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阳光格外灿烂。
柳莺睁开眼睛已经八点钟了。屋里静悄悄的。丈夫看来不在。
他能去哪里呢？
或许去买菜了吧。她想。
自从两人结婚，柳莺很少做家务，基本都是丈夫包揽。凭良心说，从这个角度看，孙树堂是个好丈夫。
大约从五年前开始，他们开始分房睡了。主要原因是两人作息时间差异太大，柳莺总是晚睡晚起。而孙树堂则相反，而且年纪越大，睡眠时间越少。有柳莺在身边，他容易失眠。
极偶尔，两人才会一起睡。
此刻，柳莺舒服地躺在大床上，阳光透过窗纱照射进来。她不由想起前几天跟史磊聊天的内容，或许，自己真该换个环境了。过一段时间自由自在的独身生活多好。
“小懒虫，还不起床？”孙树堂轻轻推门，看到柳莺醒了，便走进来。
“你干嘛去了？”柳莺懒洋洋地问。
“买菜，买早点。顺便去交物业费。”孙树堂说，“楼下花园一堆遛狗的人聚在一块儿，开始我以为有什么纠纷。结果不是……”
“嗯？”柳莺鼻子里哼一声，翻了个身。睡衣下摆团在一起，露出雪白的大腿。
孙树堂视若无睹，“说是有几条狗吃了路边的火腿肠，结果里面有大头针之类的东西，都受伤了。三楼老郭家的狗也被扎伤了。”
老郭家里是条哈巴狗，四条短腿，垂着长毛，永远肮脏不堪。有时在楼梯上遇到，柳莺总是躲在一边，让它先过去。可这狗偏偏喜欢凑到她脚边嗅一番。每逢此刻，老郭都咧嘴笑着说，“瞧，它喜欢你。狗也通人性。喜欢漂亮的人。”
虽说也算夸，可听了心里却不是味儿。何况，老郭长相实在不敢恭维，据说比孙树堂大两三岁，可看上去能大出十岁去。
想到那条狗嘴里扎着针哀嚎的模样，柳莺顿时觉得有些恶心。
“起床啦。”她轻声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叫了起来，“糟糕！”
“怎么？”孙树堂有些诧异。
“都忘了。车该保养了，打算今天去。这会儿起，有点晚了。”柳莺坐起来，真丝睡衣下的身体妙曼有致，隐约可见。
“没事，小保养简单。你快起来，先去我妈那里转一圈，吃完饭，下午我陪你一起去。”
柳莺的公公和婆婆都是省事的人，所以柳莺并不反感去那里。周日闲下来，往往先睡足懒觉，起床后就直接过去吃饭，自己乐得轻闲，关键是老人也高兴。
但是饭后走出婆婆居住的小区，柳莺被吓了一跳——蓝色的斯巴鲁翼豹停在路边，顾海滨若无其事地坐在里面，两人目光接触时，他微微露出笑容。
即使柳莺只是瞬间放慢了脚步，孙树堂还是觉察到了。
那辆车有些特别。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肯定改装过，性能一定比外表要好出许多。
妻子怎么会认识开这种车的人？这是他第二个念头。
柳莺没有停步，直接从车边走过。马路对面，停着自己那辆红色的马自达6。
他在跟踪我？柳莺心中忐忑不安。
4S店车不少，只能排队等待。两人坐在顾客休息区，柳莺用一次性纸杯喝可乐，孙树堂则喝茶。
“刚才小区门口车上的人，”孙树堂小心翼翼的开口，“你认识？”
“哦。”柳莺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她已经想好怎么说了，“不算认识。有次我的车轮胎没气了，换胎的时候，他帮过我的忙。”
这种事，不妨实话实说，这就是柳莺思考后的结论。
孙树堂很惊讶。不是因为妻子跟那人认识的过程，而是车胎的事情，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他追问。
“刚过完年吧。”柳莺如实回答。
“轮胎为什么没气了？”
“……”柳莺不知该怎么说——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时，只是发现轮胎瘪了，之后顾海滨就出现，自己完全没意识到去检查一下是什么原因导致轮胎瘪了。后来在4S店，维修人员说这条轮胎不能修，自己也没多问，而是直接换上了一条新轮胎。
“是被人故意扎了吧。”孙树堂说。
“怎么会呢，谁没事扎我的胎干嘛？”柳莺争辩着。
“万一真有人这么变态呢？”孙树堂想起自己正在调查的几起蹊跷事故，于是给柳莺开始讲起自己的新发现。
那天从宝来的修理厂出来，他直接返回交通支队，开始查阅刘副队长说的另外几起类似事故。由于都是近期的事，纪录很容易就找到了。不算保时捷卡宴这起最新事故，两个月内共有5起爆胎引发的事故。共同特点都是行驶过程中突然爆胎，损害程度各不相同，没有人员死亡。
“5辆车，车型不同，轮胎品牌不同，甚至轮胎规格都不一样。最多的跑了7万公里，也还是在城市路面上跑。”孙树堂回忆着，“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由于轮胎本身质量问题导致的事故。”
柳莺静静地听着，她也很好奇。
“现在只能查到前两天卡宴和之前宝来的轮胎，我怀疑开始可能是人为损伤埋下隐患，之后在高速行驶中引发事故。”孙树堂说出埋在自己心里的疑惑。
“如果轮胎是人为损伤，甚至不需要高速行驶，也能引发事故，只要胎压持续累积一定时间。”他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
听到这里，柳莺忍不住插嘴说，“或许是巧合，你想多了。”
“不。”孙树堂语气坚决，“我顺便多查了一项内容。5辆车几乎都来自同一片区域，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就在咱们小区周围。卡宴车主在南区住，宝来是隔壁晓月家园的。这也是我关心你汽车轮胎为什么会跑气的原因。”
柳莺呆住了。
她想不出自己遇到的事情跟孙树堂所说到底有多大关系，但至少，都是跟轮胎有关。
“如果是有人破坏，”柳莺边想边说，“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最主要的是，我的车，并没爆胎，而是当时在原地就没气了……”
“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孙树堂靠在4s店的沙发上，隔着巨大的玻璃墙，里面是维修操作间。送来保养维修的车辆整齐地排在工位上，有的掀开前机盖，有的则被抬升过头顶。柳莺那辆红色的马自达6也被升了起来，正在排放变黑的机油。
“我的推论是这样：首先，假定咱们小区周围一带确实有一个家伙故意扎人家车胎。不管是喜欢，还是为了发泄，他就爱这么干。好，如果这个假设可以成立，那么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你的车胎是春节过后被扎的，那个时候或许这家伙手法不熟练，不小心就扎漏了。后来，越来越熟，就能做到当时不让轮胎漏气了。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你不觉得这是个合理的解释吗？”
“两个问题，一，为什么偏偏今年才出现轮胎被扎的事情？二，以你的了解，扎破轮胎又不让它当场漏气，容易吗？”柳莺脑子变得灵活起来了。
“好问题。”孙树堂由衷地夸奖道，“第一个我不知道，或许这家伙那个时候才搬来，又或许正好在那个时间他受了刺激，才开始行动。第二个问题，要做到扎破轮胎又不让它当场漏气，非常难，”他指着车间里的维修工说，“就是这些人，不多加练习也做不到。”
“呵呵，看来还得是懂轮胎的专业人员才行啊？”柳莺笑着说完，脸突然白了。
“你怎么了？”看到妻子脸色瞬间变得如此吓人，孙树堂慌了。
“没事，”柳莺轻声说，“突然有点晕，可能最近还是有些贫血。”