞在身后的墙上。
一切只在刹那间发生，初月霜还有些茫然，雷清迈一前一步，喝道：“你这个武当派的恶人，真以为我们恒山派好欺负吗！竟然还敢来欺负月霜！”原来，那几位姑娘一直在门口处守着，突然听到初月霜的哭声，不由得大惊，但又怕打不过古超，便急忙去唐门会客厅叫雷清，雷清这才急急赶来。
古超晃晃被撞的发晕的脑袋，站起身来，这些日子他不间断的修习内功终于体现出了优势，他虽被雷清打的贴到墙上，但全身无恙。古超自己也十分诧异，他没想到练了内功身体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变化，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他先是朝雷清施了一礼，才清然道：“在下不是……”
“大哥！”初月霜张口打断他，自己曲膝跪在雷清面前，盈着泪水的眼睛却异常坚定，“弟子不孝！以后不能侍奉在师傅身前了！”
雷清大惊，怔怔道：“你说什么？”
雷清是那一代最有天份的弟子，之后她收了初月霜为徒，十分疼爱，但她万万料不到自己心爱的大弟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雷清无处发火，自然又把怒火迁到古超身上，她恨恨瞪着古超，连声道：“好，好，武当派竟然出了这样的好人才！”
古超只觉得心里烦闷，却又实在不忍心说出实情给初月霜难堪，一时间十分尴尬。
初月霜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站起身来，拉过古超，道：“大哥，我跟你走！”说罢拉着他擦过雷清等几人，头也不回的离去。
“师姐……”小姑娘们低声呼唤，却没什么效果，又一起无助的瞧着雷清。
雷清终于长叹口气，缓缓道：“随她去吧，她若觉得这样会好受些……就随她了。”终究还是舍不得啊。
古超与初月霜步出小院，又迷茫了，他们该去哪儿？
武林大会还没开呢，难道他们就提早退场？
古超自嘲的扯扯嘴角，他还不能走，此刻唐门是一切矛盾的集合点，相信所有他注意的人都会前来：柳西雪、清泉、武当众人、青禾、徐海川……以及胡玉，还有害他的那个人。何况，他也不认为唐门能这么轻易的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